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最低的第一个人,条子费五十万港纸。
并且,他只是递个话,第二个人愿不愿意搭理他,什么时候愿意接见他,不保证。
余梦雪就这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是砸了多少钱?搭上了谁的关系?
现在沈林康看着王雪娇的眼神简直可以用崇拜来形容。
“行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不用送了。”王雪娇昂首阔步向外走。
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阿兰说的地址。
她先去楼下的士多店买了一包口香糖,顺便讨了四个塑料袋,才走到阿兰家门口。
据阿兰说,这是男人用她的名字买的房,就算是她杀人,只要法院没有判她需要赔钱,这房子就还是她的。
王雪娇在阿兰说的门上挂的装饰花里找到了钥匙,她打开门,看见屋里地面铺着原木色的地板,她给了张英山两个塑料袋,自己也把鞋套好。
阿兰家的房子的居住面积大概有九十多平方,在港岛,这个大小的房子有一个称呼:千尺豪宅。
屋里一共有四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婴儿房。
婴儿房成色最新,房间里的墙漆成粉嫩的苹果绿,摆着各种会转会响的玩具,还有小汽车、小木马、洋娃娃、小皮球以及等等,衣柜里摆着好几撂婴儿的小衣服,从款式来看,阿兰确实不知道胎儿的性别,男女款的都买了。
厨房里的餐具全是成套的,看起来像是非常讲究的人家,碗柜里放着带着浮雕的白瓷、勾着金边的玻璃碗、还有品味与雍正差不多的淡蓝色餐具套装。
从锅和灶具的使用情况来看,阿兰平时应该挺喜欢做菜、煲汤、在柜子里还有一些煲汤常用的药材:霸王花、五指毛桃、土茯苓以及等等。
次卧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连床垫都没有,大概只是摆在那里,并没有人住。
阿兰说的磁带在主卧,在床头柜上,有一架索尼牌录音机,王雪娇按下放音键,里面传出悠扬的古典音乐,这曲子是《天鹅湖序曲》。
使用古典音乐做胎教教材,现在大陆也很流行。
王雪娇把正面反面,从头听到尾,就是一个古典音乐合集,有熟悉的《春之声》《皇帝》《蓝色多瑙河》……
“难道她只是叫我来拿磁带?”王雪娇看着磁带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有没有可能,是里面某段音符用了升调或是降调、改变节拍做为暗号?
那王雪娇可就没有办法了,她对古典音乐的鉴赏能力来源于读书的时候完成抄写作业时,一边听一边抄的经历,对于正品音乐应该是四分之一拍还是二分之一拍,完全听不出来,更分不出来应该是升调还是降调。
王雪娇果断放弃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复制一份,让王美珍找个音乐专家,慢慢听。”
“嗯,”张英山还在卧室里查看各种细节。
阿兰捅死男人的妈,是在男人家的房子里,案发现场不是这,而且犯罪事实明确,阿兰自己也认罪了,皇家警察们都没有到阿兰家来进行任何调查。
张英山在床上搜到了几根头发,在浴室的垃圾筒里发现了被丢弃的剃须刀片,上面还有一些残余的泡沫和毛发。
等他兢兢业业地搜索完现场,转出来一看,发现王雪娇已经把握在手里的磁带芯不知不觉全给抽出来了。
张英山看着她的手,她看看自己的手,尴尬地笑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她的手,就是闲不得,脑子在忙,手却闲,就必然会不知不觉得做一些刻板动作。
王雪娇在屋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着一只笔,如果是在她家,用一支铅笔,往磁带的孔里一插,握着铅笔飞转一会儿,磁带就会全部回归原位,现在只能一点一点手动往里卷了。
用手卷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把磁带折过来,A面在某个节点忽然就变成B面了,然后B面又变成A面。
王雪娇靠在窗边,小心的一边看着磁带,一边往里卷。
深褐色的磁带在阳光下折射出丝滑的光,王雪娇一边卷一边对张英山说:“你说我像不像白雪公主的亲妈?”
“嗯?”张英山没明白她的意思。
王雪娇卷着磁带:“啊,但愿我的小女儿,皮肤白里透红,就像这洁白的雪和鲜红的血,头发就像这磁带一般又黑又亮。”
“……”张英山被她最后一句呛到了,“可是这磁带的颜色也不黑啊。”
“深栗色嘛,也挺好的,主要是这光泽,绝了~”王雪娇托起一卷还没有卷进去的磁带芯,在太阳底下晃动,“这得倒多少精油才能……嗯?”
卷到中段,磁带芯上的光忽然变了,麻麻赖赖,一点都不光润。
怎么回事?这磁带真的跟头发一样,还有分叉和断点?
王雪娇偏过头,眯起眼睛,盯着磁带芯上的异样。
没有分叉,没有断点,只有一串字母和数字:N1162321。
王雪娇有丰富的把磁带抽出来玩的经验,她确定,磁带上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是给阿兰看的吗?
这么大一卷磁带,阿兰得扯到什么时候……王雪娇觉得如果这是阿兰同伙留下的,只能说明同伙的业务能力不行,一点都不知道给阿兰减轻负担。
她刚才是顺着一个轴在卷,现在她换了另一个轴,让“N1162321”留在中间,她想知道阿兰是不是真的打算像她这样,把磁带全抽出来,一段一段的看。
等磁带卷完,王雪娇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扬声器里响起的是悠扬的《天鹅湖序曲》。
对不起啊!
冤枉能干的手下了!
原来人家手下是特别体贴的,数字就写在最近的那段磁带上。
如果王雪娇一进门,没有播放,直接把磁带从录音机里拿出来,把磁带口斜对着阳光,就能看到那串数字。
不过,就连狱警检查,也会下意识地播放磁带里的内容,而不是盯着磁带看。
如果王雪娇不是习惯性的手欠,把磁带芯都抽了出来,不得不老老实实给人装回去,她也看不见这串数字。
“这串数字到底什么意思?”王雪娇想不明白。
银行保险柜的密码?
不可能,她人在牢里,要银行保险柜的密码干什么。
肯定不是电话号码,也肯定不是经纬度……
世间密码千千万,王雪娇想起自己曾经有幸见过的美式密码本,对她这个外行人来说,毫无密码可循。
就连图灵这种天才中的天才,对恩尼格玛密码机照样束手无策,直到一个傻缺德国潜艇艇长的出现。
这货非要亲眼看自己打残的英国运输船是怎么沉进大海,于是从海底浮了出来,被英国护航船打成狗,弃艇逃跑。
在逃跑之前,手下劝他毁了密码本和密码机,结果这货说没事,潜艇马上就沉了。
潜艇没沉,英国人凭空得到了密码机和密码本……
高端密码,破译方式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王雪娇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超过图灵,那是痴心妄想,图灵的会计实务会只考60分吗!
她决定放弃思考,选择朴实无货且枯燥的破译手法——先让王美珍对磁带做个复制,看看磁带内部是不是还有一些她不理解的隐藏信息,然后踏踏实实的把磁带交给阿兰,再盯着阿兰,看她到底想干嘛。
躺平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张英山那里已经结束了对整个房间的搜索,收集了一些物证,他打算拿去给王美珍,让她做个DNA检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都收拾完了?我们出去玩吧~”
王雪娇有一个美好的想法,先出去把东西交给王美珍,然后出去玩四天,再回监狱,这样也好解释她脸上身上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挨打的淤青红肿。
顺便再联系一下恽诚,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把她的事业搞得如此宏大,她都不能为他提供重要情报了,他这么努力图啥?他又不是需要傀儡皇帝的曹老板。
从阿兰家里出来已是黄昏,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先去了一趟热闹的街坊小吃店,慢悠悠的吃了馄饨面。
吃完把嘴一抹,向前二十米,又站住,要了一份咖喱鱼丸。
吃完这顿,往前拐过一个街角,王雪娇进茶餐厅,打包了一杯“飞沙走奶”的黑咖啡。
等她出来,向张英山摇摇头,示意没有人跟着,两人这才走向王美珍所在的警署,张英山身份清白,由他拎着东西进门,跟王美珍会晤。
王雪娇不便在警署门口抛头露面,便与张英山约定在弥敦道的崇光百货门口见。
估计张英山还得有好一阵子才会到,王雪娇打算先去逛逛其它地方,比如曾经出现在《重庆森林》里的重庆大厦。
重庆大厦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号称少数族裔的“九龙城寨”,王雪娇没打算进去,就想在外面张望一下,好歹也算是意思到了。
为了表示对抽帧达人的敬意,王雪娇去附近的士多店打听有没有凤梨罐头卖。
正当她捧着一只与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凤梨罐头,喜滋滋地转过身,忽然看见一个男人忽然搭住她的肩膀:“妈的,是你!”
王雪娇也认出他来了,他是那天在酒吧里,往刀疤黄口袋里塞白·粉栽赃的男人。
卧槽!
王雪娇拿出了全身的力气,举起凤梨罐头,对着男人头狠狠砸下去。
男人没想到王雪娇二话不说就下狠手,当即被砸的头破血流,王雪娇转身就跑,听见身后那个男人大声叫:“那个臭婊·子是刀疤黄的人!抓住她!!!”
王雪娇一路狂奔,这里可是弥敦道,她不信这帮古惑仔敢在弥敦道开枪,这里还有这么多路人,她只要不被他们抓住,带到小巷子里去,他们应该不敢当街捅人。
王雪娇身形灵活地闪躲着行人和汽车,身后的脚步声与骂骂咧咧的声音始终跟着,但也没有快速逼近。
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因为害怕长出肌肉,而不好好锻炼身体,哪怕在监狱,也从未偷懒过一日。
很难想象,那些为了达成“筷子腿”效果,而做了肌肉切断术的女生,万一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可怎么办。
道路两边的霓虹灯不住在王雪娇脸上闪过,色彩斑斓的色块打在她的脸上,如同涂了迷彩的特种兵。
她悲伤地想:如果我现在有枪就好了……算了,有枪也不能在这里开,这么多路人。别说现在还是港英政府,就算是1997之后,我也不能在这里行使开枪权,到时候就算是张英山的生花妙笔,也保不住我。
耳旁风声呼啸,王雪娇跑得太急,又没有做热身,喉咙里泛起了一股血腥味。
中途路过尖沙咀警署,可是她不敢进去,她是保外就医的犯人,资料都在警局的电脑里登记着。
她不能在还没有拿到磁带原件的时候被抓住。
王雪娇连停也不敢停,生怕失去了距离优势。
现在,就只能努力跑到最繁华的路段,然后找个大商场钻进去,商场里有那么多个出入口,不信这些人能找到她。
满怀着把人甩开的希望,王雪娇不知不觉,一气跑到了一家金光灿烂的金行门口。
在距离她十余米远的地方,有两个男人在举枪对峙,一个穿着条纹衬衫,而另一个穿着警服。
王雪娇不时回头看那帮人有没有追上来,压根没注意前面有什么变故。
那个男人浑然不知道自己身后出现了什么,他的精神高度紧张,一切注意力都凝聚在眼前这个警察的身上,他嘴里不住叨叨:“阿Sir,做差人,不过是揾一份食,有必要这么拼吗?你中枪,你的家人永远失去了你,港督又不会送你家人半山别墅住!”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