然而力量越来越多,需要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她筋脉运转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两者速度,无数信仰之力积累在她筋脉之中,直到最后,避无可避,宛如洪水决堤一般,轰然炸开!
灵波如滔天海浪,卷涌全境,法阵一把把撑天之伞,开在众人头顶,高处女子与太阳同升,光芒蔽日——
八境命师,江照雪成了!
第93章
八境命师, 整个真仙境也只有一位,还命在旦夕。
然而两百年未曾晋阶的江照雪,竟在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里, 连冲两阶, 步入第八境!
命师每一境都是千万倍的差距, 在她晋阶那一刹, 灵力汹涌如海浪山崩,一瞬铺向这世间奔涌而去。
它奔涌向定坤针下那个抱着哥哥痛哭的青年符修;
它奔涌向北侧荒漠上拼命攀爬向前的少年;
它奔涌向城市, 向荒野, 向每一个祈求她庇佑之人。
江照雪的法阵宛若一轮又一轮明日悬在众生头顶,每一个法阵的开启, 就救下一个被圣池抽取着元神的百姓,疼痛一瞬消失, 被救的人慌忙跪地。
祈祷和感谢之声弥散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化作力量又重归于江照雪的躯体,仿佛是天地循环, 生生不息。
宋无澜震惊看着这个场景,很快反应过来, 冷声道:“你护着他们又有什么用?你就算晋升第八境灵力也有耗尽之事, 毁不了阵法, 杀不了新罗衣, 你也只是白白送死!”
“谁说她毁不了!”
一声青年暴喝响彻云端,宋无澜直觉不妙, 只是尚未来得及想明白, 就听身后一声震天巨响。
宋无澜惊愕回头,便见远处断掉的定坤针冲破云雾,仿佛一根飞快生长的撑天石柱, 朝着天空疯了一般冲去。
它延展的柱身上全是带血的符箓,似若承载着众人命运和期盼的利刃,破开云雾,斩裂天光,奋勇而上,一往无前!
随着定坤针飞快冲向云霄,江照雪感觉蓬莱的力量在自己身体中再次苏醒,她的法相在高处睁开眼睛,便看见定坤针下,满地尸体,鲜血铺满了定坤针下台阶,钱思思昏迷在叶天骄脚下,而叶天骄一人独立定坤针前。
狂风猎猎,青年发带飘舞,一手持着匕首,一手尽是伤痕,血液从他划开的手臂上飞出,化作千万道符箓缠绕着跟随定坤针一路往上,填补在定坤针每一寸新生的柱身上方,随后飞快凝实成柱身。
叶天骄仰头看着天空,明澈的眼里不断漂浮转动着金色符箓,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挺拔决绝,脸上满是血泪,嘶吼出声:“谁告诉你她输了?!谁说定坤针断了?!我叶天骄生而天骄,区区定坤针,天要断它,我偏要它通天而起,偏要它逆天而上,天奈我何?!人奈我何?!天命书不是说我是必死之人吗?!不是说要取老子的命吗?!来啊!”
叶天骄看着苍天,声嘶力竭:“我哥死了,我师父死了,我的同门死了,我的朋友死了,老子就一条命,有本事来拿!今日若天不杀我,来日我必亡它!”
他的血液和声音一起卷席往上,在定坤针狠狠撞上天空那一刻,蓬莱之力再次如一条巨龙咆哮,灌入江照雪身体之中。
江照雪闭着眼睛,百丈高的法相却慢慢抬起左手,蓬莱之力凝结掌间,化作赌运纹路,乾坤签再次甩出,在高处快速飞转。
宋无澜见状便知她要开赌,神色巨变退开,一撒三个铜板甩出,同时抬手一甩传送阵法飘在周边,大喝出声:“杀了她!”
这话一出,慕锦月往前一滚,躲过裴子辰一剑,看到高处江照雪法光,惊得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传送阵源源不断跳出修士,只是明显人手已经不多,他们朝着江照雪联手击去,裴子辰抬手一挥,地面残剑起飞,化作剑阵朝着众人急飞而去!
他的紫色本命剑意环绕在江照雪周身,自己完全挡在慕锦月前方,拦住她疯狂进攻。
这一切落在远处沈玉清眼中。
他身体灵力恢复大半,御剑疾行,他遥遥看着远晨光中仿若神明的女子,仿佛回到二十岁的年纪。
那时候他心无旁贷,一心一意,他不用想江照雪是不是害死他师妹的凶手,他不用恨自己为一己私情害得灵剑仙阁断送了最佳的继承人,他不痛苦,不挣扎。
他只小心翼翼维系着自己那点年少自尊,仿佛自己从未沉沦于那个白虎一般骄傲又明艳的女子的爱意,然后于自己心里,不顾一切跟随着她。
为了救她拼命修炼,又怕她脚下染尘,哪怕已经是筋疲力尽,他还是要提着她的鞋,踩着一地尸山血海,背着她走出来。
二十岁的他,满眼只有江照雪。
每一日的愿望,就是变强一点,再强一点,然后他就可以得到蓬莱青睐,光明正大地、平等地、不让江照雪有半分屈就和委屈的,成为他的妻子。
他喜欢她。
承认这一点刹那,他突觉眼酸。
他从年少,他就一直在喜欢她,多少理由,多少借口,其实都是他自私自利,想要留下她。
他不想与她分开,他仰望这个人,深爱这个人,只是这份爱意,在时光和怀疑里扭曲变质,而他也在宋清音的死亡里,在灵剑仙阁统一中洲的征伐中,在他一日一日攀爬里,逐渐变成了灵剑仙阁的沈玉清。
可沈泽渊活在他心里,只是在他为江照雪光芒所召,终于承认这一刻,他们之间却只剩下最后一道红痕,摇摇欲坠牵绊在他们中间。
他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沈玉清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拼尽全力,不容有失。
他疯狂往前冲去,而江照雪在裴子辰保护之下,将所有力量召唤在身体之中,左手高抬,法相手中绽放出光芒,落到圣池之上。
新罗衣似乎是感知到什么,整个血池疯狂翻涌。
“天道无常,赌运于天——”
“天道无常,赌运于天——”
她声音回荡在世界,宋无澜同时开阵,慕锦月瞬间睁大眼,嘶吼出声:“拦住裴子辰!!”
说话间,所有人朝着裴子辰一涌而上,慕锦月如疾电一般扑向江照雪。
护在江照雪身边的飞剑冲向慕锦月,可慕锦月却是不管不顾,任凭十几把飞剑贯穿自己身体,朝着江照雪一扑而上!
江照雪双手一并,低喝出声:“上上大吉,万阵俱灭,诛,宋无澜!”
“两仪阵成,诛,江照雪!”
铜板和玉签一起飞出,同时裂开。
江照雪法相一掌急下,掌下华光如长河倒流,重重击入圣池,一柄飞剑朝宋无澜直刺而去。
而慕锦月同时冲上前方,一把锁住她的刹那,千万把光剑朝着两人同时飞去。
“阿雪!”
“女君!”
飞剑贯穿宋无澜时,裴子辰和沈玉清的灵力同时在中心炸开。
江照雪似是感应什么抬头,就见光芒之中,飞剑寸寸碎裂,宋无澜与她隔光对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江照雪,未来见。”
江照雪惊愣在地,和慕锦月一同坠下,裴子辰沈玉清两人一起扑入光中,伸手向两个同时坠下的女子。
江照雪浑浑噩噩坠下,她已经完全失力,眼前也有些恍惚。
只看一阵白光在高处,白光之中,一个人影朝着她义无反顾而来。
她看见那个人影,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安心的坠下,因为她知道他会来。
她一生都在救人,却独独对这个人,寄予了被救的期待。
意识到这一点,她忍不住苦笑起来,对方在恍惚中被对方一把抓住,似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将她猛地抱怀中,随后抱着她跃上高处。
而另一侧的沈玉清,在跃入光芒中那一刹,便因过于明亮的光芒刺得沈玉清双眼短暂失明,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度过千年万年,他只知道寻找那个人,不停找着那个人。
江照雪。
江照雪。
他拼命喊着江照雪的名字:“江照雪!”
“沈泽渊!”
有人高呼出声,沈玉清下意识一回头,眼前亮起,便见一只手求救一般伸向他,轻声低唤:“沈泽渊。”
江照雪的声音,这是江照雪的声音!
他听着这个名字,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依旧毫不犹豫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也就是握到对方那一刹,巨痛从手心传来,沈玉清惊愕抬眼,就见眼前慢慢亮起来。
一张秀丽温和得看不出任何攻击性的面容出现在他眼里,扬起艳丽笑容,仿佛一朵带血的罂粟,歪头轻笑:“你知道你为什么会选错吗?”
听到声音刹那,沈玉清惊骇睁大了眼,手上红痕仿佛是被刀凿开血肉一般疼了起来,迅速缩短消失。
对方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贴上前来,低低呢喃:“因为你心里的江照雪,是会向你伸手的人。可是沈玉清,你和她,永远结束了。从今日起,我以宋清音之名诅咒你。”
慕锦月开口,却是当年宋清音的声音。
沈玉清一瞬惊住,他看着她用着宋清音的神色,缓慢又认真开口:“我诅咒你爱无所得,恨无所终,生生世世,你永远,永远,不能和江照雪在一起。天衍藤我一颗都不会种,江照雪——去死吧!”
音落刹那,一股巨力从慕锦月掌间袭来,沈玉清被震得手上一松,就看她重重砸入血池,整个人在池水中彻底炸开。
血水仿佛被她血肉惊醒,突然化作漩涡,像是被人吸食一般一路疾驰往下。
沈玉清剑光暴起而下,大喝出声:“不要!!”
天雷随着他剑光轰鸣而下,血池震出滔天巨浪,露出池底跪坐着的女子。
她一身血衣,双目为白绫所覆,仰头看着天空,仿佛一尊沉在池底的神像。
黑气如蛇环绕在她周身,怨气几乎将她吞噬,沈玉清剑光轰下刹那,白绫被剑光斩开,女子慢慢睁开白绫之下那双绿色的眼睛。
剑光从她额顶而下,沈玉清映入她眼中。她整个人被一分为二,裂痕出现在她头顶,她用一双如野兽一般的眼死死盯住他,仿佛是从他剑意里看到一切。
她仿佛是很难控制身体,咔嚓咔嚓歪了头,一开口,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嘶哑低吼:“沈……玉……清?”
音落刹那,新罗衣身体猛地爆开,一直储存在她身体中怨气轰然炸开,将沈玉清整个人猛地震飞开去。
整个圣池四分五裂,血水滚涌而出,怨气狂奔疾走,鬼哭狼嚎,遮天蔽日。
沈玉清顾不得其他,立刻翻身跃起,立在狂风之中,灵力控制住所有血水,不让一滴血珠游走。
慕锦月的血混杂在这里血里,他分不清心头血在哪里,那就让所有血全都浇灌到斩神剑上。
“找斩神剑!”
他在狂风中嘶吼,高呼:“裴子辰,找斩神剑!”
裴子辰听得沈玉清的话,背对着怨气带出来的风暴,将江照雪抱在怀中,一面抵御着狂风,一面将神识探出去,在整个圣池寻找斩神剑。
按照他们的预估,斩神剑应该是被安置在圣池底部。
然而一直到狂风停息,尘嚣落下,天地归为平和之时,裴子辰都没找到任何斩神剑的痕迹。
他心跳飞快,整个人惊慌失措,却又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