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竞争难度有点大啊。
因为像他这样想要进步的人,还有八个。
很快,第十个想进步的人出现了。
乌孙对自己的审美是非常自信的,虽然在汉人眼中他们是红头发青眼睛的野猕猴,那他们还认为汉人是黑头发小个子的柴火棍呢。
闻棠低估了乌孙昆莫的锲而不舍,汉使曾有言在国家交往方面不会再派出公主去往它国和亲,那如果从感情方面,是公主主动来的呢?
于是乌孙昆莫绞尽脑汁挤出了个馊主意——使用美男计!
我们乌孙太子身体健壮,容貌俊朗(乌孙审美),手下还有一万私兵和几十万头牛羊橐驼,这么好的男子,那可是乌孙女子眼中的配偶天花板,她们挤破了脑袋都想要嫁给岑陬呢。
而且乌孙昆莫也知道,汉和匈奴和亲那些年,明面上说是派遣公主和亲,实际全都是宗室女。
他势在必行,一封信件快马加急传递到岑陬手中,命他速来赤谷城商讨亲事。
岑陬:……
即使是太子,也不喜欢包办婚姻,但因为写信之人是自己爷爷,天生血脉压制,所以岑陬虽然并不情愿,但还是依言来到赤谷城。
到达赤谷城后,乌孙昆莫带他站在一处山腰间,观望着草原上那位黑发锦衣的汉使,她正在教导乌孙人种植韭薤,等待收获时,再用大汉的法子处理,这样即使是漫天冰雪的冬天,也能吃到韭薤酱醢。
闻棠教得很认真,乌孙人也学得很认真,毕竟对于一个游牧民族来讲,能在冬天吃上绿色的菜,这是一件很珍贵稀有的事情。
乌孙昆莫指着闻棠:“看到那位汉使了吗?”
岑陬:“看到了。”
“去,勾引她,讨好她,努力让她改变心意,在汉人皇帝面前为你说好话,这样你就能娶到汉国的公主了。”
岑陬:……
大父年轻时英明勇武,现在怎么越老越……离谱了啊?
岑陬心里是拒绝的,但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
夜晚,三月初的草原绿意更甚,可惜没有昆虫鸣叫声,因为乌孙人马上要迁徙到位于于特克斯河流域旁的夏都,所以使团最多再在这里呆上半月就要离开。
闻棠坐在一处毡帐前,抬头望向天空,今夜的月光格外清亮温柔,倾泻在她的手上,手上捧有一张帕巾,里面包着一稔长安的土。
和长安的百姓望向同一片月光,可以稍微缓解一下她的思乡之情。
“博昌,你在想什么?”
岑陬看到这一幕,猜到闻棠应该是想家了,于是不请自来,坐在闻棠旁边,和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试图达到昆莫口中“勾引她,讨好她”的目的。
闻棠:……
这又是一个想要进步的。
她默默收起家乡的土,指向天上的月:“你看那片月光。”
岑陬:“月光很美,很漂亮。”
他觉得自己和闻棠语言不通,这种情况下唯一能继续交流的方式就是唱歌了,因为歌声可以跨越一切,直击心灵。
岑陬唱歌还挺好听,可惜才刚唱两句就被闻棠阻止了,她冲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半夜唱歌,扰民。
在西域呆了将近一年,闻棠也能说一些这边的语言,虽然语序有点问题,但至少能将大致意思表达出来:“岑陬王子,在大汉有一句古话,叫做“日中则昃(zè),月盈则亏",太阳居于正中后便会偏西,月亮圆满后就会出现亏损。”
岑陬:“嗯。”
该死的汉人,怎么都这t么有文化,听也听不懂,学又学不会。
“所以进退盈亏,必须要随时势的变化进行调整,这样才能适应局面,我刚才在想,赵武灵王死的那个夜晚,能否见到这样美丽的月光?”
岑陬问道:“赵武灵王是谁?你的亲戚吗?节哀。”
闻棠:……
于是她给岑陬讲了赵武灵王的事迹,相比之前文绉绉的人生哲理,岑陬显然对于赵武灵王一代雄主的崛起故事更感兴趣。
赵武灵王是战国后期赵国的一位君主,他刚继位时,赵国国力并不强盛,总是被别的国家欺负,于是他就胡服骑射改革军队,并进行一系列内政改革,赵国因此而强盛,灭中山,败戎狄,开辟云中三郡,不过闻棠把这些都讲得很省略。
重点来了!
“可惜赵武灵王年老时有些糊涂,居然废了长子的太子之位,改立小儿子为太子。这也就罢了,偏偏后面又想将赵国一分为二,让自己的长子和幼子都当赵王,分南北二王治理治国。”
岑陬:……等等!
这剧情怎么有些熟悉?
岑陬:“是吗,这可真是处于两难之境啊,哈哈。”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会笑一下。
随后闻棠给他讲了赵武灵王此举的后果,被废掉的长子发起兵变,将赵武灵王和小儿子一起围困在沙丘宫(就是赵高李斯矫诏的那个沙丘)。
岑陬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果:“然后呢?”
“赵武灵王活活饿死,听说最后都沦落到掏宫里树上鸟蛋吃的地步了,一代明主,真是可惜啊!他的小儿子也被前太子给杀掉了。”
岑陬:……
岑陬浑身发冷。
带入一下:赵武灵王=乌孙昆莫,废太子=大禄,太子=自己。
这次就算没有乌孙昆莫的要求,他也要请求汉使垂怜了。
岑陬正欲说些什么,闻棠忽然起身,转头欲走:“夜已深,我要去休息了,岑陬王子请自便!”
岑陬:!
“汉使,你不能这样!”岑陬激动道,“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现在却要离开,这样我岂不是会彻夜无眠?!”
不远处传来“咣当”一声!
二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位起夜的汉使正在看向他们,也不知怎地,不小心掉了手中武器,见到自己被发现,只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博昌侯,乌孙王子!”
额……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闻棠就知道新的谣言即将产生。
不过现在要先打发走岑陬,于是闻棠只好挥了挥手,示意使者其离开。
然后对岑陬说道:“你是想知道破局之法吗?”
岑陬点了点头。
闻棠:“我在书上看过几个这件事的批改注解,不过现在需要休息,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明天再来找我好吗?”
虽然岑陬很想知道后续,但现在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他只能带着满腔的好奇与期盼目送闻棠离开。
汉使帐内,有人蛐蛐道:“天啊,你们知道乌孙这个国家有多么的不要脸吗?”
其他人都困得要死,迷迷糊糊摇了摇头:“不知道。”
难不成还能像大宛一样抢劫我们吗?或者是在背后说汉坏话?
不知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眼皮一闭,他们想睡觉。
“那个叫“岑陬”的乌孙王子,真是好不要脸,他居然使美男计,想要勾引我们博昌侯!”
“啊?!”提到这个,他们可就不困了,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细说勾引。”
“我刚刚起夜,看到岑陬和博昌侯套近乎,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传来,但明显这些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八卦中无法自拔,根本没听出来这道声音的异常。
“他还说博昌侯激起了他的心,他今夜会彻夜难眠。”
“那的确是不要脸。”有人总结道。
“唉!”叹息声传来,听起来极其无奈,“激起的不是心,而是好奇心,话只听一半,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好奇心和心不都一样……”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位博昌侯。
说实话,有点吓人。
闻棠斜靠在毡帐边,面色无奈:“叫你学习,你非不听,成为文盲,脑瓜空空,这俩能一样吗?”
“博昌侯!”被抓包的无奈化作义愤填膺,那人道,“岑陬根本不就是什么好人,您不能……”
“停停停停停!”闻棠制止住他“掏心窝子”的话,“我刚刚是在和他谈论正事和政事。”
“哦哦哦哦哦。”那人嘴巴都快哦成“O”型。
闻棠挥了挥手,便有人在她脚下铺了一块厚厚的羊皮毡,闻棠席地而坐,示意其他人也坐下。
博昌侯小课堂开课啦。
“在乌孙这么长时间,你们有观察到什么吗?”
使者一号:“这里国力堪称西域之罪,民恶多寇盗?”
使者二号:“与匈奴同俗……”
……
闻棠:“其实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很适合耕种,虽然现在还没有足够精力做这些,但若大汉日后想要大范围开通西域之路,这里将会是一个不错的屯田点。”
“乌孙昆莫已老,国分而不能专治,大禄不喜汉俗,岑陬则近汉,若是大禄成功上位,这里天高地远,难免发生意外,所以我们依靠什么能让岑陬当上下一任昆莫呢?”
有人看了看摆在一旁的环首刀:“靠武力?”
闻棠反问:“我们二百个人能打得过乌孙六十万人口吗?”
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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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困难。
闻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要靠智慧取胜,善用兵家之智慧。”
他们其实也有学过兵法和儒学,但怎么到博昌侯这里,就跟个愣头青似的了呢?
算了,不管了。
他道:“博昌侯您用什么计,我们就去帮你做。”
简而言之: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