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人也没闲着,剩下两个黑衣人也剑指章君屹。去了两个对手,只剩下两个,章君屹暂时有了招架之力。他紧握剑柄,肌肉紧绷,将全部力量集中在剑上,长剑挥出,奋力与对方较量着,僵持着。得亏伤在左臂,而他善用右手,不然早被卸了武器,在连缠斗都做不到。
他这边与那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那两个黑衣人似乎也发现了,转头一看,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自己领头先是一动不动在那站着,而后手中的剑应声落地,他只来得及摸到脖颈处一丝黏糊糊的血渍,就跟剑一样栽了下去,抽搐了一下再无半点声生息。
“大哥~”那两个黑衣人同时叫道,分心间一个被章君屹刺中后背,那刺中的,忍着疼痛跟另一个道,“你赶紧走,我来断后。”
“来都来了,不如去跟你们大哥一起逛逛十殿阎罗殿,谁让你们不信我是那儿的判官。”岳展说着提剑向着两人走来,他的剑尖还流着鲜红的血迹。
那两人被岳展跟章君屹一左一右包围着,见走不掉,只好强打精神应对。可他们大哥都只接了十几招就被击杀了,他们跟岳展过招,只觉得对方剑光如影,快得让人窒息,突然眼前一花,脖颈处传来刺痛,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见那二人都倒下,章君屹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剑柄立在那处,喘得跟老狗一样~
还不忘跟岳展道谢,“多谢岳兄弟你出手相救,不然我命休矣。”对方虽然蒙着面,可他一开口就听出了是岳展。当年武艺惊人的少年,此时这身手用惊才绝艳形容一点不过。
岳展没接他的话,反而一脸好奇道,“你这又是掘了谁家祖坟,还是把哪家的挫骨扬灰了?这是又添了仇家?”见对方面色如常,他又神来一句,
“不会还是之前那一伙吧?”
章君屹面上一滞,随后无奈的笑笑,岳展猜到许是这是机密,没法宣之于口。但还是嘴欠的刺挠道,
“算算上次,我一共救了你两条命了,我们上一辈一定是隔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或是野种之辱。让我这辈子还不完,根本还不完呐~”
“说实话,以前都是人家欠我章某人的恩情,到了你这儿就掉了个个儿。”章君屹无奈的摊摊手,随后又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快离开这里,一会儿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到了,明天中午东来顺酒楼,还请赏光。”
“千味楼吧!”那东来顺就在千味楼斜对面一家,作甚要去竞争对手那里去吃!
“好说。”见岳展应下,他答应的也痛快。
第200章 深恩难报 第二天千味楼二楼花……
第二天千味楼二楼花涧厅内
章君屹端起酒杯给岳展斟酒。现在能让他斟酒的可不多了, 不过这位还是有资格的,谁让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还救了两次!短时间内看着也没有报答的机会。
他一边斟酒一边好奇道,“你之前为什么没去西二胡同拿银子?”
“有些事情耽搁了。”岳展随口胡诌道。刚来京城那会儿事多, 书院里过得也不顺遂, 可不就被牵扯了精力,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等到后来日子慢慢渐入佳境了,反倒将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是欠你的银子。”他从袖间掏出一张银票。岳展抬手接过,展开一看,喔哦~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你这给多了,我也就花了百两之数。”岳展刚推回去, 转而又被章君屹推回来。
“不多,剩下的权当请岳兄弟吃酒了。”
“既然你执意要给, 再推拒该生分了, 那我就收下了。”他接过,嘴巴笑得要咧到耳根了, 特别嘴欠的来了一句, “进了锦衣卫,发财的机会是不是特别多?是不是个个跟你一样肥的流油?”
见他暗指他贪腐,章君屹眉毛一挑, “不然你把银票还给我?”岳展一听, 往袖子里塞钱的动作麻利了不少。
“放心, 钱都是干净的。我们每天干着掉头的差事,月银自然给的足, 再说当今圣上是仁君, 最是体恤下属。”
“呶~这是你的玉佩。”见对方收了银子,从怀里掏出他的玉佩,他赶紧双手接过。
“既然这么宝贝, 当初还舍得当信物?”见他这样郑重的接过,他忍不住吐槽。得亏他没弄丢,若是他要是弄丢了,他怀疑对方会嚎啕大哭一场。
“我是真后悔了,谁能想到,你是一去不复返。”他回去以后,悄悄查了岳展这个人。没想到一查发现,太学还真有这个人,而且对方是如假包换的举人老爷。此人出自岳麓书院,他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名字这么熟悉呢,可不就是前段时间献出了治水良策的青年,圣上因此龙心大悦。
可那段时间他干什么都被人盯着,未免打草惊蛇,他才一直没去找他。没想到对方也忍得住,一直也没来拿银子。
明明那时候表现的那么贪财,将他花费的银子一笔笔算得清清楚楚。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看岳展此刻龙精虎猛的样子,章君屹不由问道,“你不是刚考完会试吗?”见他点头,心下更惊疑了,“我可听说这次会试的举子们十之八九都被一场风雪吹倒了,在家卧床养病呢,医馆里也都人满为患了,怎么就你这么生龙活虎的,不像啊。”
“不是还有那十之一二吗?就不兴我在那一波人堆里?”
“我没记错的话,昨儿刚考完会试吧,你就算没病倒,也不至于大晚上不睡觉满城跑吧。”
岳展可不能说自己喝了鹿鞭酒亢奋的,不然会被对方笑死。“我这不是在家掐指一算,你昨晚有一劫,赶着去救你嘛!”
他似是听了进去,面上是一副了然的神情,“看来我运气很好嘛~遇到了黑衣判官~”
“什么黑衣判官。”昨天那黑衣人好像也说了一次,这哥们又说,弄得岳展满脑子都是问号。
“看来你还不知道,现在市井里都疯传~最近出现了一位侠士,夜里巡夜保护百姓安全,因他穿一身黑衣,都城百姓都叫他“黑衣判官”。据传,此人身量极高,身形挺拔,”他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他的左手,“一手左手剑使得出神入化。你别跟我说你不是?”不然为什么昨晚那么巧合。
岳展这会才明白,原来“黑衣判官”说的就是他呀!他嘴角擒起一抹笑意,虽说施恩不图报,但是付出被人尊敬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见岳展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黑衣判官是他准没错了。
他顿时心生佩服,举起酒杯道,“让我章君屹服气的人没几个,岳兄弟,你算一个。不仅能文能武,而且有一副侠义心肠。我敬你一个。”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我不图那些虚的,只想畅快做点实事,还请哥哥为我保守秘密。”饮完酒岳展不忘叮嘱道。
“我明白,世人追逐浮名,皆被浮名所累,我亦不能免俗,你年纪轻轻能堪破浮名,他日若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一定会是个好官。”
岳展一听,朗声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岳展想起昨晚上的黑衣人,不禁正襟危坐,倾身小声耳语道,“你的麻烦还没解决吗?”
章君屹先是苦笑一声,又独饮了一杯酒,才闷闷的道,“解决?怎么解决,那厮躲在暗处,连圣上都不知该如何解决,更何况我这这等尘世一蜉蝣?
这两年这样的暗杀次数太多了,之前都化险为夷了,只是这次对方派来了顶尖高手,我的同伴又被巧妙的支开了。不过还好,我命不该绝,让你又给一锅端了,那人应该会老实一阵了。”
岳展一听圣上两字,眼皮就发跳,若是连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都解决不了,那一般人更无能为力了。不过看着同生共死过的患难兄弟这样苦闷,他也于心不忍,
“你身上还有伤,少喝些。若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虽说我没有权柄,一把子力气还是尽够的。”
章君屹内心实在苦闷,今天喝了两杯酒,难免多说了,他也不想让他卷入残酷的争斗中,随说道,“有你这句话,我算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咱们好不容易才碰回子头,今天不提那些不开心的,吃菜,吃菜~”
于是岔开了这个话题,顺便问起他在京城的近况,聊着聊着,门开了,不用看,肯定是小二上菜了。
果然,一阵清爽的橙香扑鼻而来,紧随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风铃般清脆的声音,
“岳大哥,呐~你爱吃的蟹酿橙来了。”说话间,陈江冉已将菜放到他跟前的位置。
“我刚还想点来着,看菜单上没有这道菜!”他刚刚点菜的时候翻了整个菜单也没找到,这才想起来,如今是二月里,莫说是蟹子,就是橙子也是那稀罕物,自然不会有这道菜。
她秀眉一弯,灿然一笑,“别人来点当然没有,你来肯定有的。”她最近心情甚好,小远自从去到太学里,成绩一直在提升。而且听小远说因为岳大哥在太学里看顾着,旁人都不敢欺负他,因此书院的日子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了,这也是对他来说极为珍贵的时光。
因为下了学,他还要打理家里一些庶务。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是府里唯一的撑门柱,万不能让人糊弄了去。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在旁的十几岁少年身上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对陈思远来说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因此对提供这个环境的岳展,姐弟俩只有感激的份。
见陈江冉上完菜走了,岳展还望着她离去的地方发呆。
章君屹面上不由一乐,“呦~这是千年铁树开花,老光棍也开窍了?”
“要你管?”岳展原来也没想过自己婚事,毕竟以前有系统压着,若是自己25岁之前完不成任务,性命就此终结,他还是不连累人家姑娘了。毕竟在古代,女子本就活得不易,他连自己性命都没法保证,何苦祸害别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一世他会长长久久活在大魏朝,自然心里也就有了些想头。
见岳展的反应,章君屹是情场老油子了,焉能看不出不寻常来,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想成家是好事,但听哥哥一句,这女人可碰不得。”他们做锦衣卫的,干的就是网罗天下情报的差事。这位姜夫人,他自然所知不少。
“她不仅是寡妇,还是望门寡,夫家还姓姜。”
“姓姜怎么了?”岳展抬眸问道。
“他们姜家父子不仅为国捐躯,在圣上那都是挂了名号的。这个还有佐证呢!
十几年前,姜老夫人还年轻时,有个醉酒武官觊觎她的美貌,爬了她家墙头,被她命家丁乱棍打死了,后来那家反告姜老夫人杀人。圣上直接赐下御杖,给了她生杀大权。那御杖至今还在她家正堂挂着呢!
不然你当为什么这千味楼没有宵小敢来骚扰。从来都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她长得清粥小菜,但这千味楼可日进斗金呢!你见哪个不长眼的往那女人身边凑,是不想分一杯羹吗?那是不敢呀!”
“先不说光是她望门寡的身份,你娶她就得翻越重重阻碍。就算真娶了她,为圣上所不喜,你的前程也到头了。我知你对功名利禄不看重,可你身后的父母呢?宗族呢?这些你也不在意了?”
章君屹越说,岳展越沉默。一直到吃完饭,岳展的兴致都不高。
临别,岳展才想起光顾着想那有的没的,倒把正事给忘了。
“钟钰家里还好吗?”钟钰是之前来京路上破庙前为岳展挡刀的那一位。他一直记着章君屹的话,先不要去他家里。再说他也意识到了对方仇家实力恐怖,也怕对方顺藤摸瓜找来,找他岳展的麻烦他不害怕,可他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宗族亲人,他不能给他们惹来无妄之灾。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去。如今这事过去这么久,他于情于理也该走一遭了。
他问了,那边章君屹却罕见的沉默了,见他低头不看他,摩挲着茶碗不言语,岳展直觉不好。
第201章 殿试 果然章君屹过了好一会儿……
果然章君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 “钟钰是家里独子,他死后,他刚成亲的妻子受不得打击, 孩子小产没了后被娘家接回去了。没过多长时间, 他爹娘就因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岳展听后呆愣许久,与章君屹分开后他沿着热闹的街市一直走,周围的热闹仿佛感染不了他,他只感觉浑身一片冰冷。
不知走了多久,他抬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他思虑了好多次的地址。这是钟钰的家,一处一进的院子。他推门发现门被锁住了。锁上都已经锈迹斑斑了。
路过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见他推门, 还好心的上前提醒他,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那家人早都已经绝户了。
待那老伯走后, 岳展一个纵身翻越院墙,站在院中。
此刻院里杂草丛生, 虽然这个时节草木已枯, 但是那长到膝盖的枯草,仍然昭示着这家主人离去日久。
抬头可以看到窗棂上的纸已经破损了,有几处还张着大口子,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 刮得耷拉下来了窗纸哗哗作响, 从那破损的口子向里望去,里面黑洞洞的, 像极了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凄冷又瘆人……
就像章君屹平日不欠人情,他岳展何尝欠过人情,可一次就欠了个大的。章君屹至少为兄弟争取了朝廷最高等级的抚恤银子。
他为了周全没有及时报恩, 到现在想报恩,却深恩难报,无从报起。其实若是他谨慎一点,未尝不可以回馈一二。
可时间真的是像个手握解药的绝情人,它不管别人如何哀求道,都不会赐予他。它让有些恩情等不及偿还。这一刻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有的事,等不起。有的人,等不及。
他就在那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一直站着,直站到太阳慢慢下山,连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都看不见……
许是在外面站着的时间太久,一直到晚上拿着粥碗喝粥的时候,他的两只手都是冰凉的。
邓憬见岳展兴致不高,看他回屋后,不勉跟老妻絮叨了两句,“展哥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么不开心啊!”
“估计是出门看到同窗们有家有口的,羡慕的紧吧。咱家里的鸡都孵了两窝小鸡了,这大小伙子,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能高兴的起来?”
邓憬深觉老妻话糙理不糙,“今日茶会你出去没跟你那些手帕交打听打听,她们家有没有合适的后辈?”
提起这个她就叹了一口气,“唉~你刚跟我说,我今日便去问了。有两家倒是有年龄匹配的,一听是你的徒弟都上了心,可一听家里是白身都没接话的了。”
“哼~我徒儿这么好,他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等金榜题名,还能轮到他们挑拣?”
话虽如此,不过女方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对方都是官家的大家闺秀。自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人家打退堂鼓也能理解。
“是我关心则乱,还是等春闱结束后再议吧。咱们就拭目以待!”他相信他的小徒弟。开始他的资质只能算中上,他跟对方脾性相投,才认下这师徒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水养人,还是他和太学教化的功劳,等岳展春闱前,资质和文章水平已经堪比他的二徒弟景川了。若是岳展都拿不下头名,他实在很难想象得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能比他徒弟还厉害。
转眼间便到了放榜的日子,早有各家下人一早就守在张榜处。随着官吏将榜单一一展开,岳展的名字赫然在列,是第一名会元。
邓府这次是孙管家亲自来看榜的,他也想讨个好彩头呢。可真看到了最上首的名字,他又不敢置信了。仿佛是怕看错了一样,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岳展的名字,满眼都是惊喜的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