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朕在你眼中是昏君?
当日下午,刘彻又将霍去病召进了宫,刘彻挥退殿内所有人,君臣二人就着战事商讨了一番,又对霍去病所建骑兵进行了训练上的一些讨论和改进。
待到暮色四合,两人才商议完毕。
刘彻从龙椅上站起,理了理袖袍,又从御案后绕过,步下台阶,缓缓踱步到了留着一条缝隙的窗扇前。
透过缝隙,见天色不早,刘彻侧身看着霍去病道:“去病啊,一会儿留下来陪朕用完晚膳,你再离宫。”
霍去病应下。
然后,刘彻一时就没再说话,只是长久地注视打量着霍去病,一副意味深长又带着几丝兴趣的神情。
霍去病被刘彻看得心底毛毛的,又不知陛下是在看些什么,只能主动询问:“陛下……可是还有事要与臣说?”
见他开口,刘彻垂了一下眼皮,收起莫名的神情,复而又抬眼看向他,笑得慈和:“去病,你如今也已及冠,二十岁不小了,是时候成亲生子了。”
霍去病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莫不是想给他赐婚?
刘彻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却只是转回了身,看着缝隙外暗沉的天际,语调低沉:“这是你的私事,朕本不想过问,只是这马上又要与匈奴开战,不知何时战事才能结束。你尚且年少,朕将重任系于你一身,已是令你劳累。若是再因此而耽误你的终身大事,朕于心有愧啊。”
霍去病闻言垂首拱手:“陛下言重了,为君分忧是臣之本分。外患尚且未除,臣又怎敢思虑自身私事。”
听了他的话,刘彻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可是意属国师?”
霍去病一瞬抬起眼睛,很快又垂了下去。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什么,一时纠结犹豫在了那里。而刘彻也没急着追问,就那般负手静静等着他。
片刻后,霍去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抛却那些复杂的思绪,抬起头对上刘彻的眼睛,不顾一切地开了口:“若臣想与国师成亲,陛下……可会同意?”
刘彻看着他这模样,却是哼笑了声,语气平平:“你是担心朕会觉得,若是你与国师成亲,沈家、霍家乃至卫家,三家门楣过高,会危及皇权,然后有所动作?”
他如此直言,令霍去病心中一惊,不过却正是他心中所思所想。
“臣……”
“行了。”刘彻罢罢手,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指点了点霍去病,佯怒道:“朕在你眼中,就是那般疑心臣子的昏君?”
霍去病大惊,赶忙谢罪:“臣不敢!陛下乃是千古圣君!”
刘彻本就没有生气,是想故意吓吓他,见他惊惶模样,一副得逞的愉悦舒爽模样。他忍不住笑了两声,拍拍霍去病的肩宽慰他道:“好了,朕知道你的忠心。朕是逗你的。”
霍去病向来和刘彻之间君臣关系亲密,平日里闲话时也没那么拘束,待刘彻说完,他语气带上两分幽怨委屈道:“陛下下回可莫要如此逗弄臣了,臣不禁吓。”
刘彻哈哈大笑。
霍去病暗暗观察着刘彻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
虽然陛下不会猜疑,但或许会考虑权势的平衡。毕竟一方独大,会使得朝堂失衡,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安静等待着刘彻的回答。
刘彻背着双手,在殿中踱步,迈了几步就停在了那里。他微仰着头轻轻叹了一声,才道:“朕不是那等过河拆桥、朝用暮弃的君王。何况国师对于大汉有大用。这么几年来,国师对于大汉的付出,朕亦看在眼里。国师心性如何,朕也看出了几分。”
他慢慢转身望向霍去病,又道:“朕也信国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国师能始终心有分寸,朕亦能成人之美。”
得到心心念念的回答,霍去病顿时就将激动开心写在了脸上,“臣多谢陛下!”
刘彻嗤笑了声,嫌弃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快给朕收起来。”
霍去病将现出来的一口白牙藏了回去,斟酌几许,瞅了眼刘彻,还是开口道:“可是陛下不担心,臣与国师成亲,官权过大,使朝堂失衡?”
“再大,能大得过皇权?”刘彻睨他一眼,不以为意。
“皇权是天,官权再大,自然不可能遮了天去。”霍去病耿直道。
刘彻嗯一声,算作认可这句话。但下一秒,他不知因何轻笑了一下,有些看笑话的意味:“但朕怎么感觉,国师并不愿嫁给你?”
霍去病眉眼当即一垮。
刘彻乐了,“怎么,她果真与你说过了?”
“……是。”霍去病很不想回答,但面对君王,不能不回答。
刘彻上下打量他一眼,忽而叹了一声,摇着头道:“冠军侯啊,你……路还很长呐。”
霍去病欲哭无泪。
刘彻一脸很想帮他却无能为力的模样:“此事朕帮不了你。若朕强行下旨给你二人赐婚,说不定反倒适得其反。”
“臣明白,谢陛下好意。”
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刘彻也没办法,只能道:“朕相信你。等你什么时候拿下了国师,你再来找朕求旨意吧。”
霍去病只得拱手:“是……”
刘彻笑道:“朕等你好消息啊。”
霍去病内心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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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刘彻于朝会上下旨,于元狩二年春三月,对河西起兵,夺取河西之地。
旨意下来后,整个大汉都开始为此次战役部署备战。
寒风凌冽,硝烟渐起。
长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如絮,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沈乐妮踏进殿门,宫人放下厚重门帘,将浸骨风雪拦在了殿门之外。
“陛下。”沈乐妮抬手行礼。
刘彻正在笔尖不停地处理奏疏,手边的竹简已经堆了一小堆儿,闻言他头也不抬,“你且等等,朕这里还剩几卷奏疏。”
“是。”沈乐妮便垂首候立一旁。
一刻钟后,刘彻放下御笔,有些疲劳地长舒了口气。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没什么大事。”刘彻轻轻扭动着手腕,说起道:“如今你那军训,也开展了好几次了吧?”
沈乐妮回道:“已有六次。”
“参与过的将士数量有多少?”
“已达万人。”沈乐妮补充:“多为冠军侯所建之骑兵。”
刘彻浅浅嗯了一声,忽然神色感怀:“朕还记得,那年章城门外汇演,仪仗队何等风采,令百官百姓,赞叹不绝,一连好几个月,成为长安城百姓朝臣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他说起这个,沈乐妮心思一动。她面上带着笑容,郎朗道:“正是大汉将士个个骁勇威猛,臣只不过是将将士们最好的一面为陛下挖掘出了而已。”
刘彻笑了两声,“国师这两年在朝堂上,也学去了几分阿谀奉承之术啊。”
沈乐妮稳如老狗,“臣只是实话实说。”
“你说的倒也是。我大汉将士,自然个个勇猛。”说笑完,刘彻说起了正事:“朕有意,再举行一次汇演。国师觉得如何?”
沈乐妮心道果然猜对了。她开口道:“战事在即,寒冬凛冽,确实有必要提一提将士们的士气。且在城内开展军队汇演,不仅可以提高将士士气,还可以鼓舞大汉百姓。若将士与百姓同心,于战事只会有利无害。”
“说得不错。国师认为此次汇演为多少人合适?”刘彻问。
“三千人足以。”
“可。朕便将此事交予你和冠军侯。朕给你二人半月时间准备,可够?”
“足够。”
刘彻颔首:“既如此,朕便等着半个月后,于章城门外重见大汉之军气吞山河之风采!”
沈乐妮拱手郑重:“臣,领命!”
出了宫后,沈乐妮便去城外军营寻了霍去病一趟,将刘彻的旨意告诉了他。
经过商量,两人就在骑军中选拔了两千五百人,再在南军与北军里选拔了五百人,将这三千人带进了军训校场里。
雪已经停了,薄雪渐消,与尘泥融为一体。
这三千人都是经历过军训的,再次进入到熟悉的校场,众人在怀念那段亦苦亦甜的日子时,也不免对此行有些好奇疑惑。
等到人都站好,沈乐妮走到高台上,环视一圈下面薄雾中黑压压的人群。
这三千人里,有的是不久前才结束军训,有的是去年乃至前年参加的军训,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重新站在这里之时,他们也没有忘记曾经刻入骨髓的训练,个个姿态挺拔昂扬,闭口安静不语。
开阔的广场上,虽无人声,气势却扑面而来。
沈乐妮对此相当满意。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今日将大家召集到此,乃是陛下有旨。”她正色,扬声道:“陛下有旨,将于半月之后,于章城门前进行汇演!”
声音在薄雾中荡出去极远,将士们仍保持着安静秩序,但那一双双注视着沈乐妮的眼睛里,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汇演啊!
当年仪仗队在章城门外走了一遭,收获了多少百姓的惊叹!陛下更是称之为,大汉第一军!
很长一段时间,长安城内处处都有人议论仪仗队,说其何其威风凛凛,何其气势磅礴!
他们早就期待自己也能在百姓们面前走上一走了。都是参与过军训的,他们也想让陛下和百姓们知道,他们也不比那仪仗队差!
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将将士们的眼神收于眼中,沈乐妮又道:“诸位将士也都知道,当年仪仗队在章城门外的汇演,是何样的盛景。如今大汉与匈奴战事在即,陛下也想看看,经过军训的将士们,士气比之从前如何!”
她环扫台下,沉声道:“所以,将士们!你们能不能在半个月之后的汇演上,再次让陛下、让百姓们看见我大汉军队之威仪?!”
回应她的,是震破云霄、久久不绝的如同宣誓一般的回答声。
第185章 战前阅兵
给将士们打完鸡血后,沈乐妮便将这三千人分开来,照例以一百人为一个方队,组成了一共三十个方队的临时军队汇演组。
既然是阅兵,那么仪仗队定然必不可少。沈乐妮便将已经成为军训经验丰富的教官的仪仗队成员都召集起来,再组成一支连队,与其它三十个连队共同训练磨合。
接下来,沈乐妮便同教官们一起抓紧着时间训练,欲在半月后让全长安城百姓看看,大汉将士的最好风貌。
与此同时,刘彻也将即将再次举办军队汇演的消息散发了出去。不到一日,就已传得遍城知晓。
毕竟前年那一次仪仗队的汇演,就已是叹为观止,令百姓们称赞不绝,那时候“军训”与“国师”二词,在长安城内很长时间都是街谈巷议。
何况听说这次汇演竟有三千人之数!那是怎样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