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红梅小姨也不是什么任人搓扁捏圆的软柿子,叉腰就骂:“我就卖个屁了,关你屁事?!妈的,你们硬挤老娘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你们还想得寸进尺,真当老娘好欺负是不是?就这么点地方,你爱待着待着,不爱待着赶紧带上你们的破东西给老娘滚。”
“你这臭娘们儿找打是不是?”男摊主仗着自己长得魁梧,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小姨威胁说。
不等小姨回答,蒋红梅把扛着的麻袋往男摊主面前一摔,吼:“打,你打!你敢打,老娘今天就弄死你!”
男摊主瞪着眼睛:“你以为老子不敢?!”
然后就看到一群人站在了他的摊位前。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男的,身材高大,肤色偏黑,随便一个站出来,感觉都不太好对付。
俩人身后还站了一男两女,这三个人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气质像城里的文化人。尤其其中的年轻男人,虽然长得俊,但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看着就不像健康的人。
男摊主轻蔑地扫向他,心说这痨病鬼不会也是来摆摊的吧。
哪想到眼神刚一和对方接触,他浑身汗毛立即就竖了起来,莫名有一种被凶禽猛兽盯上的错觉,背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刘安民踢踢隔壁摊主放在地上的麻袋,说:“没看见我们这儿人多吗,挤不下你们俩了,赶紧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男摊主色厉内荏道:“这地方是你们的吗,这是公家的地方,谁占了就算谁的。”
蒋红梅:“我们占了,所以你赶紧滚。”
男摊主还想再说什么,女摊主扯扯他的袖子:“算了算了,咱们换个地方。”逞凶斗狠他们倒是不怕,只是那三个看着斯文的,瞧着不像普通人。
俩人卷起摊在地上的破布悻悻离开。
小姨松了口气:“哎哟,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真要跟他们打起来了。”
她好奇看了眼柳绵绵他们:“你们这瞧着可真不像来摆摊卖东西的。”
柳绵绵笑眯眯喊了声小姨,理直气壮道:“我是投资人,只管投钱,不管卖货,我当然不是来摆摊卖东西的,我是来逛大集买东西的。”
蒋红梅:“……你可真行。”
沈维云分外高兴:“我也不会卖东西,我会买东西。”
余国梁看看这几个不靠谱的,无奈道:“我没东西要买,我来一起卖。”他挠挠头:“不过我也不太会。”
柳绵绵拿出个硬纸板,竖着摆到地上麻袋前。
之前柳绵绵拿了个硬纸板摊在车斗里,蒋红梅还以为她是矫情,嫌弃车斗不干净,现在蒋红梅才看清楚,这硬纸板上用红黑两色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字:南城服装厂高档衬衫跳楼价每件十元,三件以上直接跳海每件再减一元!
“……”
明明她们之前商量好的,销售价就是每件九元,怎么变成买三件以上才九块钱一件了?
“一看到这个,是不是就觉得不买三件以上就亏了?”柳绵绵笑眯眯问。
蒋红梅琢磨了一下,心说还真是,这可比直接说九块钱一件吸引力更大呀。
她朝柳绵绵竖了个大拇指,赶人说:“得得得,别挡着我们做生意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去。”
柳绵绵于是高高兴兴地去逛大集了。
年初时,上面下发文件推出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规定当年起,除个别品种外,国家不再向农民下达农产品收购派购任务,定购以外的农产品允许农民上市自销。
受此影响,农村大集上的农产品不管是种类还是数量都非常丰富,柳绵绵挑着质量好的细粮、棉花和鸡蛋买了一些,很快装满了一个麻袋,于是只好把东西先送回到蒋红梅他们那边。
沈维舟主动揽下了送东西回去的活儿,虽然柳绵绵和沈维云都担心他拎不动,但事实证明,他拎着一个大麻袋,还走得很轻松。
“我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好像没这么大的力气。”看着沈维舟的背影,沈维云皱着眉头奇怪地说,“还有,他以前不吃韭菜的,也不爱吃南瓜,可最近我看他夹过好几次韭菜,南瓜丝摊饼也吃得津津有味的。你说,是不是因为他身体好了啊?”
柳绵绵一怔,问:“你说他以前不吃韭菜,也不爱吃南瓜?”
沈维云点头:“是啊,不过医生不是说他检查指标也好了吗,可能是身体好了,就不挑食了吧?”
“可能是吧。”
柳绵绵随口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上辈子有个室友,不吃葱姜蒜,每次吃东西都要小心翼翼问清楚配料,尤其是吃饺子的时候,非得把馅料都打听清楚了才敢吃,有一次不小心吃到韭菜馅的饺子,她当场就吐了。
这种习惯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所以,沈维舟是怎么回事?
俩人在原地等了沈维舟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她们站在路中间,时不时要跟人撞上,干脆往旁边偏僻的角落躲了躲。
之前想抢地方的那个男摊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盯着她们一脸阴沉:“都怪你们,害老子只能在犄角旮旯里摆摊,一早上连个萝卜都没卖出去。”
农村大集上什么最多?自然是随处可见、家家户户都有的萝卜白菜。加上这夫妻俩价格要得高,也都是一脸刻薄相,态度也一般般,东西卖不出去完全是意料之中。
但他自己可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就是因为自己“丢”了那个好位置,才卖得这么艰难。
想到东西卖不出去,再挑了回家,肯定会被村里人嘲笑,男摊主就心头火气。见柳绵绵和沈维云只有两个人,他狞笑起来:“老子打死你们两个臭娘们儿,让你们狂——”
他骂骂咧咧地冲向柳绵绵,还差半米的距离时,看到柳绵绵突然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个瓶子,不等他反应,柳绵绵飞快拧开盖子,一甩手就泼了男摊主满头满脸。
“啊——”
第29章 进账颇丰(修)
柳绵绵每天揣着瓶辣椒水进进出出,哪怕朱永齐“二进宫”,再次被逮进派出所,她也没有把东西收起来。
八九十年代治安不太好,这东西随身带着,有备无患。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是在这种场合。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男摊主还挺坚强,虽然被辣椒水泼得满面狰狞,但是他拿袖子往脸上一抹,眯缝着眼睛,竟然就又向她们冲了过来:“妈的,我打死你个臭娘们,你还敢拿东西泼老子!”
柳绵绵拽着沈维云就跑,边跑边喊:“抢劫啦,杀人啦,救命啊——”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侧边跑了过来,柳绵绵心说这人看着有点眼熟,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不对,这是沈维舟!
她赶忙使劲推了一把沈维云:“跑!”
抄起路边的一把扫帚又折了回去。
那边沈维舟“慌乱”中“踉踉跄跄”地撞上了男摊主,一个肘击“不小心”肘在男摊主的腹部,男摊主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被“收势不及”的沈维舟一下子撞翻在地,沈维舟“失去平衡”,于是也一下子栽倒,好巧不巧,拳头就砸在了男摊主的脸上。
柳绵绵拎着扫帚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好像,没有下手的必要?
十分钟后,怀平乡派出所。
鼻青脸肿、眼眶通红的男摊主指着柳绵绵:“她给我泼了毒水,肯定是毒水,我的眼睛,还有脸,现在都是火辣辣的疼。”
又一指沈维舟:“还有他,他打了我的肚子,还有脸,我现在站都站不直,很疼,非常疼!”
公安扭头看向柳绵绵和沈维舟。
柳绵绵叹了口气,说:“公安同志,我们都是南城人,今天跟着朋友过来赶大集凑热闹的,我们和这个人完全不认识,根本就没有理由打他呀,你说是不是?”
“倒是他,因为之前和我们几个朋友有争执,看到我们两个女同志落单,就想报复。他自己没卖出萝卜,倒是怪上了我们,说要打死我们俩,我们这也是迫于无奈,正当防卫。总不能真站那儿等着他来打死我们吧?”
公安点点头,看了眼男摊主,说:“但是你泼他的东西似乎伤害性有点大。”
柳绵绵无辜道:“就是用辣椒、酒精、大蒜、生姜做的汁水,都是能吃的东西,能有多大伤害性?而且,我前阵子被人贩子盯上过,这都是为了防范人贩子特意准备的,哪知道人贩子没遇上,倒是先遇上人渣了。”
“妈的,你说谁人渣?臭娘们儿,老子打死你!”
男摊主简直一点就爆,柳绵绵往公安的身后躲了躲,弱小、可怜又无助:“公安同志,你看看,当着你的面,他就要打死我。”
公安严厉制止了对方,男摊主气得差点吐血,怒吼:“她先骂我人渣的!”
柳绵绵:“我骂你一句,你就要打死我,我不泼你泼谁,等着你打啊,我又不是傻的。”
发现自己在口舌上讨不到半点便宜的男摊主,气愤之下只能把矛头继续对准沈维舟:“他呢,那他呢,他突然窜出来打我总是事实吧?”
他瞪着沈维舟,发红的眼眶像要喷火,沈维舟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淡淡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只膈应人的蟑螂差不多。
“你追打我的妻子和妹妹,我情急之下想要阻止你而已,并没有打你。”
非常温和的语调,配上满是寒意的眼神,充满了违和感。
男摊主想说什么,在他的眼神逼视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绵绵插话说:“公安同志,他说我丈夫打他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丈夫身体不太好,平时重点的东西都拎不动的,怎么会有力气打人呢?不过是情急之下撞到了他,运气好正好撞对了地方而已。不是我宣扬迷信哈,他这是恶有恶报,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呢?”
她皱起眉头:“他还好意思说我丈夫打他,我还怕他皮糙肉厚的,把我丈夫的手磕坏了呢。维云,赶紧瞧瞧,你哥哥手有没有破皮。”
沈维云立马凑到亲哥身边,抓起亲哥的手看了看:“破皮倒是没有破皮,不过关节这里都红了。”
柳绵绵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公安看向沈维舟,这男同志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确实是肉眼可见的身体不好,再看那个男摊主,长得五大三粗,这武力值几乎就是明摆着的。
“你们给我打成这样,还想怪我自己,他那手不就是打我打红的吗?”男摊主怒道,“赔钱,必须赔钱,没有五百块钱,你们别想走。”
哟,还敢狮子大开口呢。
柳绵绵双手一叉,说:“公安同志,这个人意图趁角落无人殴打伤害我们,他这是犯罪未遂,请一定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不然,他以为犯罪没有成本,以后只会变本加厉。还有,他趁机向我们索要五百块钱赔偿费,这分明就是敲诈勒索,请一并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听到追究刑事责任,男摊主终于怕了,色厉内荏道:“我又没有打到你,你们还打我了呢,你们还想让我坐牢,还有没有天理国法了。你你你,你们医药费总要给我吧……”
还想要医药费,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柳绵绵半点不为所动,就坚持一条,正当防卫,没有打人,请公安追究对方刑事责任。
到最后,男摊主反过来开始痛哭流涕地请求他们放他一马,赌咒发誓以后再不敢跟人动手。柳绵绵心知己方未受到任何伤害,对方故意伤害证据不足,本来就不太可能追究对方刑事责任,于是表示己方也不愿太过浪费警力资源,不跟他计较了。
写和解协议的时候,公安忍不住问柳绵绵:“女同志有没有意向来我们派出所做调解工作?”
明明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男摊主要求追究他们几人打人的责任,可这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变成了男摊主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然后就变成了他们是否追究对方的责任了。
这一手嘴皮子功夫,要是用来做派出所的调解工作,那绝对是事半功倍。
柳绵绵:“……我这个人就喜欢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其他的都不考虑哈,感谢感谢。”
公安:“……”
不是,世上还有这种工作吗?
低头看看她填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求知巷9号,那一片可是南城人家喻户晓的“富人区”。
行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怀平乡离求知巷确实挺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