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也能想到,在场的所有武官都闷头就干了三杯。
轮到沈乐妮时,殿内众人都齐齐望向她。沈乐妮执杯起身,在歌舞之中,对着刘彻扬声道:“臣祝陛下,新年快乐。”
众人皆是一愣。
刘彻笑道:“这句祝词倒是新奇。新年快乐,言简意赅……那么,朕也祝在场诸位,新年快乐。”
众人又齐齐起身,与刘彻举杯同饮。
轮说祝词才结束,便有人开始作妖道:“臣听闻国师有预测未来之事的能力,那么国师能否说说,大汉未来何日能把匈奴彻底消灭,也让咱们今夜多高兴高兴!”
所有在说话的人,登时安静了下来。大殿里除了歌舞之声,便再无其它。
众人神色各异,或偷偷望向上方,或望向沈乐妮和说话之人。
沈乐妮抬眼看向对面坐在后排的那人,她知道他,上次宫宴时他也在,这人便是卫君孺的儿子公孙敬声。
他说完后,坐在他前面的卫君孺也是脸色一变,侧头瞪了他一眼,只是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
沈乐妮看着他,微笑着毫不客气地当众斥他道:“天机不可泄露。此等大事,若是本官当众说出,如若因此扰了气运,公孙公子可否担当得起?”
公孙敬声似是喝多了酒,他没注意到刘彻神色微沉了下来,对沈乐妮哼道:“怕不是国师算不出来,在找借口吧?”
卫君孺和公孙贺脸色齐齐一变,同时喝斥他
道:“住口!”说完又起身向刘彻道歉。
刘彻没说话,沈乐妮却轻笑了声,开口道:“公孙公子怀疑本官之能?也罢,本官便当众给你算一个。算个什么好……不如,就算算公孙公子你吧。”
她说到这里,便轻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又睁开,对着公孙敬声道:“公孙公子,你将来会发生一件大事。”
公孙敬声听闻后皱起眉,“什么事?”
“抱歉,本官只能言尽于此。”沈乐妮平静道。
殿里众人面面相觑,公孙敬声还要再说话,刘彻这时开口警告了他,公孙敬声才似酒醒了一样,和父母一起跪地告罪。
刘彻罢了罢手,看在今日佳节,才没有降罪于他。
这件小事情过去后,后面的时间倒也没再发生什么事。
宫宴进行了快两个时辰才结束,等刘彻同卫子夫离开后,百官才陆续离去。
沈乐妮和霍去病一同走在离宫路上。深冬的夜风冷得刺骨,可方才喝的酒此时都变成了热意,驱散了周身寒气。
“自从喝过你那烈酒后,长安的什么好酒都再入不了我的眼。”霍去病叹道。
生怕他又要讨酒,沈乐妮先一步封住他的嘴道:“我那些酒可有用,没有多余的再给你了。”
霍去病哼道:“看你这小气模样,我又没想要。”
沈乐妮嘿了一声:“我要是小气,别说给你一瓶了,你连知道这酒的机会都没有!”
“不说这个了。方才你说公孙敬声将来会发生一件大事,是真的还是吓唬他的?”霍去病好奇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要是骗他,以后我在朝堂上还能抬得起头吗?”
霍去病凑近沈乐妮,低声追问:“那他以后发生的大事是什么?”
沈乐妮睨他一眼,“你很想知道?”
“那当然了!”霍去病道:“公孙敬声这人,骄纵成性,不务正业,我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表兄。就他这副样子,我可不信他以后会做出什么好事。”
沈乐妮挑眉:“你好像很讨厌他。”
“这还用说?他这人,谁见了不想啐他两口。”
沈乐妮忍不住笑了声。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吧!”霍去病把话头又转了回来,他那渴望的眼神如同沙漠里渴求甘霖一样。
沈乐妮挑着唇不说话。
“哎,你就跟我透露一点吧!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沈乐妮缓缓摇头,神秘道:“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霍去病还要开口求她,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宫人和侍卫,被他们簇拥着的,是大皇子刘据。
两人朝刘据行过礼,刘据走上前道:“国师,冠军侯。你们要出宫了吗?”
沈乐妮浅笑着回道:“是呀,宫宴结束了。大皇子这是要去何处呢?”
刘据却对着沈乐妮道:“我是来找夫子您的。”他眨着眼问道:“夫子,您什么时候来给据儿授课?您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沈乐妮尴尬地呵呵一笑。
刘据不提这茬,她还真是要忘到天边儿去了。
也不能怪她,主要是她这段时间忙着给女医堂的学生们上课,最近又要准备马上要开始的军训,她一天到晚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哪儿有时间去想别的!
沈乐妮笑眯眯道:“大皇子,臣前些日子实在有些忙,抽不开身,不过最近有空了,等臣准备好就去为您授课。”
刘据嗯了声道:“学生等着夫子。”
等刘据远去,身边传来霍去病揶揄的声音:“想不到你还身兼数职啊,国师不愧是大汉第一大忙人。”
“呵呵,不敢当。”
霍去病知道她是不可能告诉他公孙敬声的事了,就转移话题问道:“你有空吗?”
“做什么?”
霍去病道:“今日没有宵禁,难道你不想出去看看今夜的长安是何模样?”
除夕夜的长安啊,沈乐妮果真很期待。她爽快应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此刻虽已至深夜,可整个长安城里却依旧热闹至极。百姓们携家带口的涌入街头闹市,手里提着各式的灯盏,吃着街边小吃,赏着杂耍猜谜。阁楼里灯火通明,街道上张灯结彩,河流中莲花灯围绕着华丽画舫静静漂流。
若从上俯瞰,此时的长安城像是夏夜里满天的星辰穿越时光,在此刻倒映在了大地上。
除夕佳节,万人空巷,繁华如此。
“真热闹啊。”沈乐妮手里拿着小摊上买的一包刚出炉的点心,边吃边感叹道。
霍去病从她手里拿过一块,咬了一口,笑道:“天下最繁华之处,自是热闹。”
“不过,挤也是真挤。”沈乐妮捧紧点心,努力避开拥挤的地方。
“走,带你去一处地方!”
霍去病带着沈乐妮来到一处画舫里,两人面对面而坐,两侧的窗扇开着,河岸上繁盛的景象映于小小一方。
两人又点了壶酒,一边喝着一边静静欣赏着窗外美景。
沈乐妮饮尽杯中酒,将杯子放于面前矮桌上,然后就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霍去病看她一眼,道:“怎么了,喝醉了?”
沈乐妮缓慢摇摇头,没说话。
霍去病看着她,冒出几个字:“想家了?”
沈乐妮半晌叹了口气,道:“我父母他们,应该是担心坏了。”
“他们不知道你来到了这里?”
沈乐妮摇头。知道还得了?怕是他们宁愿相信她噶了,也不会相信她穿越了。
“没办法告诉他们?”
沈乐妮还是摇头。
霍去病见她眉眼低落,抠脑袋想了半天,然后生硬地安慰道:“没关系,大汉也算是你的家乡,我母亲,还有我……也是你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抬手给沈乐妮倒了杯酒,又道:“喝酒,喝醉了就不想了。”
沈乐妮望着那杯泛着碎光的酒,忽然笑了出来。她扶着眉头道:“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那我该如何安慰?”霍去病望着她的眼神像是真的在请教。
“榆木脑袋。”沈乐妮低声说了句。
“什么?”
沈乐妮朝他伸出手,笑道:“你说你是我的家人,那今日是除夕,你不得给我发个压胜钱?”[1]
霍去病瞪眼:“我给你压胜钱?你是不是弄反了,应该是你给我吧?你的岁数比我大!”
沈乐妮闭眼,心梗。好个大直男。
这时候,沈乐妮却突然感觉手里落了个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她睁开眼看去,便见手心里躺着个像是钱币的东西,只不过比钱币要略微大一些,上面刻着不认识的古图,下边缘还刻着两个小字,乃是‘平安’,上边缘打了个小洞,牵了根红线。
沈乐妮把它拿起来仔细看,待翻过去,见另一面的下边缘也刻了个字,竟是她的姓——沈字。
“这是?”她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嗫嚅片刻,飞快道:“给你的压胜钱。”
沈乐妮惊讶:“你还真给我准备了啊。”
霍去病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说道:“你来到大汉,远来是客,我作为大汉之人,自然要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沈乐妮笑着锤了下他的肩膀,道:“你小子,算你有心!”
她举起这枚压胜钱对着灯盏的方向又看了看,皱着眉道:“这字怎么刻的歪歪扭扭的……”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看向对方:“这不会是你刻的吧?”
“是又怎么了。”霍去病没好气道:“哪里歪歪扭扭了?我刻的明明极好!而且说来应该是你给我压胜钱,我给你准备已经很不错了!”
沈乐妮笑呵呵道:“抱歉啊,下次!下次我肯定亲手给你准备一个特别的!”
“那还差不多。”霍去病环起手。
沈乐妮把压胜钱收了起来,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低沉的钟鼓声,响遍了整个长安,又在深沉的夜不断蔓延出去。
“子时了。”霍去病道。
沈乐妮望着他,绽开唇角道:“新年快乐。”
霍去病也凝望着她,回道:“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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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压岁钱在汉武帝时期叫做压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