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紧张地看了杨老夫人和杨敏一眼，见她们虽然皱了眉，却没有让她带罗乐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拖姑娘的福，蹲厕非常好用，院中下人们这几天省事不少。”

　　罗乐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平日有多少人会用蹲厕，出水量如何，下水口会不会堵塞？”

　　听得杨老夫人和杨敏眉头紧锁，纷纷抬起手捂住口鼻，好像闻着臭气了似的。

　　罗乐睨了她们一眼，内心有些无奈，只好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起身跟杨老夫人行礼：“我得去看看府上污水处理间的运行情况，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把杨嬷嬷借我一会儿？”

　　杨老夫人虽然答应罗乐在后山山脚修建了一个独属于杨宅的污水处理间，但她到底是贵妇，心里不耐烦听这些脏的臭的。

　　如今罗乐识趣要走，杨老夫人求之不得，大方将杨嬷嬷借给了罗乐。

　　罗乐假装没看见杨老夫人和杨敏眼中对于污水处理间隐晦的嫌弃，乐呵呵告辞了。

　　杨嬷嬷心惊胆战地跟在罗乐后面，直到离开了杨宅，才出生提醒罗乐：“罗姑娘，日后你若要问，可私下来问我，莫要在老夫人和我家姑娘面前提这些……”

　　罗乐不怎么在意杨嬷嬷的话，主要是她也不在乎她们嫌弃不嫌弃，只要她的目的可以达成，嫌弃就嫌弃呗～反正觉得恶心的人也不是她。

　　遂笑着应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贵人嘛，听不得什么屎啊尿的～”

　　她放缓了脚步，轻轻扶住杨嬷嬷的胳膊道：“嬷嬷，你也知道我是个平平无奇的村姑，不懂那些礼仪的，要是不小心冒犯了老夫人，您可得帮我说说情呀……下回我再来杨宅的时候，还得劳烦你好好提点提点我～”

　　“罗姑娘自谦了，你若是平平无奇的村姑，那这世间就再没有出彩的人了！贺夫人，你说呢？”

　　安娘勉强扯出一抹笑，见罗乐这样，她心里怪难受的：“阿乐嘴贫得很，是想我们多夸她几句呢。”

　　“安婶，你别戳破我的心思嘛……”

　　罗乐看出安娘的情绪，空闲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

　　随后罗乐一边下山，一边询问起杨嬷嬷关于蹲厕的使用情况，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到了山脚的污水处理间。

　　杨嬷嬷原以为这污水处理间会恶臭无比，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里虽然有异味，但没她想象的那么臭，这臭味甚至比以前用过的茅厕的臭味要轻得多……

　　罗乐对污水处理间的环境情况不太满意，她眉头紧皱，连忙从怀里掏出三个口罩，分给杨嬷嬷和安娘：“把口罩戴上，就没那么臭了。”

　　旁边污水处理间的杨宅下人见状，忍不住为自个儿的工作地正名：“罗姑娘，这儿可比以前用的茅厕好多了，哪有你说的臭味？”

　　罗乐见杨宅下人维护污水处理间，心情大好，眉眼弯弯：“小哥觉得这儿还不错？”

　　杨宅下人道：“当然，再说了，这里就是污水处理间最臭的地儿了。”

　　杨嬷嬷不信，忍不住训斥下人道：“罗姑娘面前，哪能这样大放厥词？”

　　这儿再怎么说，也是处理那些肮脏玩意儿的地方，哪有外边臭，里边不臭的？

　　下人被训得很委屈，但杨嬷嬷身份比他贵重，他不敢反驳杨嬷嬷的话，连忙低头，跟罗乐认错。

　　罗乐知道这下人没说谎，替他说话道：“杨嬷嬷，小哥说得不算错，这入口处是一级处理间，确实是整个污水间最臭的地方了……诶，你可别不信，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杨嬷嬷觉得自己被罗乐落了面子，有些不高兴，不过她带着口罩，脸色变化并没有被人察觉。

　　污水处理间整体为长方体形状，以宽临河，长靠山的修建方式坐落在河岸边上。

　　它分为前、中、后三个部分，其中，前、中两个部分分别为一级、二级污水处理间，最后一间为蓄水池。

　　这污水处理间厂是罗乐按照“多级自流、逐级降解”的原理建造的，杨宅的污水属于生活污水，故而在处理时，只需要二级处理就可以实现污水的净化与排放了。

　　污水的一级处理一般会经过沉淀、过滤、曝气处理，简单来说，污水处理间的一级处理就是通过上述方式去除污水中大分子悬浮物。

　　这些过滤留下的残渣最后会经过发酵等处理成为农肥，也正因为有这个阶段，一级处理间的臭味是两个污水处理间里最臭的。

　　预防厌氧发酵沼气聚集，一级处理间准备了不少通风口，罗乐还特地在一级污水处理间准备了几个脚踏风扇，用来促进空气流通。

　　一级处理过的污水会流入中部，也就是二级污水处理间，这一阶段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除去在一级处理时，无法用沉淀、过滤、曝气等方式除去一级处理后的水中的有机物。待除有机物后，净化过的水就可以实现排放了。

　　罗乐在二级污水处理间的后方特地弄了一个蓄水池，蓄水池通往梯田的管道处有人工增压装置，能够方便日后的农灌。当蓄水池中已经净化过可以排放的水达到水位后，便会顺着预留的排放口流入河流，无须人动手。

　　这便是整个污水处理的流程。

　　罗乐选择杨宅做现代化厕所试点，不仅看中了它隐蔽又方便的地理位置，还看上了他们家的下人：整个污水处理间用的都是杨宅的人。而只用杨宅的人有一个好处——听话。

　　他们与长日村时不时灵光一现的村民们不同，只要主人家有吩咐，他们就会听命行事。

　　不是罗乐对长日村的大伙儿有意见，这污水处理间的一级处理间毕竟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化粪池。

　　她怕有人不听话，不乖乖通风、或是偷懒。万一让处理间炸了，嗯，这还算小事，就怕炸了之后沼气燃烧引发山火，那长日村就真的完蛋了……

　　总的来说，这个污水处理间，罗乐还是挺满意的，再观察一段时间，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她就可以找贺村长选址，建一个属于长日村的污水处理厂了。

　　杨嬷嬷怀揣着什么样的想法离开的，安娘不知道，但她听了罗乐的讲解后，最先想到的是她所说的农肥……

　　安娘忍不住问罗乐：“阿乐，若是污水处理厂真的建成了，那农肥，你打算怎么办？”

　　她提醒罗乐道：“婶子知道建这个费钱，可若要大家花钱买……怕是不成的，到时候没有人用你建的公厕，怎么办？”

　　罗乐神色一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会想办法让大家用公厕的嘛……要是真没人用，那我就把全村的自来水停了，他们习惯了自来水，还会愿意去挑水用吗？到时候都得乖乖给我用公厕！”

　　听罗乐大放厥词，安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罗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安婶，你别多想，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你看啊，既然我有弄污水处理厂的打算，这说明什么？”

　　她眉眼一弯：“咱们村不是有很多人想给我干活吗，哪能一窝蜂地跑去烧烤店呀？”

　　安娘听明白了罗乐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气：“阿乐……这……花销会不会太大了？”

　　罗乐揽住安娘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再说了，我乐意出钱，你们跟着我走就是……要是你们不喜欢公厕，每家都弄一个和杨宅一样的净手间，也不是不行呀？”

第124章

　　罗乐说得轻巧。

　　但安娘的担心不全无道理。

　　污水处理厂无论怎么样，都是个烧钱的项目。它倒是可以出售农肥，可这个时代家家户户用的还是自个儿家的农家肥，谁会花钱买农肥呢？

　　更要命的是，这玩意儿一旦运行起来，就再没有停下的可能了。罗乐自认自己是个有良心的人，那种直接将生活污水排放至河水里的行为，嘶……

　　可仅靠夏秋两季营业的烧烤店，真的能支撑得起污水处理厂每月发放的工资吗？

　　它和烧烤店小工不一样，环境要差许多，还有不少体力活，无论如何都该从工资上弥补一二……就像县里倒夜香的活，虽说脏了点、臭了点，薪资还是很可观的。

　　罗乐琢磨了一段时间，决定将修建榨油坊提上日程，工程队去年就弄过菜籽油了，今年扩大一下规模，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有了榨油坊，就可以生产菜油，就可以利用商路将菜油远销沿海。

　　罗乐隐约记得沿海地区是不怎么养猪、牛、羊的，而海鲜虽然提供了丰富的蛋白质，可到底缺少油水，如果食用单一海鲜时间太久，不仅会因为缺少维生素、脂肪导致营养不良，还会出现兔肉综合征……

　　巧了，菜油不仅可以提供丰富的维生素，还有含有大量不饱和脂肪酸，正是补充营养的不二选择。

　　榨油坊的选址也不远，就在罗乐为员工们修建的宿舍下方，离食堂也很近，民以食为天嘛，榨油是力气活，吃好才有力气干活。

　　为了实现效率最大化，榨油坊主要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区域专门来制作油饼，另外一个区域专门用来榨油，即油饼区和榨油区，此外，两个区域都有暂时储备菜籽油坛子的空间。

　　虽然提前建了仓库，但实际操作起来倒一坛油运一坛油太过繁琐，不如攒一堆后再一起运到仓库去方便。

　　榨油区采用的是古法榨油，即采用悬石捶打的方式榨油，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工具损耗，二来即使在工具方面有了损耗，也可以及时用木材或是绳索添补，不像压榨榨油，损耗及其严重，她和阿愚一不小心就折断了好几个杠杆把手。

　　虽说杠杆把手不值几个钱，但等待制作的时间要比制作成批的木头更久。

　　如此一来，商路还没打通，罗乐的积蓄就不够看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罗乐心一横，决定将现有的菜油都抛售出去。

　　辰州驻军还在跟猫头寨较量，估计也没空跟她做生意，因此罗乐将目光移向了西南驻军。

　　当初的冶铁洞沾了罗乐的光，不仅做出了饰品，还弄出了武器，她将商路打开后就把这生意完全交给了罗家寨，不再要一分红利。

　　人想以安全的方式左右逢源，就必须得有自知之明。

　　自己吞不下的财富，与其抠抠搜搜攥在手里惹人嫌弃，不如大方一点，有了一点儿积蓄后就送给幕后正主，反正……罗乐有自信，早晚会从别的地方将那点红利利滚利的拿回手里。

　　这饰品和烟火的商路明面上是给了罗家寨，但罗乐不傻，哪里不知道商路和冶铁洞一样，西南驻军才是幕后真正的主？

　　他们又不造反，没事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咳……

　　所以当罗乐一个人载着满满一车菜籽油出现在西南驻军营地外时，秦智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这还是罗乐头一回，身边不带一个罗家寨的人来找他……

　　罗乐纠正他道：“不是找你，是来找秦将军谈生意。”

　　秦智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罗乐：“你想绕过罗家寨，单独跟将军谈生意？”

　　他摇摇头道：“你还是熄了正儿八经跟将军谈生意的心思吧，他不会和除了罗家寨以外的人或势力谈生意的。”

　　罗乐眨眨眼：“你确定？”

　　秦智点头。

　　罗乐道：“哪怕是见秦将军一面，都不可以？”

　　秦智只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定地点点头：“不可。”

　　罗乐深深吸了口气：“那好吧，不见就不见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秦智面前晃了晃：“那你能帮我转交这封信给秦将军吗？”

　　秦智警惕地看了眼她手中的信，不作答。

　　罗乐见秦智软硬不吃，转了转眼睛，又拿出一块西南驻军的令牌，故意亮给秦智看，见他看认出来了，才大咧咧将令牌甩了起来：“秦大哥，你真不打算帮忙？”

　　秦智一眼认出了那是他拿给罗君灿的令牌，他眼睛眯了起来：“罗乐，你是在威胁我？”

　　罗乐手一顿，微微昂首，微笑道：“你帮我把信送给将军，我就把这块令牌还你。”

　　秦智冷笑：“一块令牌而已。”

　　“你不帮我，我就……把它扔进南诏军营。”

　　听了这话，秦智怒不可遏地看向罗乐，他亮了亮泛着银光的长枪：“那你也得有命去南诏！”

　　罗乐睨了一眼长枪，镇定道：“你可以要了我的命，不过……你猜猜看，我为什么要你们西南驻军的令牌……”

　　她有恃无恐道：“我想，你应该已经收到了我去你们驻军营地蹭吃蹭喝的消息了吧，你猜，我有没有跟南诏取得联系……又有没有藏了几块仿制令牌？哦……对了，先前那位段郡王，他怎么来的西南驻军，将军有跟你说吗？”

　　罗乐打量了一下秦智的脸庞：“嘶……将军该不会没告诉你吧？”

　　“罗乐 ！”

　　秦智冷冷注视她，整个人似乎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