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很奇怪,或许有一种慕强心理,过了新鲜劲儿以后,总喜欢找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跟比自己小的玩几次就够了,更何况实力还不如自己。
“那你想不想跟他们一起玩啊?”
“想啊。”可惜他们都不带他玩。
岳知语眼珠子一转,适时的开口了,
“我有一个办法,保证他们乖乖跟你玩,你看你认岳展当爹,你在咱村里辈分就太小了,见到这些玩伴,你都得叫哥哥,姐姐。你若是认我当爹,你就是他们的小舅舅,小叔叔。他们敢不跟你玩,家法伺候。”
于行抬起他的眼睛懵懂的看向他,睫毛扑闪扑闪的,
“可是你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一句话扎得岳知语生疼,现在的小孩可真不可爱。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我时间多啊,像这样天天能陪你玩。还有那小金雕是我照顾着出生的,你要是认了我当爹,以后就给你了,再有下次见了囡囡,她得叫你小叔叔,你想想你厉不厉害………”
不提岳知语如何跟小家伙好话说尽,各种许诺,等晚间归家的时候,岳知语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就去了后院。林氏刚从厨房里端出刚做出来,冒着热乎气的枣泥糕,迎头就看到这爷俩儿耍回来了,一模一样的笑脸,脸上都有两个酒窝,别说,这样一看更像了。
她打量的功夫,这一大一小已经凑到她眼前了。岳知语一只手抱着小豆丁,一只手轻轻拍拍他的小屁股,“叫人。”
于行笑得跟一朵向日葵一样,望着林氏温柔的目光,小声的叫了声“娘。”
额滴个老天爷,林氏听了差点闪着腰,手里的枣糕险些没端住。
这是怎么个情况,林氏面上绷住了,毕竟孩子在看她,她笑着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又见于行对着相公叫了声爹,他高兴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乖”,他轻轻拍着于行的后背。
岳知语此刻自鸣得意得不行,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他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个奇思妙想呢?
林氏拿眼去觑着相公。虽然有点惊讶,不过这小奶音叫起来,都快把她的心融化了。多少年了,再没个软乎乎的孩子叫她娘了。
可看他那傲娇的样,若是屁股上插着个孔雀屏,高低他要来回走两圈。
不用他说,她立刻就想明白了。这是祸水东引,引到自己身上了。儿子不就摘出来了吗?嗯,这个办法很岳知语,符合他丈夫那智商。
虽说这个办法不大妥当,但事已至此,也没有更两全其美的法子。孩子也着实可怜,他们家若是不收,送到别家不知道会不会遭罪,再说这也不是小猫小狗,是个活生生的小人儿,由不得不慎重。既然这样,留在她家也好,家里又不缺这一口吃的,也能给他最大的照顾。
林氏自己都不曾察觉真实的原因是被这奶声奶气的一声娘,唤得她那母爱要泛滥了,没有丁点儿抵抗力。
待到见了岳展,于行被岳知语教着唤了一声“二哥”。把岳展唤得呆愣当场,他九十分的大脑愣是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孩子知道什么,唤一声二哥就被他“爹”塞一颗糖,甜甜的糖,吃得他的眼睛眯得跟月牙儿一样。
见儿子这个表情,岳知语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一脸不容置疑,“你毛还没长齐呢,哪里懂怎么养孩子,还不得是我跟你娘,以后于行就是你小弟了。”
岳展震惊过后,想想既然孩子不打算让别家养,自己能扮演的也只有一个角色,况且这几年他还要准备会试,只怕冷落了孩子。这样也好,这样于行有爹有娘,角色没有缺失。他爹不靠谱了那么多年,这几年也着家了,踏实了,他娘自不必说,有他们陪伴,于行应该能有个美好的童年了。
就这样一语定乾坤。晚上岳知语又召集了全家人,当众宣布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其他人自然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都接受良好,只是可怜小满跟阳阳前几天还是大哥,今儿这才几天就翻了个个儿。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对着个矮豆丁叫“小舅舅”,还被外祖父耳提面命以后要尊重长辈,舅舅要跟他们玩,不能不带着云云。
既然认下这孩子,肯定要上族谱的,不上族谱,在村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孩子看着聪慧的很,若是想走科举的路子,肯定要上族谱,入岳家私塾读书比较好。
好在于行有良民身份文书,又有岳知语从中运作,没几日,于行就上了岳家族谱。
不过上族谱的时候,岳知语总觉得他族叔哪里怪怪的,眼睛也不端详那身份文书,光在他们爷俩之间来回打量,对他笑的也诡异的很。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他看错了,索性不庸人自扰了。
于行现在正式改名为岳于行。为什么只是添了个姓,没有改名,岳家父母觉得于行的名字里肯定寄托了他家人的一些期望。总得给人留个念想不是。
第155章 秘方 这几天村里的吃瓜群众可……
这几天村里的吃瓜群众可是撑坏肚皮了。那新鲜出炉的举人岳展带回来个儿子来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呢, 怎么,那儿子转头又成了他老子岳知语的?
瞅瞅孩子的年纪,再掐指一算, 岳展那时候忙于科举, 哪里有时间有精力去做下这业障。
肯定是岳知语陪着儿子三年前去舟山府参加院试的时候惹出的风流债,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这么像。
儿子这回去舟山府参加乡试可不就让人缠上了嘛,估计是把孩子甩给他家又敲了一大笔银子呢。这也是岳知语能干出来的事。
大家为什么这么说,早些年那岳知语还未娶林氏的时候也是老风流了。有一年在县里怡红院为了争一个窑姐儿,跟别人打起来了,把对方揍了个鼻青脸肿。那家娘气得狠了, 也是个有手段的,查出来对方是岳氏族人, 花了钱让老鸨使人敲锣打鼓的去岳家庄要嫖资。
这件事把以诗书传家的岳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为这,族里都动了家法, 抽了他三十鞭, 险些要了命,这还是族老出面才保他的结果。
也因为这件事当时闹得人尽皆知,岳知语当时婚事成了老大难, 如果不是林氏家里当时遭了难, 急需庇护, 哪家的愿意将闺女说给个文不成,武不就, 还跟窑姐儿有瓜葛的人。
不过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年轻的一辈都不知道。
林氏也是过了些年月才驯服了这头倔驴。但是现在看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偷香窃玉的毛病估计没改了。
大家为什么这么确信也是有佐证的,你看人家上族谱上的那叫一个轻松呀!入了族谱, 若是以后惹出什么祸端,那可都是牵连九族的,由不得族里不慎重。
族里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不管怎么说,终归是他们岳家的种,人家林氏都不介意,他们介意个什么劲儿啊。人家既然说领养的就是领养的呗,为什么要揭穿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更何况眼看着他家要起来了。不提岳展已经是举人了,二女婿也是举人,学问一直很好,听说来年开春就去京城参加会试。若是得中,就是官身了,他们吃饱了撑的去找他家不自在。
就这样岳知语认养子这件事,除了有人在背后暗戳戳传几句酸话,明面上竟然都接受良好。
权势有时候真的是个奇妙的存在,当你一无是处的时候,办点芝麻粒子的事儿都会让你体会到扑面而来的恶。可当你得势的时候,生活就像如鱼得水,再无难事绕心头……
等岳展终于从被叫爹到二哥之间适应下来的时候,于行也适应了在岳家庄的生活。岳知语两口子奔五十岁的人了骤然又重新养一回孩子,尤其是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喊爹喊娘,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于行每天起床就有娘投喂的各种好吃的饭食,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吃完饭就跟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爹身边,出去不是游船,就是看斗鸡,斗蟋蟀,听戏,若是凑巧,哪家新开的店门前还能看一段舞狮表演,回来的路上他爹再买几样实兴的点心,你一口我一口的,一大一小吃得不亦乐乎。
开始林氏还不知道,见每天的夕食孩子怎么都不怎么吃,又见他肚皮鼓着,林氏掀开于行的衣服一看,得,鼓得跟个小西瓜一样,这是又在外面吃饱了来家的。
岳展归家的时候也碰到他们父子俩从外面回来,都背着手,一样的动作。更遑论两人还有五分相像,这要说不是亲生的,谁信呀!细细看,这才多少日子,于行都有双下巴了。眼睛里荡起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小孩子恢复的快,以前不好的记忆都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在蜜罐里甜甜的日子。天性终于得以释放。原来,这小家伙这么爱笑呀!天生一副笑脸,见人就带笑。
他有时候还羡慕于行呢,他跟于行这么大的时候,这个爹天天出去吟诗会友,胡吃海喝。不过倒是挺关心自己的,每次他惹祸的时候,人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嘛,年纪大了,心思都在家里了,可不就便宜了于行。
也是于行自己也乖,又聪明伶俐,岳知语呢,天天被个小豆丁叫爹,叫得他自己感觉都年轻了不少。
不过也有甜蜜的负担。自从他认下于行后,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都变得神经兮兮的。
总是旁敲侧击的问他平日里一日三餐怎么吃,有什么保养秘诀。
他一个男人能有什么保养秘诀?吃得也无非就是五谷杂粮。可他说了,人家不信呀,谁信呀!在知天命的年纪还能生个大胖小子,没点儿独门大药丸,怎么可能?
个个心里都腹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个老奸巨猾的呢,有独门秘方自己藏着掖着,独自享用,自此疏远了他。岳知语要是知道,心里还求之不得呢!这些酒肉朋友吃饭结账的时候比谁都窜的快,哪回不是他结账。有这钱省下来,他能给他小儿买多少小食了。
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小儿子的岳知语带着孩子去永兴斋买芙蓉奶糕的时候,老板娘一听那还没桌子腿高的小童,叫那头发花白的男人叫爹,心里当即就惊为天人。
能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人,也是大胆的,咦,长得跟个酒囊饭袋似的,没想到在床上还是个伟丈夫哩,就悄悄往岳知语那下三路瞧。
岳知语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后,就臊得不行,拿上点心,抱着于行,就往外狂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现在的小媳妇咋就这么生猛呢!
这还没完,济阳县统共这么大的地方,想打听谁打听不着?后头那小媳妇的丈夫竟带上厚礼直接找到岳知语家里去了。
原来啊老板娘的相公今年四十有二了,前头妻子给留了个闺女,后头两人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正愁呢。看着人家男人比自己男人还老,还能时候生,这不就让丈夫打听上了!
岳知语跟人解释是养子,对方回以眼神就是:你看我像傻子?你们长得恁像,不是爷俩说出去谁信啊!你就是不愿意告知呗!
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去。可偏就巧了,一个月以后那老板娘竟然怀上了。大家纷纷传,听说他家前段时间去了谁谁谁家问秘方了呢!看来他家真有生子秘方,不行,得跟家里那个要不上孩子的亲戚说说去。
打从这次“旗开得胜”以后,家里差不多情况的,想生孩子的,不是使人打听就是亲自登门拜访。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俨然把岳知语当成了送子娘娘。
岳知语接待着一个一个来求子的人,面上带笑,心里流泪。他说什么秘方也没有,不是得罪人嘛!一个两个的无所谓,眼看人都快将他门槛踏平了。来客里问生子秘方的跟恭贺他儿子中举人的各占一半了,隐隐还有超越之势。
他一点儿不说,岂不是要得罪死人。于是他连夜查了各种书籍,搜罗了几个济世良方。再有人来问的时候就直接抛出去,省得个个都觉得他有啥秘诀不愿分享。
还别说,那些人欢天喜地的领了方子以后,回去照做,竟然有半数多都怀上了。自此岳知语的香火旺盛,弄得他自己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岳展得知以后,险些笑破了肚皮。这个他还真懂,其实怀不上有的时候是心理原因,压力太大,太过焦虑,有了岳知语这个半仙儿坐镇,心理上有寄托,踏实了,怀孕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会泯县一处府院内
夜已经深了,院门的灯笼被风吹得光影晦暗,裴谨言披星戴月的拖着灌了水的靴子,迈着沉重的人步伐回到府上。他得先把脚上的靴子换下来。
连日抗洪,他天天和手下的兵士一起泡在水里。腿脚早都泡肿了,脱靴子的时候都险些脱不下来了,还是下人拖拽着好容易才脱下来的。
甭看天天在外面忙活,回来心情就没有好的时候。能好吗?洪涝本就严重,雨还跟泼一样下,下游百姓流离失所。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总感觉是螳臂当车,不能胜任这份职务。
每天都有下面上报哪里哪里决堤了,他加派人手,昼夜不停的让人守好堤坝总是治标不治本,就是没有一个好的办法驯服这条黄龙。
现在焦头烂额,无甚心情,胡乱的扒拉了几口饭,就坐到桌案前开始处理案头上的摞起的高高的卷宗,这个时候下人呈上来今天收到信件。
他抬头扫了一眼,发现最上面那封是他师哥的信,他师哥孔璋平时也是个大忙人,若不是有事绝对不会来信叨扰。
他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先拿起了信件拆开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入了迷。
一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时而思索时而皱眉,又站起来来回踱步……
把旁边一直跟随他的崔九,看得莫名其妙。他从小被卖到裴家,跟在大人身边十几年了,几时见过他这样反复无常的时候。
正愣神间,突然听他抚掌大笑,崔九的心一下子蹿到嗓子眼儿上去了,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三抖。
这是要吓死他呀,怎么就没个前奏,就~就突然大笑,大半夜的,屋里烛光昏暗,满室寂静,突然的又是拍掌,又是大笑的,可不就渗死个人哟!
第156章 天理昭昭 他寻思别是被什么精……
他寻思别是被什么精怪夺舍了吧!怎么笑起来没完没了的。听得他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紧张兮兮的看着正主。
等他终于平静下来,面上眉梢都是笑意,这还是刚刚愁眉不展的大人吗?
“崔九,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挥动了一下手中拆开的信件。
人生三大喜, 升官,发财,死婆娘。升官嘛,大人刚升了官也没见他喜成这样。发财,大人不爱财。呃,他能说死了婆娘吗?
“呃, 是关于夫人的?”他说得隐晦。
一提夫人,裴谨言脸上的喜意立马浅了三分, 轻斥道, “提她作甚?”
得,跟夫人无关。
大人跟夫人感情着实一般。夫人是太夫人亲自选的, 在外面确实贤良淑德, 无可指摘。但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对大人嘛,就是冷冰冰加冷咚咚了。
原还以为是新婚小两口还不熟, 等过过日子就好了。可一日一日过下来, 夫人愣是半点没改。也不是半点没变, 在怀公子之前,确实热络了一段时间, 可怀上以后就变得又跟从前一样了。
裴谨言后知后觉, 这是拿他当公牛使唤了,用完就丢出手去,丁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认知到这一点后, 夫妻关系更是急转直下,现在已经到了“相敬如冰”的程度。
所以崔九大胆的猜测是夫人驾鹤西去了,结果不是,那是什么呢?看他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谨言也不兜圈子了。“呶,这次乡试一名举子提出了一个治理黄河水患的绝妙办法:筑堤束水,以水冲沙。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届举子卧虎藏龙,实力当真不容小觑,怎么会想到想到这么精妙绝伦的办法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一边赞叹,一边感慨连连……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了,起码裴谨言今夜是激动的睡不着了,他开始在书案前奋笔疾书,想着查漏补缺,看看具体执行上有没有什么注意的点。
明天,只要天一亮他就要召集所有人商议,若是无人反对,此法就会推行下去,去做才能看出效果。现在没有反复思量的时间,他们可以等,可是下游的黎民百姓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