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令叹了口气,对王喜亮使了个眼色。
高大的警卫早已准备多时,抬手就把身旁一个看起来十分面善的五十来岁军官控制住了。
做到高层的能有几个善茬?礼堂门厅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在众人脸上,只有少部分领导露出惊讶的表情,大部分人或若有所思,或恍然大悟,看来早就在心里有了定论。
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两个小娃娃越来越精神,现场就属他俩最震惊。瞳孔放大,鼻孔微张,快惊成小小雕像了。
陆可乐拍拍小分头,“怎么还有!”
戴逗逗小嘴长了半天,灌了一嘴风,跟好朋友咬耳朵,“我好讨厌抓细作。”
层出不穷,真累挺。
被王喜亮控制的人是两个下军棋,一直没开口说话那位,姓田。
老田做陈司令的手下足有三十年,从新兵蛋子一直爬到现在的高位。业务能力没的说,无论搞训练,还是精进队伍管理,成绩有目共睹。
想到是这样一个人背叛了组织,陈司令,包括足智多谋,早就想通了所有关节的赵琰副司令员,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都无法接受现实。
下面军分区领导干出这种事,他们都不会如此震惊。那可是老田啊,司令部最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老好人老田,怎么可能啊!
研究了一晚上菜篮子工程的赵副司令员面露苦笑,“机要科管理严格,密码箱平时封存,取用得有三个人同时在场,江延带密码箱来开会,身边是跟了两个卫兵的,你没有动手机会。
按座次江延坐不到你身边,但你是会议主持,放映微缩胶卷的设备是你主动代替机要科调试的。
取出会议展示的胶卷,密码箱一直放在设备旁。箱子里的自毁装置装的是活性炸药,炸药遇冷,活性降低,警示音就会响起,让我猜猜你用了什么?
是液氮吧。沸点将近零下200度的液氮,无色,无味,无腐蚀性,低粘度,往密码转轮喷上一点,造成自毁装置故障目的
就达成了。”
赵副司令员话落,震惊的人若有所思,若有所思的人恍然大悟,恍然大悟的人彻底悟了。
逗逗老祖和好朋友继续张小嘴吃风,大人们弯弯绕绕,肚子里的肠子不会打结吗?直肠子黑武士就没有这个烦恼。
陈司令的表情看起来要更悲伤一些,“小田,我们认识第一天我就这么叫你,一直叫了三十年,开年第一天,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新年好个屁,陈司令一点都不好,他最忠实的部下,背叛了他,背叛了所有。
“小田”慈祥的眉眼露出一抹苦涩,“还能为什么?被抓住把柄了呗。”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是身败名裂,不说,还有运筹转圜的余地,司令员,要你选,你怎么选?”
“小田”环视身边的老领导,同僚,卫兵,警队精英,热心市民,两个小朋友,轻叹一声,没有隐瞒,和盘托出,“那边催的急,胶卷是我精挑细选的目标,就算有两页机密,对面国家早就有了相关技术,看你评判标准是什么,我觉得不算泄密。打了个信息差,要挟我的人不知道胶卷会这么鸡肋。”
他跟陈司令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苦笑,“你们也可以说我两头骗。
做行动方案时,那帮人原本是打算趁司令部守卫空缺,胶卷没放进密码箱之前,去机要科办公室偷东西。是我把人说服,把司令你跟江延的关系,你对他的宠爱,你不按常理出牌,喜欢玩灯下黑告之对方。费了许多口舌,对方才改变了行动策略,来礼堂偷东西。
司令,我还能不了解你?碰到密码箱警报,你肯定会起疑心。被要挟了半年,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不如借力打力,把他们一网打尽。
先声明一点,我不知道完整的计划,我也不知道身边所谓的同伙都有谁,从她们的能力看,那个擅长下毒的应该是带头的,我更不知道蒋校长因为仇恨,也会参与进来。他们靠小朋友传递胶卷,应该在宾馆还有一个接应的。”
逗逗老祖又听得晕头转向,掰着小手开捋,这个“小田”早就知道自己的行动会引来猜疑,预判司令会钓鱼,利用机会,把坏鱼吸引来,让司令在八一礼堂这个大鱼塘尽情钓鱼,但钓鱼佬却是他们市局的人。
逗逗老祖的爸爸精简成一句,“小田”自杀式曝光,拉了几个垫背的。
陆老板勾唇,评价道:“这是史诗级干对付,躺平不作为所能收获的最高成就。”
付出田部长受重伤的代价,弄死一个间谍,抓到三个,宾馆还有一个待抓,这不是最高成就,还能是啥?
王喜亮告诉“小田”,“宾馆的服务员已经第一时间被控制了。”
还是那句话,谁都不是吃素的,发现胶卷缠进发圈,这边就立即安排人手调查宾馆了。
领导们一个个唏嘘不已,拿手点“小田”,“你呀,你呀,让我们说你什么好呢。”
即便心里已有准备,面对真相还是难以接受,“小田”不光是司令的老部下,也是他们多年并肩作战的战友。
陈司令收拾好心情,换来早已等候多时的情报与安全部门负责人,“带走吧。”
“小田”的说法只是一面之词,事后需要严密的审问。调查和预审都归国安部门管,司令想在他们接手之前,把这件事的脉络捋顺。
总之明天开始,部队要忙上一阵,尤其是老帅哥纪部长的后勤部门必须要严查。司令部大院不好进,间谍把后勤大院当自己家了。
老严啧啧两声,他还是跟部队有缘,这个跨年夜过得相当有成就感了。
“咱们也走吧。”
还不能走。
新年伊始,老祖觉没睡上,就开始催债了。
王喜亮刚把人交出去,就被小分头和包包头拦住,手里被塞了一张纸,上面有用红蓝铅笔写的一串数字,生怕他老眼昏花看不清,那串数字快要把整张纸填满了。
包包头小奶音还挺严肃,“你的?”
“我的什么?”王喜亮被问愣了。
“电话号码,你们想赖账?”小分头不高兴了。
“我有欠钱吗?我就赖账。”王喜亮还不知道司令的承诺。
包包头跟他算账,“两个厕所的女间谍是靠谁抓住的?”
“你刘之杰阿姨。”
包包头和小分头拳头硬了,大人好坏,拿小豆包不当干部。
王喜亮怕被揍,赶紧投降,“是逗逗你记准了时间,我就没见过比你脑子还好使的小孩。”
“胶卷是谁发现的?”
“可乐也超级厉害,眼神比老鹰还犀利。”
“下毒的女间谍是谁弄死的?”
“是你们小胡叔叔以身犯险,把那女的逼的都服毒了。”
这个包包头有话说,“他就是倒霉,不是自愿的,但结果很好。”
小分头继续问:“金鑫是谁出主意找到的?”
“是逗逗。”
小分头和包包头齐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蒋校长是谁抓到的?”
“是戴豫队长,他发现两个受害人之间的关联,还有逗逗你,竟然能觉察出抽动症不对劲,我们好多人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病。”王喜亮实事求是回答小朋友。
包包头逗逗刚刚在台上说田主任被害原因,说蒋校长行为漏洞跟小大人儿似的,说得很书面化,那是她从大人们那学来的,照本宣科当复读机而已。
这会儿轮到亲身讨债,不需要措辞,直白表达就好,“我们说到做到,钓鱼抓鱼出了大力,你们不能言而无信,尽快兑现承诺。”
“你们的帮助我们司令部不会忘的,但我们承诺什么啦?我怎么不知道。”王喜亮还是一头雾水。
“你去问司令爷爷。”
俩小孩会看脸色,知道司令爷爷被老部下背叛心情不好,不能上前打扰,不过他的亲兵可以随便打扰。
要债不能跟本人要,可以跟手下要呀。
逗逗不需要王喜亮把电话号码写下来,她能记住,她还是个“善良”的好债主,给留了宽限期,“你先处理间谍,听我的电话。”
“你俩赶紧点,都几点了,还不回家睡觉。”
俩小孩为了给大人制造惊喜,不让父母上前,磨叽太久,被催了。
“来啦,来啦。”
大逗逗小狗撒欢,张开胳膊奔向父母,开年第一天就超额实现了年底许下的愿望,开心!
悲催的戴警官不是很开心,开年第一天就要熬夜。帮人家抓着了间谍,警队要抓的持枪流窜犯还在外面流窜,他把白婉和孩子送回家,得赶过去蹲点,已经耽误大半宿了。
要是每个案子都是密室杀人案就好了,戴警官最讨厌在广袤的空间抓逃犯。
孝顺大闺女一路上超兴奋,在他临出门前拍着小胸脯跟他保证,“爸爸,等我送你一样礼物,你就再也不打怵抓逃犯啦。”
“好,爸爸等你的礼物。”
耽误得太晚,小孩早起得也迟,妈妈已经去上班了。明天美院建校50周年作品展就要开展了,昨晚是抽空去看的汇演,结果还出了大事,今天势必要忙上一整天。
阳历新年在大家心中不算年,该忙还是忙。不过幼儿园放假,皇朝也给员工放假半天。
王春花被白婉叫来帮忙看女儿,在早市给小孩买的豆浆油条,带过来当早餐。
时间卡得好,油条还脆着,央求二姨奶给豆浆里多放了一勺白糖,油条撕碎泡在甜甜的豆浆里,香酥的油炸食品吸饱了香甜的豆浆,新年第一餐也十分美味呢。
王春花昨晚被提早放回家,对后续的事情十分好奇,抓心挠肝的,一宿没睡好。
两个大人都忙,没法跟他们打听,不过家里有神童,说的保准比大人还详细。
好不容易等小孩吃完早饭,“逗逗,快跟二姨奶说说,后来怎么啦?”
“二姨奶,我们幼儿园蒋校长兴许要没命了。”逗逗是懂如何吓唬人的。
“啥玩应?
“王春花在小饭厅的惊叫保准走廊里都能听到。
“她的儿子出飞行事故死了,她恨透了部队,被仇恨蒙蔽,当了间谍,还要杀人……”小孩绘声绘色把昨晚惊心动魄的场面跟二姨奶说了,完事还要叮嘱一遍,“二姨奶,你一定要保密,一定不要当间谍,当间谍没有好下场的。”
小孩其实对间谍不是很感兴趣,感觉间谍离生活很远,让他们继续没有硝烟地跟大人物们斗下去吧。
虽然揭露蒋校长不留情面,其实她心里也有些难过,趴在桌子上跟二姨奶絮叨,“我跟蒋校长学俄语的时候就感觉她好悲伤啊,二姨奶,失去小孩是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王春花感情充沛,已经哭上了,“逗逗哇,人心都是肉长的,孩子更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没了,就是挖心。有几个不爱孩子的父母呢?中年丧子比中年丧夫可难过多了,老头儿死了就死了,死了更轻松。孩子不行,正是大好年华,死了太可惜,没有父母能过得了这道坎。人生怎么能那么苦呢?可再苦再难也不能干坏事啊。”
王春花心里堵得慌,越想越可悲,蒋校长在她跟那个欺负逗逗的小男孩的奶奶打交道时,还帮过她呢。“人生怎么能那么苦呢?呜呜呜……”
逗逗坐直了小身子,大眼睛盯着二姨奶不放。
王春花还指着大宝孙安慰她呢。
“你是不是不想给二姨爷煮烂面条,希望他早点死?”
“……”
“快把这个想法掐了,你要是杀人,我就要徇私枉法了,挣不了功德,兴许还要被扣功德呢。”
王春花脸都哭花了,“不是……我什么时候要杀人了?”
“你语气里有怨怼,我听出来啦。”小孩现在厉害完了。
被无缘无故扣上要谋杀亲夫的帽子,王春花再也哭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