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成年的金雕重量足有二百斤,他直接雇了辆牛车拉去家里。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劳作了一天的农人都归家了,岳展家大姐夫也从县城回来了。
他一见岳展竟然带回了只受伤的金雕,衣服都没换就拿出药箱给它处理伤口。
大姐夫现在开的店铺生意蒸蒸日上,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手里钱多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时不时的给大姐添一两件首饰。不同的是以前添的是银的,现在非金即玉。倒是自己穿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朴素,现在身上穿的就是件普通的细棉布衣服。
他一边老道的处理伤口,一边啧啧称奇,
“这是哪个神人射的呀!金雕都能射下来?
这一箭下手也是够狠的,别看伤在翅膀上也伤得不轻啊,这要是射到金身上一准儿没命。”
岳展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歪着身子,撑着脑袋回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你?”沈郎手下的动作一停,想了想岳展受伤的右臂又摇摇头,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认真的说道,“别开玩笑,到底是谁啊,我师父都没射到过金雕,这人射艺水平应该比我师父都高。”
“我说了啊!你又不信。”他躺回摇椅,随着摇椅有节律的摇,整个人又变得懒洋洋的。
“我信,我信还不行嘛。”明显是不信,敷衍,不过岳展也懒得解释,解释不如演示,他现在左臂抻着了又演示不了。改天有时间着,必得惊掉大姐夫的下巴。
不过不用等到他演示,他爹先信了他。
第141章 乡试在即 最近在家不怎么出门……
最近在家不怎么出门的岳知语发现这几天来家里的客人多了起来, 态度也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别看他学问不行,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一般。这就是从小练就的本事,长辈脸色一变, 见势不妙, 拔腿就跑。他察觉到这种态度的转变,聊天的时候就不着边际的打听,哦,原来是他小儿子在书院里又折腾出花儿来了。
他状似不经意,实际支起耳朵认真听,啥?他用左手开了四石弓?还射中了一只金雕?莫不是前天他让人用牛车拉回来的那只大鸟, 那是金雕?
说实话,他压根就没见过儿子在家里练过那玩意儿, 只以为是书院安排的课程, 学着消遣的,以前知道他右手能开四石弓还是偶然听说, 他自诩文人不太关注这个, 但也知道能开四石弓那也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因而虽然面上不在意,心里也着实得意, 瞧, 这就是他岳知语的儿子!后来儿子右臂受伤的时候, 他也可惜的不行。
可现在又听人说他小儿子左手也能开四石弓?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那来做客的客人见岳知语跟个没骨头似的在太师椅上软坐一团,心里就冒酸水,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人, 生了个能文能武能吃苦,还越挫越勇的儿子。人家还天生神力,都说龙生龙, 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从岳知语这懒倒是能继承,其他的可是毛都沾不着,这么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然是父子,说出去谁信呀。唉,只能眼馋人家命好呦!
岳知语权当没看到对方艳羡的目光,心里却美的冒泡。送走客人以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后院暂放金雕的地方。运来这大鸟的时候他不甚在意,以为儿子一时兴致搜罗来的,还担心他别玩物丧志,如今知道是儿子的猎物,他不得来好好欣赏一番。
不过他到的时候,竟然发现外孙子小满早就来了。这大鸟虽然受了伤,但是野性难驯,小满就离他那么近,得亏现在受了重伤,不然鸟喙无比坚硬,一下就能被击伤。
此时小满正满心满眼里都是这只大鸟,哪里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金雕倒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不过它现在是俘虏,又受了重伤,没法反抗,就索性当岳知语是空气了,撇了一眼就不再看他,脑袋都没离地。
只听小满一脸稚气,满是崇拜的说道,“鸟大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呐,我外祖母的拿手菜,红烧狮子头。”他一边说,一边捧出一个大海碗。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比成人拳头还大的狮子头。
岳知语心下了然,他就说嘛,中午的狮子头他没吃几筷子就没了,厨房里也没有剩余。原来是让这小子偷拿了来讨好这大畜生。
“呐,你吃了这红烧狮子头,咱们今天就结为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教我飞,我教你跑。”听得岳知语险些笑出猪叫声。这什么跟什么嘛,五六岁的孩子,正是猫嫌狗烦的年纪,猜不透他们的奇思妙想。
只见小满一放下大海碗,那金雕似是闻着味儿了,原本耷拉着的头立时挺起来,鸟喙一张,一整个红烧狮子头就被它一口填进去了。
见它吃了,小满满意的点点头,“鸟大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以后咱们一人一鸟行走江湖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得,茶馆说书先生的故事没少听,学历这浑话。他心里盘算着,是该送他去读书了。
此时的小满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刨白,外祖父听了就要送自己去读书了,从此“皈依”私塾了。若是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岳知语这会功夫也没少打量那金雕,见那金雕左翼上一处缠着白绷带,分外明显,也因为有伤,双翼展开着,他粗粗一看,这一展开比他还长呢。这么一只大金雕,说射就射下来了,还得是他儿子呀!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端详完他也没忘将小满训一通。现在这金雕是受伤了,等它伤好了离它这么近可是很危险的,临走也将嘟着嘴一脸不愿离开鸟兄的小满带离了这里。
等将外孙安置妥当,他又马不停蹄的将他儿射金雕的事情跟他爹分享去了。要不是岳展前脚刚返回书院了,他肯定先逮住他让他分享分享自己的射箭心得,虽然他不会射,但他会听啊!
岳展可不知道他爹已经化身迷弟,将他射金雕的事情如亲临般演绎给他祖父看了。左臂舒服了一些他就回书院了。如今他因为习左手书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还要兼顾学业,不得不拼尽十二分的努力。
若不是他不想让人看出他左臂也受伤了,他是不会请假的。人天性里喜欢欺软怕硬,只有自己表面上强大到令人望而却步,才能将这些骚扰扼杀在萌芽里。事实证明,他的做法非常正确,往后的日子,清净无比,让他心无杂念,读书当真是“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再无一点尘。”
韶华如驶,时光如掷,转眼又是一年,夏虫声渐消,秋风渐扬起,乡试的日子也慢慢临近了。
对于这次考试,岳展没有多大把握,但是去是必然选择,错过这一次,再考就是三年以后了。
乡试不同于之前几次考试,它的时间更长,一共考三场,每场考试三天两晚,共需考九天六晚。
一场考试就三天两晚,别人关注的都是卷子若是出的太偏,回答不出来怎么办,岳展关注的却是的是这几天的饭怎么准备。考试期间饭全是自备的。
他粗粗算了一下当天的早上吃完早食去考试,早食是不用准备了,即便第三天晚饭也不用备下,也需要吃九顿饭。
他能填山填海的肚子,吃什么饭才能既吃得饱,占空间又少呢,而且若是赶上秋老虎,温度太高,备的饭一天就馊了,为此他在出发前好多天就让薛婶子开始准备。
怕薛婶子出什么纰漏,还天天去厨房好几趟,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作为旁观者的老父亲岳知语,很惆怅啊!这眼瞅着乡试就近了,别人准备考试都准备到废寝忘食啊,这“寝”和“食”他是一样也没落下呀?
虽说,家里对乡试也没报多大希望,毕竟这才习左手书两年,这两年光练字就占了儿子精力的大头,哪儿还能期望他一举拿下乡试?若乡试这么好考,大家都成举人老爷了。
但是对你要求低,你也得有个好好考试的态度不是。这天便巧,正逮着儿子又往厨房跑,他可憋不住了,吹胡子瞪眼道,
“这眼瞅着要乡试了,你天天不琢磨着文章,咋还净想着吃呢,你这是去考举人还是考厨子啊?
事有轻重缓急,等你考完举人再好好犒劳犒劳不行?还非得急于一时?”
见爹不理解自己,他认真解释道,“爹呀,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你不知道我一场考试要在里面待三天呀!要考三场呢!要考九天!九天什么概念,我不准备的充足点怎么办?”
“你莫不是担心在里面能把你饿死?”
“~呃~差不多吧!”岳展抓抓脑袋,是这么个意思,考试太过严苛,就算他饿晕了,也不会有人递给他一块饼子,只要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岳知语没想到,一时气话真戳中了儿子的心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以前只听说有的书生爱俏,哪怕在科举考场里也要一天编三回辫子。如今听了儿子这个,也不遑多让了。你不让他去厨房吧,看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你,让他去厨房吧,总觉得他不是去考乡试的,感觉像是备战厨子的。
啊,他头疼,像被人用锤子锤了下后脑勺一样,真是拿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的关注点压根儿就不在一个地方。他不由扶额,摆摆手,
“快去吧,多准备点,别在里面饿瘦了。”好歹养得这么大了,十岁开始一顿饭就比三个长工吃得都多,养这么大,刨费了多少粮食呀!
“哎~那我去了,还是爹你疼我。”他唇角绽开,笑意浮上眉眼,轻快的走去了厨房。
徒留岳知语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不知道那乡试的考官姓甚名谁,可得坐稳了,千万别被儿子的饭量惊得从太师椅上掉下来呀!
希望考官能跟他这个老父亲一样,觉得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唉~
这样精心的准备下,待到他们出发,包袱里吃食占了大半。
他们带了牛肉干和火腿,这火腿还是多年前经他指点,薛婶子做成功的,因为好吃又方便,这些年深受家人喜爱。而且大姐夫中午在都县城吃饭,作为疼爱女婿的丈母娘,林氏隔一段时间就让薛婶子做一些,就怕她省钱的女婿在城里不好好吃饭。所以这些年历练下来,薛婶子的做的火腿堪称一绝,只是岳展口味喜欢偏麻一点,让薛婶子多放了些花椒油,做出来的更合他口味。
牛肉干也不好做,主要是原料难得。大魏朝跟其他朝代一样,也是禁止宰牛的,除非那牛死于非命。为这点牛肉,家里到处打听哪里有牛摔死了。同村的开始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一打听,原来是因为岳展要考乡试,家里给备口粮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不,又有人窃窃私语上了。
“不是,他左手练字还没两年吧,就又要去考乡试了?”
“这要是能考上,那边不止冒青烟,得冒红莲业火才行。”他指了指岳勇毅那一支祖坟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揶揄。
“若是时运这么好,岳勇毅自己就位列三公了,还用等着他孙子考?”
“哈哈,是极,是极!”
第142章 紧锣密鼓 “确实有点自不量力……
“确实有点自不量力。”
“就是的, 估计练的字儿还没我私塾里读书的孙子好嘞,估计考官一见他的字,就黜落了。若是他能中举, 我孙子也差不离。”
“怕不是去打酱油的吧?”
“这酱油也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 还得先是个秀才公不是?”也有那为岳展打抱不平的,但是质疑声音多过肯定。
每一个前行的人,身后都会有阴影,实力不济的时候质疑总会多过肯定,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质疑的声音自然销声匿迹……
岳展可是不知道大家私下议论的正热乎呢。他临走前最后一次清点行李, 确保没有落下一件东西。他将薛婶子做的几瓶香菇猪肉酱,贡菜酱, 萝卜干辣酱认真的包好, 这可是他的下饭宝,科举这九天就指着它们救命了。除了这些他还备下了锅铲, 小炉子, 油盐酱醋等佐料,方便给自己做饭。
岳知语本来因为儿子要走,心里还多少有点舍不得, 可见人家儿子科考都看看有没有落下哪本书, 他儿子倒好, 一遍遍检查带的吃食够不够。那点难过顿时烟消云散,这父爱已经完全透支了, 发誓等儿子一走, 立刻去找朋友吃酒去,将儿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乡试的考场设在省会,也就是舟山府, 这么远的距离必然又要经历一场车马劳顿。这次陪考的是他大姐夫沈朗,外加洪涛。按着家里的意思,让洪涛跟着去打打下手,顺便见见世面,以后才好给岳展支应。
就这样,在家人的殷切的眼神中(当然不包括岳知语),他们跟着同考的同窗踏上了去舟山府的马车。
在路上还碰到了一个小插曲,去舟山府的路上会经过桐江府,到桐江府的时候正赶上官府押解犯人。岳展从马上瞥了一眼囚车。没想到那押着的还是个熟人:族叔岳同禄。
只见他头发乱糟糟的还夹着几根稻草,紧闭双眼,脸色蜡黄,穿着的囚服脏得也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色的了,跟当年富态的官老爷形象判若两人。路过街市的时候,围观的人有扔菜叶子的,扔石头的,扔臭鸡蛋的,一边扔一边还口里大骂道,“呸呸呸~狗贪官~”“狗贪官~”
前段时间听说他挪用库银被发现后一直羁押在刑部大牢,后来被判了斩监候。听着围观人群的谈论,这是要去菜市口行刑了。
多亏山长壮士断腕,族长又将其除族,不然真要连累族里了。族里之前还有人说族长不近人情。如今他被问斩,看来,得亏除了族啊,这就是害群之马,立身不正,终是害人害己……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乡试前七八天赶到了舟山府。
跟上次一样,这次依然是住在大哥家。其实他也想跟同窗们一起住客栈,一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二来,大嫂又怀孕了,家里又是孩子又是孕妇的,他大哥已经够忙了,他们去了要添不少忙活。
可大哥性子使然,算着岳展到桐江府的日子,就在码头等着,他们一下船,大哥不由分说就让他们坐上了提前安排好的马车。
等马车停下,他们掀开帘子一看,到了大哥家了。门前早有个梳着羊角辫,穿着一身火红小裙子的小丫头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看着跟大哥有三分像,长得更像嫂嫂一些,应该是囡囡了。
她此刻满脸好奇的打量着马车里下来的几个人。直到看到她爹,脸上立马挂上盈盈笑意,兴冲冲的跑过去,一把环抱住岳嘉年的腿就摇,一边摇一边控诉,
“爹,你又偷偷去哪儿玩了,也不带着我出去,还不让我缠着娘,我在家里闷的要发霉了。”
后面跟着的婆子,赶紧跟上来道,“小姐,老爷是去干正事去了,这不刚回来,咱先让客人进家门吧。”
囡囡对奶娘的话充耳不闻,就挂她爹腿上,跟个腿部挂件一样。岳嘉年无奈的摇摇头,将宝贝闺女抱在怀里,掂了掂,笑道,
“下次一定带你去行了吧,小祖宗,这是你大姑丈和你叔叔,还不叫人?”
囡囡双手圈着他爹的脖子,看了看他爹身后的两个比他爹还高大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她趁着父亲不注意悄悄做了个鬼脸,又缩到岳嘉年脖子里去了。
岳嘉年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满眼都是宠溺的道,“这丫头让我惯坏了。”
“才没有,我是不知道哪个是大姑丈,哪一个是叔叔,他们都长得好威武。”
一句话逗的岳展跟沈朗脸上乐开了花,好个机灵的小丫头,不知道随了谁。
“哦,原来是我的不是,呐这位是你大姑丈,这位是你叔叔。”他认真的对女儿介绍,囡囡听后就乖乖的叫了人,好似刚刚做鬼脸的那个人不是她。
等认完人,他们这才一起进了家门,今天李芳舒刚好有事去镖局了,她也没想到昨儿个,前儿个都没出门,今天有事出门,结果客人到家了。现在她已经怀了三个月了,这一胎也坐稳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镖局里有事的时候她会过去拿主意。
说起来,当初李芳舒因为前头掉了一个孩子,怀囡囡就不容易,生孩子又多少伤了身,压根没想到会这么快怀孕,结果她就是怀上了,而且她还是岳家这几个兄弟姊妹家里最早怀上二胎的。所以很多事情就是个缘分法,什么都说不准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们住下以后,岳展将包袱规整了下,发现有一瓶药洒了,他又将药收好。这些药还是景川先生送的。
众所周知,乡试过程中,哪怕生病也不能离开考场。当年景川先生就是在会试的九天六晚的考试中发了高烧,才导致与状元失之交臂,终生都要与轮椅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