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马车后,感觉行了许久,江照雪便听马车停下,有人大声道:“往前走!”
两人往前走去,江照雪立刻感知道到周边灵力变动,随后就听沈玉清声音响起:“我们进了一个人为开辟的空间。”
话音刚落,周边喧闹之声传来,有人解开了他们眼前黑布,江照雪立刻抽手,睁开眼睛,随后就见一条热热闹闹的长道迎面而来。
长道之上全是穿着白袍、带着面具的人,周边是带着面具的小摊贩,长道尽头,似是一座祭坛,祭坛之上,正有十几个带着鬼面的羽衣舞者正在祭祀跳舞。
这个城市的街道似乎就是环绕着祭坛建设,面积不大,人来人往。
江照雪和沈玉清对视一眼,提步往前,周边熙熙攘攘,沈玉清用灵力将人群悄无声息压开,江照雪察觉他的动作,没有多说,只同他一起往祭坛方向走去。
“我们要做什么?”
沈玉清终于开口询问,江照雪甩着腰间玉珠,听他开口,笑着瞟他一眼:“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沈玉清看了她甩着的玉珠一眼,逼着自己挪开目光:“合适的时候你会说。”
“自然。”江照雪看着祭坛出现,她带着沈玉清走进去,传音道,“我们进来,先找这里的祭司,告诉他我们想要进入圣池,极乐长生教惜才,对于有灵根的教徒,会推荐进入极乐地宫,成为圣池种,选入圣池。所以把修为压低一些……”
江照雪想着,看他一眼:“筑基期就好。”
沈玉清得话,按照她说的降低了修为,江照雪进了祭坛,一眼看见红袍祭司,便立刻上前攀谈,一番吹捧之后,对方验了他们二人灵根,便点头:“二位的确是我教所需人才,等会儿祭祀时,你们站在第一排,我会让你们上来,若是通过考验,便会推举二位进入地宫。”
“多谢”
江照雪得话行礼,红袍祭司让人带他们过去。
一路上江照雪感觉沈玉清目光似乎始终在她身上,不由得笑道:“看什么?”
“你……”
沈玉清迟疑着,慢慢道:“和以前很不一样。”
“哦?”
江照雪和他一起站到前排,环顾周遭。
周边人一个个站好位置,沈玉清轻声道:“很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们认识第一年,你约我一起过七夕,那时候你带我买东西,和那些摊贩讨价还价,伶牙俐齿得不像蓬莱女君,好像当真在凡间生活过。”
那当然,她当牛马当了二十多年。
“怎么,觉得我市侩?”江照雪想起当时,轻笑,“我记得你一开始还不肯来,说什么……”
“一心修道,不念红尘。”
沈玉清清晰记得当时的话,平静道:“但你给我写了一百二十三封信,还用元音龟在灵剑仙阁一直公放邀请我的消息,仙阁子弟无不受其困扰。”
“所以你被逼过来……”
“我是自愿的。”
沈玉清打断她。
江照雪一愣,侧眸看去,就看他仰头看着祭坛上的祭祀舞蹈,平静道:“那时候,我只是在等一个足够的理由。”
二十岁的他,只是面对这个天之骄女的邀约,惶恐不安。
他怕接受了这份邀请,暴露了心意,之后她翩然离开时,他便成为一个一败涂地的笑话。
所以他等了又等,一再验证她的心意,一再等待一个理由。
“哦。”江照雪听着,反应过来,环顾着周遭,随意道,“原来你这么能装,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我只是喜欢等。”
沈玉清的声音散在乐声中:“我总是想等一切圆满,想等时机成熟,想等每一个人清清白白,我总是在等。”
“是你的性子。”
江照雪心思不在他身上,随口应答。
沈玉清转过目光看她,似是想说什么,然而犹豫片刻,就只听“轰”一声大门合上,跳着舞的人叮铃铃散开,江照雪立刻紧张起来:“开始了。”
沈玉清一时不好再说什么,只低低应了一声,跟着抬头。
祭司上来,所有人便激动起来。
在欢呼的人群中,江照雪格外平静,她感知着周遭灵力的波动,突然意识到——
“你的灵力可以用?”
江照雪转头看向旁侧沈玉清,暗中传音。
沈玉清感受片刻,点头道:“可以。”
“可和外面的感知切断了。”
江照雪试探着感觉了一下慕锦月的法阵,她什么都感知不到。
“不错。”
沈玉清试了试,疑惑道:“如何?”
江照雪没有说话,这种私下的祭祀,按理该有法阵抑制灵力,否则太过危险。
而且,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克制的办法……
沈玉清在书里怎么受伤的?
他是真仙境除了那些不肯出山的门派老祖青年一代第一高手,就算压制了他的灵力,他都不可小觑,更何况此处完全没有克制,到底是什么让他受伤?
未知让江照雪不安起来,沈玉清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语气不由得温和下来:“阿雪?”
江照雪没有立刻回应,只静静端详着他。
这种端详让沈玉清心跳一点点加速,他看着面前这个眼里全是自己的人,手不自觉微微蜷起。
他突然意识到他想要什么。
从她跃下山崖这八年来,他日夜在噩梦中惊醒时,恍惚想起她时,一回头总觉身后空空时,那种啃噬着心头的痛苦,到底该往何处去。
看着他。
就像少年时,就像过去,就像她爱的每一日,用那一双明亮骄傲的眼,永远注视着他,永远追随他,永远爱着他。
他可以坚持。
他可以往上走。
两百年算什么,灵剑仙阁阁主又如何,他能走完这条路,他可以走。
他不可自抑伸出手,一把拉住江照雪,在那沸腾的人群中,急切开口:“瑶瑶……”
也就是那一刹,高处红衣祭司高喊出声:“欲入圣池者,需行之以圣行。”
听到这话,江照雪和沈玉清同时转头,就见祭坛上方,一只巨大的鹰突然从天上投掷下一个女子,祭坛上两根高柱铁镣瞬间甩出,一下捆在坠落女子两只手上,将女子吊坠在半空。
看见女子面容那一刹,江照雪和沈玉清都惊住。
高处红衣祭司朝着他们二人笑起来,站在满身是血的慕锦月下方,展开双臂:“来吧!二位,杀了她,你们就可以进入圣……”
话音未落,沈玉清瞬间反应过来,剑气轰然而出砸向那红衣祭司,怒喝出声:“找死!”
沈玉清剑气霸道,整个祭坛所有人一瞬都被震飞开去。
江照雪同时开出山河钟结下结界,将所有人隔绝在外,抬手符文悬身护法,跟着沈玉清一起跃上高台。
沈玉清动身之前就已经割断铁镣,刚到祭坛,慕锦月便砸落下来,他抬手一把捞住慕锦月,便见慕锦月满身是血,腹部伤口上全是黑气。
“枯灵草。”
江照雪沉声开口。
阿南震惊:“真是这玩意儿啊?!”
枯灵草是修真界寻常毒物,对于普通人倒也不算无药可以,但慕锦月灵根有损,枯灵草就是她的致命毒药。
而这种毒,正是书中那个江照雪,在灵剑仙阁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木系毒药。
毒药也有悟性属性,枯灵草刚好属木,与她身体中火毒相辅相成。
不过好在这些年她在幻境中神魂得到裴子辰滋养,火毒毒性已经被驱散许多。
灵虚扇的幻境本身是灵虚扇将所有人的身体储存自己扇体之中,操控神魂在虚幻之境行事,可冰系天灵根的神魂与她交融这么多次,神魂所带来的灵力,虽有折损,但……那毕竟是四年。
想到这一点,江照雪放心许多,站在沈玉清身后认真观察着慕锦月。
枯灵草对她已是致命,她现在根本无法调用灵力,在这种情况下,她又受了一剑,这种伤势,慕锦月根本活不下来。
这种环境下,书中她唯一活下来的办法——
“救她吧。”
江照雪看着前方还在焦急给慕锦月输送灵力的人,终于明白沈玉清受伤的缘由。
沈玉清一顿,就听江照雪站在他身后平静道:“把她的伤势转移到你身上,以你我二人修为,这样的伤势不会有大碍。”
“不用。”
沈玉清一听这话,他仿佛是意识到什么,低头慌忙给慕锦月送着灵力,果断拒绝,自欺欺人道:“我可以保住她。”
“她气息已经快没了。”
江照雪冷静陈述:“你再耽搁下去谁都救不了她。”
“我可以!”沈玉清提声后,又压住情绪,强调道,“我可以的。”
“你不是神,”江照雪语气平和,揭穿他道,“人不能什么都想要,这就是针对你我的局,你若不把她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体上,她必死无疑。”
“那你呢?!”沈玉清听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终于忍不住回头厉喝,“枯灵草与你身体中火毒相辅相成,有同心契在,你呢?!”
“这就是选择啊。”
江照雪仿佛是在谈与他无关的事情,往前走来:“权衡利弊,择重舍轻,沈玉清,”江照雪微微弯腰,从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这是一条命啊,你不能不选的,你有三次机会。”
江照雪仿若引诱,温和道:“只是第一次,没有关系的。而且你看——”
江照雪抬手一划,一张符纸从沈玉清袖中飘出。
沈玉清的乾坤袋从年轻便不对她设防,她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取用。
这是这两百年来她第一次翻找他的乾坤袋,她便取出一张专门用来转移伤势的“转伤符”。
这张符箓明显出自于大乘期符修之手,并非偶然携带的凡品,江照雪一眼了然,询问道:“你不是早就做好选择了吗?有什么好犹豫?你别怕,你没错。”
符文飘在慕锦月伤口之上,江照雪按着沈玉清的手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