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诚表达欢迎的方式就是,往沈维舟手里又塞了一大块西瓜。
吃了一块瓜后,又连续被丈母娘、大舅哥各塞了一块西瓜,已经有些吃撑了的沈维舟:“……”
柳绵绵洗完手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也是和沈维舟相处久了,现在都能从他表情极度不丰富的脸上读出情绪来了,比如此刻就是:无奈并且为难。
她乐得不行,走过去把西瓜拿了过来:“你别吃了,我吃。”她吃得慢,刚才才吃了一块,这瓜虽然切得大,一长溜的,但再来一块倒是也勉强可以。
她一口咬了下去。
沈维舟被她拿走瓜,愣了一下,开口:“我咬过了……”
几乎同时,柳绵绵已经咬了下去,一口西瓜含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叶兰端了盆炒好的南瓜子放在凳子上,拉了个小板凳坐在柳绵绵旁边,笑着调侃:“小两口还分什么你我。”
柳绵绵只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瓜。
沈维舟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
刚刚大家说的话,叶兰在厨房都听见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没底,忍不住又问柳绵绵:“幺妹,你大哥这个池塘和山地,你真觉得能挣钱?”
柳绵绵不答反问:“大嫂,庄稼种下去的时候都只是小苗苗,你有没有想过,它是不是真能长出麦子、稻谷来?”
“那肯定呀,咱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下来的。”
柳绵绵耐心道:“其实养鱼和种花生也是一个道理,都是从小苗苗长成大鱼、长出花生,和种庄稼一样,咱们自己要勤勤恳恳,付出劳动,总能收获果实的。人家技术员都说能养起来能种起来了,你怕什么?”
这么一说,叶兰顿时觉得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恍惚感消散了许多,不过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你大哥就跟地下党似的,真是一句话都不说,什么技术员,他是吭都没吭一声。”真是,差点把她吓坏了,都想着万一亏了,以后得带着两个孩子去要饭了。
她心里也是堵着气,老太太来家里闹的时候,她干脆就躲在厨房里没出来。
当然,其实她出来也没用,老太太可从来没把她这个大孙媳妇儿放在眼里,老太太一向都是觉得,余国兴将来能给她娶一个城里儿媳的,她这样的乡下人,人家根本看不上眼。
柳绵绵笑笑:“他这是怕你们不同意,想着先斩后奏呢。”
叶兰想说不商量怎么就知道他们不同意了,不过仔细想想,她也知道,余国梁要真和她说,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许丽去自留地摘了些菜,余国栋则是去自己要好的小伙伴那里弄了块肉,顺便还把在晒谷场玩得汗流浃背的侄女侄子给逮回了家:“你们小姑姑小姑父来了,赶紧回家去,回头带的糖都被隔壁阿毛吃掉了。”
好么,六岁的余欢欢和三岁的余岁岁,立马倒腾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往家里冲。
冲进家门,两个小不点傻眼了。
院子里坐着两个不认识的阿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叔叔。
余欢欢还在犹豫不决,她对小姑姑是有点模糊印象的,只是眼前的两个“城里人”,都和她印象中的小姑姑大相径庭,她觉得两个都不是……余岁岁反正谁也不认识,倒是一往无前,三两下跑到沈维舟身前,一把抱住他的长腿,奶声奶气喊了声:“小姑沪!”
大家顿时都被他逗笑了。
沈维舟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奶娃娃,拿出个红包递给他。
余岁岁接过红包抖了抖,不太高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糖捏?”
叶兰都要被自己儿子蠢死了,赶忙过来把孩子抱起来:“还不谢谢小姑父,这能买很多很多糖了。”
余岁岁一听,满意地笑出了个小酒窝:“小姑沪好!”
余欢欢眼见弟弟拿了红包,也不纠结到底哪个是小姑姑了,赶忙也跑过来喊沈维舟:“小姑父!”
沈维舟同样给了个红包。
余欢欢高兴地喊了声:“谢谢小姑父!”说完直接就把红包打开了,然后马上又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是大团结!”
她虽然还没有开始读书,但是也是一个有点“文化”和“见识”的小孩了,她爹可是村里的会计,成天算钱的,她可是见过大团结的,知道这么一张薄薄的钱,可以买可多可多可多东西啦!
那边余岁岁见姐姐从红包里抽了钱出来,马上有样学样,也从红包里抽出一张纸币,装模作样地“哇”一声,说:“大同结!”
其他人顿时又被逗得直笑。
余国栋把满地乱转的余岁岁一把提了起来:“岁岁成有钱人啦,给二叔买糖不?”
余岁岁一把把“大团结”牢牢抱住了:“不哟。”
余国栋拍了下他的屁股:“小气鬼。”
余岁岁小手一把拍在余国栋脸上:“小气魁!”
余国栋:“……”
余家一派其乐融融,离得不远的余永丰家气氛却不太好。
余永丰一家子住的是老余家的祖宅,三大间的青砖瓦房,是余永诚、余永丰的爷爷建国前建的。
老爷子当年在城里大户人家做工,有一趟差事办得仔细,帮主家挽回了很大的损失,主家赏了不少钱。房子就是用这笔钱建的。
因为老爷子当年是仆人,也是被剥削压迫的阶级,运动的时候倒是也没人攀扯他们家。
杨老太偏心小儿子,小儿子说亲之前,就找了个借口把老大分出去了,给了点锅碗瓢盆,其他什么也没给。余永诚家现在那两间屋子,还是分家之后,余永诚和许丽一点一点攒钱建的。
这三间青砖瓦房,往常可是杨老太的骄傲和底气,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她家这么气派的房子。
可自从改开以后,脑子活泛的、勤劳肯干的,总能想法子挣到钱,这十里八乡房子建得比他们家好的越来越多,所以现如今,坐在青砖瓦房的堂屋里,杨老太早已没了从前那种得意。
尤其今天本以为十拿九稳能拿到的钱,竟然没有拿到,杨老太的心情真是相当的不美丽。
“老白眼狼生的小白眼狼,去了城里过好日子,也不知道时不时给长辈寄点补品,回家了也不说给长辈包个红包,妈的,真是养不熟的东西。”刹羽而归后,老太太就坐在堂屋前骂骂咧咧。
杨巧巧听得心烦,又不得不哄着她:“这个节骨眼,大哥家可能真是拿不出钱,妈,要不过阵子再去要吧。”
顿了下,说:“倒是余绵绵回来,我真是有点担心,当初那个事情,会不会穿帮了?”
杨巧巧觉得柳家人可真是不靠谱,当初明明说好了,让她帮着挑拨挑拨就行,而且保证柳绵绵不会再回安县的,结果呢,人不但回来了,还是带着女婿回来的。
“穿帮了又怎么的,她还能打我们?挑拨两句,咱们国兴就得了个工作,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杨老太眼珠子一转,说:“这回咱们也得想法子弄点好处。”
第46章 没想到这么好忽悠
老余家被认回城里去的闺女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正嘲笑余国梁脑子坏掉,想不开去承包鱼塘的人们,顿时又有了新的话题。
余绵绵不是亲生的,是抱错的,这件事当初可是震惊了不少人。尤其是她不声不响就回城了,后面再没回过村,也没跟余家人联系,村里人背地里都说老余家人是冤大头呢。
亲闺女在城里不认他们,养的闺女跑回城了,也不认他们了。
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少人都笑话许丽,把个赔钱货当宝贝宠,一个丫头还供着读到了高中,看吧,到最后还不是白白帮别人家养了?
因为这些闲话,许丽在村里还和好几个人吵过架。
哪想到,一晃都两年过去了,老余家那个闺女又回来了。据看见的人说,她在城里嫁了人,这回她男人也一起回来了,长得可俊了,看上去又体面又气派。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拎着不少东西进的余家。
原先和许丽吵过架的那些人,顿时心里酸得不行,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养了那么多年总是事实,只要人家愿意走动,回头拉拔一下老余家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当然,也有人暗戳戳地想,没准人家就是闲着没事干,来乡下走走呢,城里人也精着呢,也许根本就不会真心帮老余家。
然而很快新的消息又来了,据说余国梁跑去和村干部商量了,要和村里签正式的承包合同,承包时间也不是一年了,要签个三五年。
据说当场村支书就问他了,承包三五年的话,至少得交一半的钱吧,这钱拿得出来吗?
结果怎么着,余国梁笑呵呵地说,他家老幺要投钱,他不够的,余绵绵,哦,不是,人家现在叫柳绵绵了,不够的柳绵绵出!
嚯!
一年一百五,三年四百五,五年就是七百五了!
就算余国梁自己能掏一点,这也不少钱啊,何况还没算鱼苗种子的钱呢。
这柳绵绵是真的回来拉拔老余家的啊!
酸,大家这心里真是酸得不行。
尤其之前蛐蛐许丽白白帮人养闺女的那些人,更是觉得五味杂陈。这哪里是白白养了闺女,这是养了个金娃娃呀。就算是亲生的闺女,谁也不敢保证,嫁出去以后能这样拉拔家里啊!
消息传到杨老太和杨巧巧的耳朵里,这婆媳俩就更酸了。
他们家国兴在乡里的农机厂做临时工,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元,这在村里那也算是“高收入”了。他家招娣也帮衬家里,时不时就从婆家往娘家捣腾点东西。
可跟柳绵绵这一出手就是好几百一比,顿时感觉都不够看了。
柳绵绵倒是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她现在手里有钱,拿个几百块出来投资一下余国梁,完全就是洒洒水。
而且,钱捏在手里是不会生钱的。
把手里的钱花出去,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才能早日挣到更多的钱不是?
上辈子她不敢想拥有一个小目标,这辈子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她还是敢想一想的。毕竟后世那些拥有无数个小目标的大佬,在这时候也跟她差不多,不是在倒卖玉米就是在蹬着三轮车卖汽水。
许丽厨艺不错,加上今天为了招待女婿,很舍得下料,午饭做得浓油赤酱,香得不行。
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聊,等到下午四五点钟,太阳没那么烈了,一群人跟着余国梁一起去看承包的池塘和山地。
池塘不算太大,不过就养鱼来说,也够了。由于村里没有正经管理过,池塘边杂草丛生,角落铺的青石板上还有人在那里洗衣服。
看到柳绵绵他们,正洗衣服的大嫂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国梁,绵绵,哎哟,这以后就是你家的鱼塘了啊,咱们以后还能来洗衣服吗?”
柳绵绵从原主的记忆里提溜出来这位,是住老宅附近的一位邻居,嘴巴挺碎,但人不坏。
柳绵绵也笑,说:“嫂子,今天先洗吧,以后可不能洗了,不然咱们养的鱼万一出什么问题,也说不清楚不是?村支书说了,承包款回头村里按人头分,大家多多少少能拿点儿,肯定也希望我们这鱼塘做得顺利不是,不然我们拿不出承包款,你们也没钱分了。”
大嫂爽朗地笑起来:“哎哟,进城了就是不一样,绵绵现在都这么会说话了!放心吧,我这桶衣服洗了,就不洗了,我帮你们跟其他人也说说。洗衣服哪有分钱重要啊你说对不对?”
柳绵绵笑眯眯:“可不是。”
等走远一点,柳绵绵就和余国梁商量:“这些杂草啊什么的都要处理掉,然后鱼塘附近多弄几个小心危险、禁止洗衣之类的指示牌,让人在旁边画上浅显易懂的图示。”
看完鱼塘看山地,这一片山地面积确实不小,要不是准备种花生,柳绵绵觉得,其实圈起来养走地鸡也挺好的。
一整片的山地上都是杂草,草丛间偶然可见色彩艳丽的野花,在傍晚的阳光中随风轻轻摇摆。
宁静而悠闲的乡村风光。
“啊,那是什么!”
沈维云突然尖叫起来,柳绵绵回过头,眼角余光瞥见草丛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往她这边游动过来,她吓了一跳,正想跑,突然被人往旁边拽了拽,然后,她就看见,一根尖尖的木棍突然快狠准地往草丛中的东西戳了过去。
柳绵绵突然瞪大了眼睛。
草丛里的东西被戳中了,痛苦地甩着尾巴,但竟然挣不脱那根小小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