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武侠小说里总有侠盗劫富济贫呢,这行宫里金盏玉器多如牛毛,外边平民食不果腹面朝黄土……
她赶紧低头,努力将自己这张没见过世面的脸上对金钱垂涎的表情收敛。
段谨带着罗乐到了一面博古架前,语气复杂地问罗乐:“你觉得这些如何?”
罗乐差点被五彩缤纷的宝石晃瞎了眼……上面的宝石们色彩纯正,晶莹剔透,毫无杂质,最大的有鸡蛋那么大,最小的也有鸽子蛋的大小……
罗乐道:“好看……”
段谨见罗乐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嗤笑一声,罗乐听出了他笑里的揶揄。
罗乐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乡下人,至于这么嘲笑她吗?
于是昂首问道:“你怎么这幅表情?”
段谨见罗乐眼中未现胆怯,不由得收起了眼中的轻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罗乐一眼道:“你猜,这些石头是谁的?”
罗乐:……
她下意识地认为是她便宜爹的,可反应过来后,觉得不对。
她爹跟南诏打过架,就算后来勉强和好了,也跟段氏有了联络,可二者之间隔着亲朋好友的命,她爹怎么可能会把海运得到的宝石分给段氏?
她摸了摸下巴,试探道:“难不成……是我阿奶的?”
她祖母是段氏的郡主,如果这些宝石是她留下来的,倒也正常。
段谨轻轻嗯了一声,肯定了罗乐的猜测。
别看他面色不改,心中却掀起骇浪!他知道罗乐她爹聪明,但没想到,罗乐竟然也一样聪明!
他分明什么都没提示……
段谨默不作声地打量起罗乐来,一时间不知道他找罗乐来,是对还是错……
许是段谨视线太过直白,罗乐忍不住挠了挠头:“王叔,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嗯?”
罗乐无语地看了眼仿佛将世界起源思考了一遍的段谨,摊手道:“我知道我爹跟你们打过架。”
段谨不明所以地看了罗乐一眼:“所以?”
“所以……这里的东西,不可能是我爹的。”罗乐不忍直视段谨双眼,“你特意带我来这里,那它们还能是谁的?”
罗乐看着一圈藏品,忍了忍,没忍住:“我说王叔啊,你长点心吧……”
他胆子是真大,也不怕她心血来潮,来个劫富济贫哈?
段谨:……
最后段谨恼羞成怒,只送了罗乐一套她祖母的旧衣和首饰,撵猪似的撵罗乐离开。
“王叔……别……不是,你就这么赶我走啊?我背着我爹跑过来的,身无分文啊!”
段谨扔了一个钱袋给罗乐:“拿去,走!”
罗乐乐呵呵接住了,继续道:“王叔,你还没教我王室礼仪呢!”
“你不是能耐吗?到时候见机行事呗!”
“不是……你就不怕我撂挑子了,不来晚宴?”
段谨恶狠狠道:“把钱还我!”
罗乐连忙往后跳了两步:“不要,我的了!”
段谨气笑了:“拿了你祖母的郡主礼服竟敢有这种想法,不怕晚宴上没人给你祖父祖母烧纸祈福,大半夜气活了来找你这不孝孙,尽管别来!”
罗乐:……
封建迷信要不得!
她悻悻抱着包裹,正要离开,就听见报信的说辰州秦延来拜访郡王。
段谨顿了顿,瞬间换了个人似的,连忙拉住要走的罗乐:“乐乐啊,乖侄女,你先别走,陪我见个人。”
罗乐问:“你想我陪你见来拜访的人?”
“没错。”
罗乐转了转眼珠子,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家姓秦的,于是试探道:“你该不会怕秦将军吧?”
段谨讨好似的笑道:“嗐,怎么能叫怕呢?这不是不想跟他谈生意吗?”
第126章
罗乐对段谨的话很是无语。
他不想跟秦将军见面,难道她想吗?
她先前是有跟秦将军做生意的打算,但那也得看看在哪儿做生意吧!
在南诏行宫以段郡王侄女的身份跟西南驻军的将领谈菜油生意?
嘶……简直是骑在老虎头上扒老虎的胡须!
罗乐毫不客气地扒开段谨的手:“段郡王,你自重些,万一被人看见了,以为我是你新纳的小妾怎么办?真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将来你去了地府,哪还有脸面去见咱们家祖宗?”
段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真是没大没小,有求于人时叫王叔,胡说八道又喊回段郡王了?
段谨气得手指发抖:“你!你……”
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罗乐是学了武的,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后,连忙往宽大桌子下方钻去。
段谨冷笑一声:“你躲什么?不怕我让人把你丢出去?”
罗乐道:“我哪敢见他,真让他见着我俩待在一处,被他误会我通敌叛国怎么办?”
段谨眼睛微睁,下意识地往门外守卫身上看。
这桌子上有长长的桌布,桌布垂到地面上,将桌子底下盖得严严实实的。
罗乐正努力缩起来,没发现段谨的眼神,继续道:“我说王叔,你跟秦将军见面也得小心点,万一被南诏王知道你们有往来,以为你通敌叛国怎么办?”
段谨:……
他压低声音道:“你要躲就躲,别瞎说!”
来人正好出现在门口。
“段兄今日没钓鱼?”
因着秦智是个实打实的武将,秦将军的形象在罗乐的想象里颇为粗犷,没想到真人反而有几分……质朴。
罗乐悄悄在桌布与地面之间撅起了一条缝,脸贴在地上,刚好可以从这条缝隙瞧见秦将军。
他穿的和罗乐自个儿有些相似,都是伪装成了出门摆摊的农户,穿得是极其低调的粗布麻衣。不同的是,他比罗乐更会伪装一些,随身携带了扁担和竹篓。
罗乐那一坛坛油分量可不轻,贪图轻便,她将菜油连同板车都塞进了空间里,至于帮她赶车的阿缘,则被她放养在了关镇外的山林里。
“日日钓鱼,也忒没意思……”
段谨叹了口气,摇摇头,请面前的人坐下,然后故作正经地问道:“秦老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某刚从大理回来,听说南诏王准备册封段兄爱女为昭贤郡主,顺路来恭喜段兄。”
段谨神色骤变,笑着敷衍了几声,端茶喝了几口。
“秦老弟啊,那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我家皎皎性情顽劣,担不起昭贤一衔。”
他声音大了一些,“再说了,我对王兄忠心天地可鉴,外头那些传言,都是为了中伤王兄与我之间的兄弟情义,秦老弟可莫要亲信他言啊!”
罗乐呼吸一滞。
以段郡王的身份,他的女儿应当是县主才对。
只有亲王的女儿,才有郡主的资格。
也就是说,整个南诏,只有南诏王的亲闺女,才会被封为郡主。
若段谨的女儿会被封为郡主,结合这两日听说的女王传言,那就说明,南诏王有意让段谨的女儿成为下一任南诏王?
可听段谨的意思,他似乎不希望自己的闺女成为南诏王的王位继承人?
罗乐忽然明白了他非要她去晚宴的含义。
做替死鬼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她就说嘛,这天下哪有白得的馅饼?
“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听见段谨叫她,罗乐一动不动,只沿着缝隙打量了一圈,确定没瞧见与大殿格格不入的衣物后,才慢吞吞爬了出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段谨问:“你都听见了,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罗乐不语,只把先前段谨打发她的钱袋拿出,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面上。
是一堆碎银子,铜板也有,但不多。
她认认真真数了数桌面上的钱,四舍五入一下,这一袋价值差不多有十两。
她将钱收好,懒洋洋地看了眼段谨:“王爷啊,就用这点钱给县主买命,怕是不够啊~”
段谨:……
他气笑了,忍了又忍,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能说点好话吗?”
“不能……”罗乐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桌面,打量着段谨的脸,瞧见他白了好几个度的唇,轻笑道,“看来这件事于你而言,很吓人啊?”
她眼睛转了转,为段谨提主意道:“你要是不乐意,让县主装病,或是找个人假扮我,只要去不了晚宴,不就成了?”
“假扮你?呵……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段谨直接略过了让县主装病的话,真以为装病是那么简单的事吗?他要是真敢这么做,他闺女怕是要真的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