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亮的新设备在灰扑扑的厂房里耀眼非常,有些塑料膜都没撕。
本地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社都有记者前来,采访的采访,拍照的拍照。
王雪娇和张英山分站在人群的左右两侧,观察着人群的动静。
狂信徒培训基地的教学大纲里说了,要炸,就要挑人最多的地方、官最大的人、宣传效果最好的时候。
既然他们的梦想是想要把内地的工厂吓得不敢再入关建厂,那应该想要闹得越大越好。
就像有一段时间,卡塔尔的半岛电视台简直就是专门播砍头的频道一样。
狂信徒也要宣传自己的业绩。
宣传效果最好的时候,莫过于领导讲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所有麦克风、所有摄像机,都对着那一个方向。
现在主席台已经坐满人了,白鲲鹏同志坐在主席台的正中间。
还有一个位置空着,那个人是本辖区的派出所所长,按计划他应该来的,不过凌晨的时候突然接到任务要执勤,人太少,他也不得不顶上去,到辖区附近的中小学巡逻。
白鲲鹏同志知道要升职,不仅要做出成绩,也要懂宣传自己,人脸留在照片上,写报告、做报道的时候,都能带上他。
所以她说派人去找所长了,希望所长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参加一下仪式。
王雪娇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寻找最有可能的人。
在场有几个穿着大罩袍的女人,纱巾罩着她们的脸,看不清表情。
其他人的表情或是迷茫,或是期待,或是欣喜,属于一个正常人面对未知事物的状态。
王雪娇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罩袍,戴着面纱,没有戴手套。
她悄悄走进人群,站在那几个大罩袍女人的身侧。
她一手捏着无水酒精的瓶子,一手捏着打火机,就好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全身紧绷,精神高度集中,将所有的意识都放在身边的那几个女人的身上。
不对,不止一个……
王雪娇抬头,向张英山的方向望去,他的神色冷峻,眉毛立起,这是发现了危险时候的状态。
张英山的眼睛与王雪娇对视,他伸出五根手指摸了摸左脸。
王雪娇会意:在主席台左边,有五个狂信徒的同党。
她的眼睛飞快掠过,有两个是穿着大罩袍的女人,还有三个是男人。
狂信徒们不会让女人当近战战士,女人的作用是当作引爆炸弹的启爆器。
这里的军人和警察基本上都是男人,他们发现之后,扑上来抓人,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拍到照片,可以想象会被贺阳之流写成什么样。
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吹。
以前张英山被女毒贩这么栽赃过,现在他不怕了,爱拍不拍,随便拍,就算被造黄谣,也不过是一个下流的波斯大胡子商人扑倒妇女。
王雪娇锁定目标之后,便静待时机。
她相信那两个人如果执行的也是自爆任务,那么她们一定会靠近主席台。
派出去找那位所长的人,说所长走不开,那条街就他一个人,别人都被分到人群更加密集的地方。
白鲲鹏对这里的情况也有所耳闻,表示理解:“没办法,人太少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前面照例一通官方发言,然后进入正题,关于这个厂能增加多少就业岗位,能有多少产值,未来的发展规划以及等等……
所有人都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听领导叨叨的时候,王雪娇身旁的女人向前迈了一步,另外两个女人也动了。
当她们距离主席台还有大约五米的时候,忽然人群里一片混乱。
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的女人双手着火了,她高举着两只手,幽蓝的火焰从她的胳膊肘一直烧一手指尖,不住跳动。
那个女人在大声叫嚷,反复只喊着一句话:“恶魔,我们之中有恶魔。真神要来收恶魔啦!”
听说有恶魔,已经把周围的普通人给吓坏了。
什么?真神还要来收恶魔?
那会打成什么样啊!!!
人们惊恐地飞速向后退。
只有那两个执行爆炸任务的女人一脸懵逼。
她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像普通人那样散开,还是应该继续完成至圣先师交待的任务?
至圣先师说,炸了就能上天国。
可是,在真神收恶魔的时候搞爆炸,真神会不会觉得自己碍事,一生气,就不让自己上天国了?
培训班没教过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啊。
她们两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们发愣的时候,一个男人向她们大声发出指令,还有两人掏出匕首,准备随机捅几个身边的人,用以震慑。
两个女人不再犹豫,准备向主席台冲。
王雪娇心中冷哼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黑袍女手上的幽蓝色火焰忽然变成了舞动的火蛇。
两条蓝色的火蛇就像两根笔直的棍子,一前一后,将三个罩袍女夹在中间。
她们的衣服瞬间被火焰点燃。
培训班只教她们如何带着炸药冲进人群,然后引爆,却没有人教过她们自己衣服着火了应该怎么办。
那两条蓝色火蛇目的性非常强,专门对着她们藏着炸药的地方喷。
这种便宜货炸药很不稳定,按一下会爆,温度够高也会爆。
她们要么就等着温度升到引爆点,要么在地上打滚触发爆炸。
总之,今日难逃一死。
如果她们在王雪娇用酒精点自己手的时候,像个正常人那样跑路,那么,她们最多被逮捕。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她们还心心念念地完成任务,脑子已经坏了,她们会选择与逮捕她们的警察同归于尽。
警察本来就不够用,怎么能让她们这么糟蹋。
要是没人愿意当警察,那现役警察的工作压力不是更大了嘛!
王雪娇心善,见不得同事加班。
她还喜欢成全别人的理想。
既然她们这么想死,那就送她们去死,看看到底是上天国,还是去火狱。
王雪娇在培训班的时候,点过好几个炸药包,精确了解过这种炸药到底要烧多久才会炸。
当时负责培训她们的人还夸她积极好学,态度端正,是虔诚的信徒。
谁能想到,她是认真用他们的实验材料,积极地研究怎么毁了他们的伟大事业。
等确定炸药必爆之后,王雪娇就地躺下,快速在地上滚远。
气浪触及她后背的时候,已经像一阵微风,不过轻轻拂起她衣角。
王雪娇在这里引爆的时候,张英山打断了两个男人的腿。
第三个人见状不好,飞快冲进拥挤的人群,张英山不敢再开枪,拔腿追过去。
那个男人没有跑太远,就被举着草耙、棍子的群众们堵回来了。
围观群众原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前面的人喊真神恶魔什么的,然后是三个女人起火,还以为要看到传说中的神魔大战了,结果看到四个男人也打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拿枪的大胡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对着人群乱挥匕首的人绝对是坏人绝对没错。
根据人民群众的朴素价值观,打坏人的人,肯定是好人咯。
他们毫不犹豫地上前,帮助张英山。
三个女人都已经如愿化成了肉块,地上还剩下她们的衣服在熊熊燃烧。
王雪娇手上的火焰已经熄了,黑罩袍也已经又破又烂又脏,她顺便把黑罩袍也脱了,扔到一边,露出一身红色如火的衣裙,红色的纱巾遮着她的脸。
一身鲜红衣裙的女人傲然地站在一滩血肉之中,用新学的语言高呼:“火狱!恶魔被真神打入火狱了!”
这般血腥的场面可以说相当骇人。
所有人都吓得腿软,想逃走都跑不动。
女人们吓得扭过头不敢看,就连男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一切发生的太快,主席台上的三个人,只有未来的厂长同志跑了。
他一直坚持体育锻炼,反应比较快,王雪娇双手起火的时候,他就已经站起来了,三个女人要冲上来的时候,他跑出了五米,现在,他已经跑到厂房里面了。
白鲲鹏生活的环境一直特别太平,长这么大,也就遇到过几次小偷,连抢劫都没遇上过,面对字面意义上的“炸裂”,她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毛拉七十多岁了,他跑不快,也跑不动,也坐在原处没动。
王雪娇转身,向主席台走去:“你们没事吧?”
两人都听出了王雪娇的声音,心里完全不慌,只有困惑。
特别是毛拉,他一头雾水,这姑娘不是吃公家饭的吗?怎么刚才跟狂信徒似的。
而且,她还特别熟练,不像第一次装神仙。
吃公家饭的人为什么这么熟练?
王雪娇看着毛拉,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她们都是极端狂信徒,就是昨天晚上袭击你的,他们的计划是用你的死,证明你说的都是错,现在死的是他们,你是专家,你看怎么利用这事,把潜在可能变成狂信徒的人的心思压下去。”
白鲲鹏都听傻了,她来之前,认真学习了少数民族的各种禁忌,包括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要尊重信仰之类的。
王雪娇这番发言,可太狂暴了。
不仅发言狂暴,操作也很狂暴,如果她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手法就是标准反派。
王雪娇跟毛拉说完,转头瞥见白鲲鹏表情复杂,猜到她在想什么:“这手段是他们对付毛拉的,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正这里的人永远不可能变成无神论者,那就别浪费嘛,宗教的价值不就是让人知道敬畏,知道干坏事有报应么~她们死都死了,总不能浪费。”
白鲲鹏听得一愣一愣,憋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你还真节约。”
王雪娇冲她调皮地挤挤眼睛:“那当然,老师教育我们,浪费一具不应当。”
“嗯……啊?”白鲲鹏应了一声之后,又仿佛觉得哪里不对,是这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