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概念里,茶,就是那种大叶片散茶,装大大的搪瓷杯子里,浓浓的一大杯,干活口渴了喝一口,路过的行人渴了,也能敲门讨一口的免费货。
怎么会要五毛这么贵?
她怯怯地问:“有白开水吗?”
“有,一毛五一杯。”服务员面无表情地报出价格。
什么?白开水也要钱?!
还一杯?不能喝到饱吗?
商场里的物价把小金花给吓坏了,如果不是王雪娇在这,她看到菜单价格,立马就得落荒而逃。
王雪娇笑道:“还是我请你吧,你先想想要喝什么,我要一杯咖啡。”
小金花下意识地想点最便宜的白开水,但是又很好奇“果珍”和咖啡的味道,王雪娇看出她的眼神在果珍和咖啡之间游移,招呼服务员:“两杯咖啡,一杯果珍。”
“好。”服务员转身就走。
小金花大惊,想拉住服务员,被王雪娇反手拉回来,她急急道:“一杯就行啦,太贵啦”
“偶尔尝尝么,省得你回去都在想果珍咖啡是什么味儿。”
三杯饮料都是开水冲冲三秒钟的东西,很快就端了上来,然后服务员就回到高高的服务台后面,继续趴着打瞌睡。
小金花小心翼翼地捧起橙色的果珍,抿了一小口,顿时,小脸皱了起来:“好酸!”
王雪娇伸手摸了一下:“烫,放凉了就没那么酸了。”
“哦。”
小金花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表情也不怎么愉悦:“苦”
三合一的苦味对王雪娇来说,等同于无。
小金花轻声问:“这也是放凉了就不苦了吗?”
“放凉了会酸。”
“……”
小金花以为她说的“酸”,是像热果珍那么酸,在酸和苦之间,她决定咬牙吃苦。
她拿出了喝中药的气势,打算一气灌掉它,就看到王雪娇冲着柜台喊了一声:“服务员,有没有糖?加点糖。”
“我们这只有方糖,一毛一块。”
“加。”
小金花睁大眼睛,她从来没见过方方正正的白色糖块,她在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一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先不要扔进去”小金花怯怯地说。
服务员给她把方糖放到垫着杯子的小盘子里就走了。
她拿起方糖,观察了许久,又小心的舔了舔,大失所望,进而怀疑起自己的味觉:“怎么跟做菜的糖一个味?”
“就是白砂糖压成这个形状。”
小金花的脑海里,再次升起“城里人太黑心了”的想法。
王雪娇笑道:“我说得没错吧,在城里赚钱的机会就是多,一斤白糖八毛,能压出一百块方糖,那就是十块钱。”
看见小金花眼里仿佛瞬间光芒四射,王雪娇又补了一句:“不过方糖买的人不多,能赚到钱的,是少数有销路的人。赚钱不仅要看花出去多少钱,赚回来多少钱,还要看人家赚这个钱的原因还有什么,不然生意这么好做,人人都做了。”
小金花连连点头。
王雪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是又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简姐姐和娟娟算从南方批发衣服,到这边来卖,我想跟她们一起干。”
此时南方是内地与世界对接的窗口,时尚水平领先内地二十年,仿佛不用挑选,随便批发几百件到内地来卖,就能发大财,只要付出一些辛苦就行了。
“她们懂服装吗?”
小金花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衣服天天穿,还有什么不懂的?”
王雪娇对服装生意略有认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看似一样的衣服,其实穿在身上可能天差地别,自以为眼光独到拿了特别的衣服,可能顾客不买账,一件都卖不出去。新手很容易踩坑。
听起来,简燕跟李娟两人就是那种“这么容易就能挣钱,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不过,万一这两人真的极具天赋,在美学上眼光独到呢?
王雪娇也没多劝,对小金花说:“其实,我的建议是,好歹先去服装店工作一下,收集一下顾客的想法和意见,看看她们看中的衣服,跟顾客的想法是不是一样。”
“嗯”
王雪娇:“你也喜欢卖衣服?”
“不喜欢,就是看到能赚钱,所以,我就想跟她们一起试试。”
“我倒觉得,你还不如摆摊卖面食,你做的很好吃,我可以教你怎么调味。”
“真的啊!!!”小金花觉得自己在服装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做面食,那她有绝对的自信。
“不过,摆摊要本钱的,你有吗?”
“有有有,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的。我买到你说的股票了。”
小金花小小声的说,解开棉袄,掀开毛衣,层层叠叠,最后露出一个用布缝成的腰包。
“你怎么买到的?”王雪娇很惊讶,她在报纸看到了,说那天在最大证券营业部排队的人起码有四万多人,小金花那边没有四万,起码也有一万多,都绕了好几圈了。
虽然她站在第七个,但是,排在她后面的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小金花这个小身板,不可能撞得过他们。
按王雪娇的设想,应该是小金花被挤出去,啥也买不着,然后被同事们带回局里,她来认领回她的一千块。
后面小金花那么快被放出来,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习惯了自己时代的物价,对一千块钱的离去,没有过于悲痛欲绝。
这次小金花回来,就当是捡了一千块。
小金花拿出腰包里的纸,不是股票,而是“股票认购证”。
王雪娇顿悟,为什么小金花能力压群雄,买到它们了。
股票认购证上有一行奇怪的字,说销售收入将全部捐献给社会公益事业。
听起来不像是赚大钱,而是慈善捐款,所以压根没人买。
这东西在真实的历史里,是1992年1月19日发行的。
在这篇男频文里,被作者提前到了1991年12月,以便男主能买到,攒到第一桶金。
股票认购证是有资格买股票的凭证,而不是股票本身。
1号到10号,随机抽奖,抽到几号,就能买该号码对应的股票。
现在三十块一张,转手倒卖,最高的时候,能到五千块一张。
一百张认购证,每次开奖,必有十张中奖。
如果自己身上有足够的本钱,亲自用这张认购证去买股票,能带来六十万到八十万的收益。
于是,1992年,五千块一张的认购证,被抢疯了,不少人一百张一百张的买。
小金花给了王雪娇三十三张认购证,还有一张十块钱。
王雪娇将认购证收起,又将十块钱给小金花,笑道:“这是给你的代购费,你的认购证也要收收好,不要弄丢了。”
还有三个月,三十块钱一张的认购证,就是八百块一张了。
小金花眨巴眨巴眼睛:“我已经卖掉了。”
“啊?”王雪娇震惊。
小金花买完认购证出来,就有人用四十一张的价格买走了。
王雪娇内心的小人还没有来得及替小金花捶胸顿足,就被小金花下面的话按回去了:
“幸好卖掉了,公安员把我带回去的时候,问我走的时候,郁叔诚哥给过我什么东西,我说给了我一千块钱,他们说那个是赃款。我就给他们了。现在我还剩330块钱。”
330块钱,摆个小面摊,从头开始是够了。
如果没有这笔钱,小金花可能已经回到老家,开始过着同村女孩早嫁人早生仔的人生。
从某种角度来说,小金花也是有点运势在身上的。
王雪娇替小金花庆幸的同时,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会儿应该还没有人认识到认购证的价值,就算买,也没必要从小金花手上买,除非是大规模扫货,只有消息灵通人士才这么干
看来,从小金花手里买证的人,不是本书的男主,就是本书的终极大反派。
王雪娇深为遗憾:真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摄像头,不然高低得看看,从小金花手里买认购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24章
与小金花分开后,王雪娇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回家,对王建国说,看看家里能拿出多少闲钱,赶紧去买股票认购证,那东西能买到股票!
王建国从没听说过股票认购证,挂了电话,跟周围认识的人问了一圈,都说没听说过,听见是王雪娇推荐的,都怀疑王雪娇是不是被人诈骗了。
那个曾经跟郑月珍大吵一架的老太婆也在场,阴阳怪气道:“她不是警察嘛?怎么这个当也上啊?不为人民服务,想发财想疯咯?”
本来,郑月珍也觉得这事不靠谱,她天天看报纸,人缘又好,别人有啥事都喜欢找她聊,自认是全厂最消息灵通人士,但她居然没听过什么股票认购证。
正常情况下,听到身边没一个人知道的东西,搁下就搁下了,但是有这个烦人老太婆,郑月珍的一口气下不去,她才不相信自己女儿是想钱想疯了上当的笨蛋。
就算不买,也得为女儿证明清白!!!
最简单的证明,就是去证券营业部问。
平时,证券营业部的人都在伺候“股疯”们,处理委托单都处理不过来,谁有关搭理什么咨询。
事情,总有例外。
股票认购证发行当天,排队现场火爆,一开门,听说卖的不是股票,而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人民群众一哄而散。
后来来了一个款爷,一口气买光了,并且当时总部说每个支部就这么多,不会再有了。
然而其他支部没这么好的运气,股票认购证堆积如山,无耻的总部把其他支行的任务强行划拨给了他们。
股票认购证来了,但是款爷不见了,款爷还没留电话。
营业部经理哭天抢地,悲伤逆流成河,但也没办法,他只得把自己的不幸转移给了一个更加悲催的手下,让她搬个凳子,摆个桌子,坐在寒风呼啸的户外,拉人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