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知道“回首都”对何美娇来说,根本不算是处罚。
但是贺夫人轻声问她,“阿月,我代美娇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能接受吗?”
“贺姨,只要何美娇从此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昨天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也会劝说战凛当没发生过。”楚月正色允诺。
楚月和贺夫人都是聪明人,贺夫人这次来是道歉,也是为了保全何美娇的名声。
如果楚月一封举报信送上去,何美娇的名声可以说是彻底毁了,往后想要嫁人就彻底困难了。
所以两人心照不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贺夫人道谢,“阿月,谢谢你。”
楚月笑了笑,“贺姨,我现在能给你把脉了吗?”
“麻烦你了——”
贺夫人将手腕放在桌上,楚月轻轻的放上手指,情况跟上次差不多,楚月依旧给贺夫人头部针灸。
因为有了先前一次的经验,所以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是游刃有余,配合默契。
十五分钟后,一根一根的银针从贺夫人头上取下,被整整齐齐的收纳起来,放进了布袋子里。
楚月耐心提醒着贺夫人日常需要注意的事情,却听到贺夫人出声问道。
“阿月,我这个病最严重会变成什么样?”
楚月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过去时,注意到了贺夫人平静笑容里的忧愁,藏在她深深的眼底,也在她从始至终紧紧抓着钱包上。
贺夫人缓缓说道,“那天从你这里离开之后,这些日子里我去了好几家医院,有城里的,也有省城里的,有厉害又权威的教授,他们都跟你说的差不多。说这个并只是日常会健忘一些,但是对生活没有影响,身体也不会有什么病痛。”
她笑了笑,笑容里是怅然,也是苦涩。
“可是这是生病,哪里有不痛不痒,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的病。如果真的不严重,我也不需要一家一家去不同的医院。我问他们的时候,老头子不肯说,医生也不说。阿月,我们虽然认识不久,可是我最信任你。你会对我说实话的,对吗?”
楚月注视着贺夫人脸上的笑容,心口无端的觉得疼。
她看到了对方眼神里满满的恳求。
贺夫人一定是问了很多医生,可是所有人都瞒着她,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也是贺军长想要瞒着她。
以她的蕙质兰心,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楚月的治疗 ,当初“多打麻将”的提醒,都只能缓解病情的恶化,阿兹海默症在医学领域至今没有治愈的可能。
良久良久。
楚月陷入在沉默中,也是她内心的迟疑。
贺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月。
身为病人,她是有知情权的。
许久,楚月出声,“是遗忘。“
她说,“你会忘记所有发生的事情,忘记周围所有人,包括你的爱人、孩子,甚至是你自己。”
贺夫人浑身一颤,手指使不出力气,手心里的钱包差点要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再次抓住。
她寻找着一线希望追问,“一点都记不住?会不会间歇性想起来?”
楚月摇摇头,“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这种病对病人本身,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因为遗忘本身也包括忘记痛苦。
真正痛苦的反而是清醒活着的人,看着他的爱人一点一点的忘记他,想不起他们曾经相爱的事实 ,也想不起两人一同经历过的一切。
就好像是看到自己,在对方意识里的死亡。
第151章 伤口,牙齿咬破的口子【加更】
这日下午。
贺夫人在知道真相之后,对楚月说了谢谢,然后坐在屋檐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楚月和陆元宝在院子里忙碌,就这么一直静静地,一番岁月静好景象。
楚月有些担心,好几次回头看向贺夫人,贺夫人依旧是慈爱的笑着,温柔的朝着他们挥挥手,似乎是从病情冲击中回神过来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贺军长来接人。
贺夫人出声抱怨,“怎么这么晚,害得我在阿月家里打扰了这么久,都快要白吃白喝一顿晚饭了。”
“这不是事情太多了,等久了,冷不冷啊?围巾和手套怎么又忘记了。你记不住没关系,我帮你记着。”贺军长把带来的围巾和手套给贺夫人围上 。
在太阳落山之后,山上的气温降得快,一下子起了冷风 。
最后离开前,贺夫人抱了抱楚月,在她耳边轻轻说。
“阿月,谢谢你,我会更加珍惜往后的日子。”
她会竭尽可能的记住深爱的一切。
楚月听着贺夫人的话,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心口上缓缓流过一股暖流。
随着贺军长和贺夫人的离开,楚月才有时间大大方方的看向陆战凛 ,终于看到了人人口中念叨的那个伤口。
在陆战凛的上唇,正正中间的位置。
被她尖锐牙齿咬破的口子,经过一天已经暗红结痂,相当的醒目。
而且是在陆战凛那张俊朗的脸上,不仅不难看,反而让这个男人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正气,竟多了一丝嗜血的邪魅。
如果换个发型,多个斗篷,都能成中世纪的吸血鬼了。
楚月看着陆战凛,目光不知不觉多做停留,特别是一想到陆战凛今天顶着这张脸在部队里,看到他的人不想入非非才奇怪!
恐怕不用过今晚,陆团长家媳妇是个悍妇的传言,已经传遍整个军营了。(其中徐峰功不可没)
陆战凛察觉到楚月的视线,低头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明知故问四个字,就写在陆战凛脸上。
楚月可算是明白了,陆战凛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陈嫂子,让徐峰都看到他的“伤痕”。
楚月再一次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心机,还带着闷骚。
她问道 ,“何美娇的事情结束了?”
“嗯,解决了。贺军长下令,脱下她的军装,让她离开部队。”陆战凛简单利落道。
楚月稍稍挑了挑眉,比贺夫人先前说的多了“脱下军装” ,看来这是陆战凛争取来的。
“所以你今天就是这样见到她的?”
“我这样不好吗?”
陆战凛挑眉反问,黑眸直直注视着楚月,对着她鲜少暴露出攻击性的一面。
楚月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腹黑,他嘴上的伤口无疑是在告诉何美娇,昨天晚上下的药是怎么解决的,就好像是楚月在陆战凛身上落下的烙印,是她对何美娇的嚣张宣示一样。
是陆战凛用此,在狠狠打何美娇的巴掌 ,替楚月出气。
楚月可以想象到何美娇看到之后,她必定是又气又急,彻底失控抓狂,大小姐的自尊心一直很骄傲,竟然被看不起的人挑衅,是何其的丢面子。
楚月想明白之后,嘴角扬起,“好,你这样很好。”
陆战凛摸摸他嘴唇,或许……晚上可以再加深一点更好,反正他不怕疼,楚月露出锐利小牙齿的模样,他一样喜欢。
两人一同进屋,在楚月走进厨房之前,陆战凛一把拉住,“我来做晚饭。”
在楚月帮忙择菜时候,陆战凛一心两用,“我来弄,你休息。”
在楚月伸手拿碗筷的时候,陆战凛抢先一步,“我来就行了。”
楚月只要坐在位置上,等着张口吃饭,让独立自主习惯的楚月挺不适应的。
她无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要给我喂饭?”
陆战凛拿起筷子,认真说,“阿月,你需要吗?”
如果楚月敢说一句要,陆战凛是真的会把饭喂到楚月嘴巴里,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楚月只是想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一阵恶心。
哼。
她拿起碗筷,自顾自的吃饭,决定之后半个小时里,不再跟陆战凛说一句话。
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想当初冷冰冰的男人,怎么一下子变了这么多。
陆战凛看着楚月气鼓鼓的侧脸,垂眸的时候藏住了眼神里的笑意,他媳妇儿真可爱~
夫妻俩明明是在斗嘴,但是暧昧的气氛一直萦绕着。
坐在他们对面的陆元宝,小手拿着碗筷扒饭吃,左看看楚月,右看看陆战凛,完蛋了!为什么他看不懂这两个大人在干什么。
……
翌日。
“大消息,大消息,天大的消息!你们听说了吗?何同志离开部队了。”
“离开?什么意思?何同志又出任务了?她是卫生员,要给周围村子里人看病,这是宋大姐的要求,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偶尔出去个三四天,很正常的事情,别大惊小怪的 。”
“不是!不是!不是出去个三四天,是她走了!离开部队,回首都去了!”
“啥?回首都?这么突然的吗?何同志不是一直喜欢陆团长,为了陆团长死活不走,现在怎么这么突然说走就走了?”
“切,何同志回首都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陆团长都结婚了,老婆孩子都有了,何同志心灰意冷回首都很正常啊。”
“哪里正常了?我觉得一点都不正常。陆团长是年前结婚的,老婆孩子也是年前来的,何同志如果是因为陆团长结婚而心灰意冷的,年轻就应该回首都了,去首都过年多好啊。她怎么会拖到现在,明显就是没对陆团长死心。”
“我觉得也是这样,我男人还说看见好几次何同志去找陆团长,陆团长都不搭理她。怎么偏偏就是昨天,一声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了。王秀兰,何同志跟你说了没啊?”
王秀兰跟一群嫂子们凑在一起听八卦,怎么能想到竟然说到她身上了。
她急忙撇清关系,“你们少问我!我跟何同志又不熟,何同志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有个嫂子嘴快嘲讽道,“哼,你跟何同志不熟,那还让何同志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