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有美在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也顾不上去捡,忙追问道,“你知道孟渊家人住哪里吗?”
岳展不着痕迹的解释道, “这是我三姐, 孟渊跟我们是同乡,我们长辈算是旧相识了,突然听到他消息,未知他家人是否在舟山府?家里长辈也好上门拜访拜访。”他随便扯了个理由,不然让外人看到他三姐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果然听他这么一解释,牧净远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这是他乡遇故知嘛, 人生三大喜之一, 这就难怪这位姑娘如此激动了。换作是他,他也激动。
于是他把知道的孟渊的消息都告诉了姐弟俩, 岳展这才知道原来孟渊当了通城县县令后全家都从舟山府搬到通城县去了, 至于具体住址他就不得而知了。他的家庭情况他也只知他自幼丧父,母亲身体不好,有个好哥哥将拉扯他长大。
不管怎样总算打听到孟黎一点线索了, 确实有这个人就好, 别是重生在不同的时空, 他就是月老也没有办法了。
等他们辞别牧净远回家,岳展拿出地图来查了查, 发现通城县离着舟山府并不远, 就在他们往桐江府回程的路上,到时候可以途径通城县,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姐。她难得高兴了一回,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他们在这舟山府住了月余,这往回走总要给家里亲戚带些当地的特产。岳展想给小满买些奇巧玩具,岳欣儿想给家里姐妹还有相好的小姐妹带点府城时兴的头饰,所以这两天他们陆续出了好几趟门。
大哥家的府邸位置极好,去哪里都很便宜。今天天气正好,他们就步行往杏园大街走,那是舟山府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及至杏园大街内,周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两侧的商贩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扁担,吆喝着叫卖……
放眼望去,但见周围人穿的服饰用料更加考究,岳展内心不得不感慨这舟山府着实富饶!
他看到一处摊位上正在卖小儿玩具,小小的摊位上摆的满满当当,着实让人眼花缭乱,他走过去弯下身子开始挑拣。他发现一个古代版的七巧板,这个好呀,玩乐的同时还益智,
“三姐,你看我们给小满买这个怎么样,他指定喜欢。三姐?”
见没人回应他,他抬起头找寻,发现她并没有走远,就在他不远处,但那眼神怔怔的望着前方一处。
他顺着她的眼光往那处看去,应该是一对夫妻站在一处首饰摊子前选着首饰。
那男的长得身量极高,壮硕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年纪三十上下,宽脸,浓眉下有一双狭长的双眼,长得一般,但是气质不俗。
而他身畔那女子也是芳华之年,一头乌发盘起,面容端庄秀美,眼眸如秋水般温柔,举手投足之间颇为秀气,只是细细打量,那女子脸色有些苍白,仿佛有些病态。此时她的手缠在他的臂膀上,显得颇为亲昵。
他们衣着都很普通,混迹在人群里也没有显得多么与众不同,可他三姐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呢。
而岳欣儿这边,她看到旁边有个卖首饰的摊子,原是想过去看看的,可一抬头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人海茫茫中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孟黎。
这个在梦里出现了千百遍,她想了千百回,遍寻无踪的人。她有时候想莫不是自己记错了,可直是告诉她他一定还在,一定活在这个年代里,只是还没遇到。
这梦中的人活生生的突然出现了,出现在了这里,她先是惊喜,而后视线落在了他身畔的女子身上以及挽着他的胳膊上,那眼神就晦暗了下去。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走向他~~~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此时男人正在低头专心给那女子挑着首饰,没有注意到她,再说周遭这么多人,没注意一二也是正常的。岳欣儿看他专心的样子,想这一定是他极为上心的人吧!
“窈娘,你看这个,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他终于挑拣出一条满意的蝴蝶发簪,笑着拿起来给那女子往头上戴。
窈娘?窈娘这个名字她也不陌生,前世燕好的时候,他睡在她身侧,有一日夜里她睡意朦胧间听到熟睡的他嘴角发出呓语,喊得就是窈娘。
第二天她问过他窈娘是谁?他说那是他早逝的妻子。她问他,他还喜欢她吗?男人笑笑,若说多喜欢呢,倒也没有。他跟妻子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跟她讲了他妻子身体一直不好,后头用的药出了问题,后来人就没了。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到了。
现在想想是怕她吃味吧。他一直都忘不了他的妻子。
眼前这个窈娘看着有些孱弱,应该就是他前世的妻子吧,他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无限情谊,分明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痛楚涌上心头,让她的心剧烈地绞痛起来,仿佛被利刃刺中,疼得她无法呼吸。她感觉浑身的血都凝滞了,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打颤,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这样也好,看不清,仿佛就没那么痛了……
“三姐~~三姐~~”
仿佛是展哥儿在叫她,她下意识回身,看到他已来到她身旁,她忙拭去眼泪,“展哥儿,扶我去茶馆坐坐,我~我有点累了。”她需要缓一缓。
岳展一听忙扶着她的胳膊往旁边的茶馆里找了个座位先坐下。他们这个位置视野极好,从这里还能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缓了缓对岳展说道,“我们不用去通城县了,我已经见到他了。”岳展了然,一定是刚刚那对夫妻了。
只听她继续说道,“如今他夫人尚在人世,夫妻恩爱。知道他过得好,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只一件事,你帮帮我。”说着她聊起了前世要了孟黎妻子性命的一件事。
前世她听孟黎说过,他妻子虽然从小就有体弱之症,但断不会致命的,说起来一切只是因为她得了一场风寒,他请大夫诊治,大夫说是外感风寒,导致体表亏损,桂枝汤非常合适。
他说妻子素来身体虚弱,扛不住药力,不能使用太猛的药物,所以大夫只给她开了五分的桂枝。
他按照方子抓药,当天回去就煮药给妻子服用。本以为第二天身体能恢复大半,谁知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一命呜呼,他一怒之下将大夫告上衙门,最后查验药渣才知道原来是药房新来的学徒配错了药,大夫写的是五分桂枝,而学徒以为是五钱。结果桂枝却成了催命药,因为药量过猛,而误伤了他妻子的性命。
“你去帮我给他提个醒吧。”她强自镇定的说道。
“那,姐,那你怎么办?”她救了他夫人,那两个人就没法再续前缘了。
“我?也是我上世欠他良多,这回算是还了他的恩情,而且就像你知道游学有危险也要参与其中一样,既然知道了,作为有良知的人是没法坐视不理的。”
她其实没有多清高,她也自私,想拥有他全部的爱,想他还像前世一样,像个盖世英雄一样出现在她生命中,那么热烈的爱她,为她赴汤蹈火,即便现在知道那份爱原来是有瑕疵的,他心里还藏着深爱的人……
可大约真的爱一个人,是不想他难过伤怀的,成全他也是成全自己对他的爱。
真像一场美“孟”,梦醒了,就“黎”开了……
岳展看她拿定主意,只得说“那我去了,你莫要后悔。”
他装作不经意的遇见他们,借机一番攀谈,岳展才知道原来孟黎确实不在舟山府任职,只是最近因为院试,上面抽调人手,将他抽调来维持院试秩序,而他妻子从来没见识过府城风光,所以让她来见识见识。眉眼之间,可见夫妻情深异常。
岳展不动声色的说自己会些相面之术。孟黎本不打算信这人的,看着眼前黑黑壮壮的大小伙子,长得不像是世外高人的模样,倒像是江湖骗子。
奈何他一开口几句话算的着实太准了由不得他不信。岳展心说,能不准吗?他早将他的情况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孟黎似是信了七分,他就道明来意,“我观你妻子命中有一劫。来日你妻子若是感染风寒,前去抓药,药中会有一味桂枝,这桂枝本来温通经脉,助阳化气,平充降气,用于风寒,但是不宜多,抓药的时候提醒小童抓五分桂枝,若是不提醒,抓错了,抓成五钱就成催命药了。”
说完就模仿那世外高人的样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该做的他已经都做了,至于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端看他们两口子的运气了。
而茶馆里岳怡儿看着远处一脸深思的孟黎和他夫人在那矗立良久,然后慢慢远去,最后一点点消失在滚滚人潮中……
直到一点踪迹也没有,她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远方出身,目光散乱,没有聚焦,不觉间泪水打湿衣衫……
真道是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74章 要账未果 岳展以为经过这事,他三……
岳展以为经过这事, 他三姐心结解开,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继续,可谁知, 他们临出发的前一天, 他三姐变卦了。
她跟父母摊牌,打算留在舟山府,暂时不回岳家庄了。她想留下来跟着稳婆学手艺,以后想端这碗饭。
稳婆也叫接生婆、产婆,是专门给人接生的,因为专业性强, 能够最大程度确保产妇和婴儿的安全,因此受到人们的尊敬, 甚至有人为她们塑金身在家供奉。
但在大魏朝, 稳婆的社会地位通常比较低,这是因为在时下文人眼里, 一个合格的良家妇女应该待在家里, 而不应该外出赚银子。
所以岳知语跟林氏一听当下就不同意,谁家黄花大闺女干这个营生啊。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
再说, 你干了这个营生, 以后还怎么找人家呀, 那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极重视规矩的,怎么会给儿子说个没成婚就抛头露面, 还去当稳婆的姑娘?
但是好说歹说, 岳欣儿铁了心了要入这一行当,还直言她现在尘缘已了,若不是想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积福德, 好让他下一世托生到好人家,她早已绞了头发,遁入空门了。
这话把岳氏两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未出世的孩子,什么积福德,怎么听不懂啊?
别人不懂,岳展一听就明了了,跟他之前推断的一样,她上一世一定有过一个未出世骨肉。他三姐之前对他语焉不详,他只知道孟黎为她报仇杀了岳承周。她肯定是想为那孩子积德行善。
其实岳展对三姐想当稳婆这个事倒没有反对意见,这稳婆在现代相当于妇产科医生,多么伟大而有意义的工作呀,难怪上次他们去书肆她要买医书,原来那时候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些想法。
两口子看他女儿决绝的样子,不像是说说而已,也不敢强硬将她带走,生怕她再想不开。可他们已经订好了明天要走,船支是一早预订好的,更改不得。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候岳嘉年提出让父母先走,妹妹放心交给他照顾,让她在这再多住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人想通了他亲自送她回去。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林氏不放心的嘱托长子和儿媳多多开解开解欣姐儿,让她别钻牛角尖,那稳婆是万万不能当的,这成婚了还好,这未成婚当稳婆一辈子就毁了云云。
第二天一早岳氏夫妇并岳展带着对女儿满眼的不舍和担忧离开了舟山府,一路上因为没把欣姐儿带回去,两口子心情都说不上好,好在有岳展的喜事冲一冲,总归没有太难过。
回程路上要路过桐江府城。
四姐因与岳辛定下婚事,因而搭上了岳辛姑姑这条线,现在县里针线铺子做好的成品中上等的都挂到桐江府大德兴锦绣坊寄卖。
这处锦绣坊是岳辛姑丈的一处产业,因为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大德兴锦绣坊只收取一成的佣金,之前他们放在别家寄卖收取四五成利钱的店铺都有,所以大德兴算是非常公道的。
只他们合作了几个月了,这钱却迟迟都没有结算,林氏算了算,寄卖所应得银两有五千两之多了。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了,他们总要周转的呀,压着这笔钱迟迟不给,那如果一直不给,后头还要不要把货拿过去寄卖?
这要通过岳辛父亲催货款,岳知语两口子总觉得哪里别扭,主要两个孩子都还没成婚呢,寄卖生意谈成已经麻烦岳辛父亲一次了,这催货款再去让人家出面也觉得不好意思,总不能一而再的麻烦人不是。
再说,他们刚好回程路过桐江府城,自己上门亲自问问一来不用麻烦别人,这二来嘛,也显得有诚意。
于是这天在船行至桐江府时,岳知语亲自去到大德兴锦绣坊拜会了掌柜。那掌柜听到岳知语说没收到银子也有点懵。
这虽是他们家老爷拐着弯的姻亲,但他家老爷很重视这件事,还亲自跟他说了要照顾他们的生意。他家老爷成日里日理万机的,还能空出时间来跟他提这个事,显然是真的把对方当亲戚,而不是浮于表面的面子情,他是嫌命长了,不及时送银子?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他赶紧找来二掌柜并账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新任桐江府知州岳大人派人来支走的,说是与岳知语同族,自己要回乡省亲刚好帮忙捎带过去。
这二掌柜一看来人他见过,确实是知州大人门人,也不疑有他,人家一个五品大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所以也没有跟掌柜禀告,直接让账房将银子支给了岳知州的人。
岳知语终于弄明白了,合着当年跟他要孝敬银子不成反被他破口大骂的某位岳大人,前一阵传着要升官,这是真的升官了,成了桐江府知州,五品的大官。
这人手里有了权,可不得作威作福。这说是帮忙转交,对方现在声势滔天,岳知语乃一介白身,怎么贸然上门去要?这明显就是要让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这样记仇,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思索片刻,与掌柜说好以后的货款不会让人帮忙捎带,自己会按时派人来支取。
这掌柜能干到这个位置也是个人精,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表示让岳老爷放心,他肯定给他妥善保管云云。
掌柜倒是不怕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若是再遇到就说对方已经取了便是。倒并不过分怕那些官差,哪怕对方是五品知州大人。
他家老爷在这桐江府城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将买卖做到这样大,背后也是有一二靠山的。再说他们姑奶奶的亲哥现下也是五品官了。
不过此五品,非彼五品,他们这位舅姥爷乃是五品京官,现在任通政司参议。不仅是京官,好巧不巧还是这位五品知州的顶头上司。
这位舅姥爷对知语来说也是熟人,就是当年的六品司农司岳扶摇。十年来官升两级,从六品司农司干到了五品通政司参议。不要小看只是跨越了两级而已,常年浸淫官场的人都懂这六品与五品之间虽然只差两级,但是它们有一段看不见的鸿沟,多少人升不上去就是卡在这里,而升上去了以后会一飞冲天,岳扶摇现在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不到四十岁的五品京官,熬也能熬到三品大将了。
是以,只要不是脑袋长在屁股上的人,上赶着攀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得罪这位大人?
论起来,当年岳扶摇升职的背后,岳展的“岳氏阉割刀”还出了一臂之力呢。这话有些扯远了,岳知语此刻可没有掌柜的闲适心情,他此刻心里是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别提多郁闷了……
回去他就跟林氏说了,林氏气得嚷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嘛!杀人还不过头点地,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怎么咽下这口气呢,即便咽下这口气,这银子的缺口怎么办,这可不是五十两,五百两,这是五千两呀!这个钱自己是卖完货的货款,县里铺子上还等着收到这笔钱给那些绣娘结算银子呢!自己上哪儿再找这么大一笔银子填补这个亏空,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船统共就这么大的位置,一共就几间房,岳知语两口子说的话自然没有逃过岳展的耳朵。本来他们以为很快能收上银子来就能继续赶路了,只打算略做停留。然而事与愿违,只能先下船在客栈住上一晚上想想对策了。
经过一夜的思虑,岳知语决定还是得上门讨要银子。家里统共就做这点小买卖,一年的出息都在这上面,儿子要科考,闺女要出嫁,哪哪儿都需要钱。
五千两银子的亏空足可以让他家生意黄了,儿子也没钱科举了。跟那比起来他宁愿再得罪这小人一次也不能让全家跟着饿肚子。
清晨一层雾气笼罩着大地,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视线朦胧一片,周围景物在雾里若隐若现。
岳知语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心情沉重,不知道得罪知州大人后果会怎样,可又不得不为之。此刻他觉得一家的前程就跟眼前的雾气一样,迷迷蒙蒙,看不真切。他已经跟大德兴掌柜打听好了,得赶早去,不然知州大人要出门办公了。
等他到了知州大人的府邸时,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就去敲门,接着就有门房出来,他赶紧报上了自己的名讳,只说来贵府上探望族兄,希望门房进去通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