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怀疑地看着他:“她们还都跟你有一张,又是怎么回事?”
程明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没听余梦雪说我是药渣么?”
“啊?所以,你跟她们”
“对,”程明风点点头,“喜欢我的人很多,她们俩都喜欢过我,很难理解吗?李将军知道我和余璐璐拍过照片以后,要求我再跟余梦雪拍一张一模一样的,千万不能漏馅,不能让她们俩知道还有对方的存在。再说,其实照片上有不少细节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余梦雪的照片保存得不好,磨得太严重,她笑的时候露的是八颗牙,余璐璐露的是六颗。”
张平还是不理解:“李将军到底在防着什么?不过是两个孙女,又不能抢他的位置。”
“谁说不能?”程明风偏过头看着他,“你对金三角一无所知。只有一个人,会成为死心塌地的助力,如果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无论男女,结局都会很不幸。”
张平:“……”
他确实对贩毒行业完全不了解,只知道在回忆录里,所有涉及余小姐的照片,都是不露脸,或者是模糊处理过的,这也是他不敢当面说出自己对照片疑心的原因,他无法证实,只能找可以确定身份的程明风询问。
“就是这样我告诉张平,赌场里有很多女客人想要对我做出这样那样的动作,还想拍照留念,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还得我教她们,两位余小姐的姿势,都是我引导的。”
程明风抬起头,看着王雪娇:“你们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个收拾残局,就不考虑奖励奖励我?”
王雪娇:“你想要什么奖励?”
程明风转着轮椅靠近她,站在一边的张英山小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程明风微微一笑:“不要让你的心也空了,这样会让我的收藏品又少一个。”
说完,他操纵着轮椅,离开化妆室,“嗒”,门关上了。
王雪娇盯着门,摸了摸下巴:“他这行为,大概应该算混乱中立吧。”
张英山脸色不佳:“这种没有约束力的线人,我是不会用的,港岛那边真是什么都敢。”
由于王美珍没有提前报备,而导致两个卧底撞在一起,险些翻车的事故,在这么一个“没有约束力的线人”的维护下,就这么被抹过去了。
王雪娇也说不好这种善恶难辨的线人到底该不该用,但是如果没有他,张平找不到身份确定的人来解释这事,后续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好说。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难怪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能成大事的人都得有点运气,我也只能赌他不会背叛。”
今天下午的戏份很多,要把之前的进度赶上,从中午十二点半开始,就中间吃了半个小时的饭,再接着夜戏,王雪娇连拍了十四个小时,一直到凌晨,临走的时候,还有人过来跟她确认了一下,说下一场是五个小时以后。
“五个小时以后那不就是四个小时以后就要换衣服化妆了?”王雪娇坐在椅子上,神情绝望:“要不,别卸妆了,就这样吧,还能多睡一会儿”
“粉都有点掉了,口红也花了,还是得卸了以后再化妆,还不如踏踏实实卸了以后再睡觉,对皮肤好一点,要不,我卸妆的时候,你就闭着眼睛睡吧,睡着了我把你抱回去。”
王雪娇看看化妆室里的沙发:“一共也没剩多少时间,别回去了,就在这睡得了。”
睡不了一点,刚把妆卸完,外面就有人找了。
“余小姐,余小姐”有几个人身上背着大包,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听说您能帮忙把土特产给卖了?”
一听说眼前这几个人是文物贩子,王雪娇的困意全无,脸上还要装作毫不在意:“你们这有什么鲜货?”
“绝对好东西!”那几个人纷纷掏包,包里是唐三彩马、唐三彩骆驼、锈迹满满的青铜器、斑驳的佛头。
“就这?不值钱。”王雪娇转头要走,被一个后来的人拦住:“余小姐,我这还有!”
他放下大包,包里有一个大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毛巾。
拆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巾,最后才露出一座白玉宝塔,一共十三层。
“一座塔,有什么了不起的?”王雪娇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白玉,还是高级塑料。
他像献宝似的打开手电筒,照在塔身上。
只见在九层以上的塔身不仅有砖瓦本身的纹路、悬吊着的塔铃,还有烟云围绕,明明是硬质的物体,在视觉上却看起来真的好像是一团烟气,轻薄柔软,风吹即散。
不管是不是白玉做的,哪怕是机器一次浇铸成型,能做出这样的效果,也很了不起啊,制版师牛逼。
见王雪娇拿着宝塔不撒手,这人觉得有门了,压低声音:“这可是从清东陵盗出来的。”
清东陵,慈禧太后的陵寝,确实被盗过,东陵大盗孙殿英直接给炸开,把地宫直接清空,值钱不值钱的全顺走了。
不过倒卖文物的人,就跟拉风投的人一样,谁还不会写几个PPT,说几个故事。
古墓被盗的新闻,就是他们用来抬高手里物件身价的鉴定书。
张平都不能免俗。
“你知道从民国开始到现在,有多少人自称手里的货是从清东陵里出来的吗?”王雪娇继续端详着宝塔:“雕工不错,石质也还可以,不过你要是说慈禧的陪葬物,那还得再看看。”
“肯定是的!”他无比坚定,“我太爷爷就是第十二军的马弁,这座塔,本来是姓孙的打算卖给美国人的,谁知道他一下子被抓住,我太爷爷不想再打仗,就趁乱拿着它回老家了。他老人家临终的时候说,这是传家宝,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它卖了度日。”
很标准的话术,一点新意都没有。
王雪娇问了一句:“还有吗?”
不管是话术,还是别的货,都拿点新的出来。
他摇摇头:“就这么一个,我爷爷最穷的时候都没卖,留给了我爸,我爸又留给了我,我想着,这么个东西,要是不能换吃换穿,摆在家里供着,也没什么用,我想着把它卖了,正好给我儿子盖房娶媳妇。”
“有给人看过吗?”
他用力摇头:“没有没有,要是给那些专家看了,哪还能回得来,早被国家拿走了。”
“好吧,你把它放在我这,等我找人来鉴定鉴定。”说着,王雪娇拿着塔就要走。
那人急了,连忙赶过去:“余小姐,你这我们这行有规矩的,除非钱货两讫,否则货不能离眼的。”
“哦那你自己慢慢卖吧,我又不缺你这个生意做。”
王雪娇果断转身,往化妆室走,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余小姐!”那个人果然忍不住追上来,“余小姐,您多少给一点吧。”
“我不认识古董,也不沾这个事。”王雪娇冷着脸,她最多给十块钱,冲它的手艺,可以放在家里当个小摆设,再多就拉倒吧。
那人只得把佛塔一层一层的包好,悻悻离去。
第二天中午,王雪娇的戏份终于结束,回到旅馆闷着头睡觉,还在做梦呢,忽然有人敲门,站在门口的是林威和东方明。
两人跟王雪娇已经很熟了,不过这次还是公事公办地出示了证件:“请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了?”王雪娇坐在讯问室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林威拿出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躺在田埂下,额头上有一大块血迹,双眼紧闭。
看模样,是昨天晚上要卖给她塔的那个人。
林威严肃地问:“有人看见你们昨天说话了。你认识他吗?”
“不算认识,昨天他忽然过来找我,问我要不要收古董,我说不收,他就走了。”
东方明:“还说了什么?”
“就说他那是家传宝贝,特别值钱特别好,要我马上出钱买,我哪能分得清古董真假,就没要。”
东方明问:“是什么样的古董?”
王雪娇给他描述了一下,林威在笔录本上“唰唰”的写,最后把笔录本递给她:“看看有没有问题,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头一回被带进派出所,走得这么简单,王雪娇非常不适应,总觉得应该再多聊两句,便问道:“什么情况?他死了?”
“对,”东方明言简意赅,“要是后面发现你跟他还有什么往来的话,我们会再找你的。”
“应该没有机会再跟他往来了。”王雪娇最后看了一眼照片,起身离去。
确实没有跟他这个人有往来的机会了,但是,王雪娇又看到了那座白玉佛塔。
它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桌边坐着张平和丧彪华。
昨天晚上,在手电光之下,佛塔上那灵动的烟云纹路,已经让王雪娇觉得,就算材质是塑料,也值得花十块钱把它买回家。
现在,从窗子里照进来的阳光落在玉塔上,整座塔好像笼着一层温润的宝光,把烟云纹路衬得更加有灵气,就好像真的在流动一样。
“余小姐认得这个吗?”张平满脸笑容。
王雪娇扫了一眼玉塔:“认得,是你们杀的他?”
丧彪华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摇着脚,得意非凡:“哎~怎么能说是我们杀的呢,他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夜路,不小心摔死了,没主的东西掉在地上,没人要,我们拿来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看来这个丧彪华,是真的把人命当儿戏,在大陆也敢说杀就杀,而且他甚至都没逃走的意思,就这么嚣张地在距离案发地点没几百米的小楼里瘫在沙发上。
“你们‘捡’了东西,倒害我被条子抓到局子里问了半天。”王雪娇白了他俩一眼,“要是昨天晚上,我收下了,今天也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张平一如既往的谦恭:“谁说不是呢,所以说,余小姐是我们的财神爷啊。”
“呵,过路财神罢了,昨天就摸了摸,谁知道你们手脚这么快,竟然已经拿到手了。”
按照道上的规矩,谁先弄到谁就是谁的,昨天王雪娇没收下它,那人回去之后被敲了闷棍,东西被别人抢了,哪怕是拿到王雪娇面前来显摆,王雪娇也不能因此而说什么,如果她动了心思,就可以凭本事再抢过去。
不过张平和丧彪华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丧彪华,他心黑手狠,就算死了,也绝对会在临死前把玉塔砸得粉碎,让谁也捞不着好。
难怪抓一个早就名声在外的文物贩子,王美珍还得用卧底方式,慢慢靠近,就是怕他狗急跳墙,把手上的文物都毁了。
王雪娇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你们请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好,我知道了,告辞。”
“您别急啊,好东西就得卖给好买家,除了余小姐,我们还能上哪儿找到好买家?”张平满脸真诚。
“我昨天没要,就是因为不知道它的真假,你们就这么确定,它真的是从清东陵挖出来的?”
张平:“不能,但是程明风已经鉴定过了,这是真正的羊脂白玉,就冲着这上面的宝光,就算不是清东陵里挖出来的,也是贡品一级的好东西,反正清东陵里的佛塔也只有一纸清单,谁知道那个佛塔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得有道理,分我多少?”王雪娇也懒得跟他们多说废话,都干黑道了,就不必像在公司里找隔壁部门的人帮忙那样,从“在吗”开始,先你来我往,进行三十秒的寒暄与套路。
张平和丧彪华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还是余小姐上道,没有揪着这玉塔是她先看到的不放,直接谈生意。
这年头,道上一堆黑吃黑,像余小姐这么拎得清的人不多了,也可能是家学渊源,毕竟她是以讲义气闻名的余先生的孙女。
王雪娇问道:“拍照了吗?要是没照片,我怎么跟人说有这么个东西?依我说,干脆拍成视频吧,旁边再来个解说,更好卖。”
“嗯,解说谁解说?”张平和丧彪华面面相觑,张平清了清嗓子:“余小姐,我们的这个身份,露脸不太合适吧。”
王雪娇白了他俩一眼:“你们俩的气质也不像啊,好歹得有点贵气,或者看起来像像知识份子的。”
张平疑心这是王雪娇要抬举老情人:“你是说,程明风?”
“开什么玩笑,他那个苍白虚弱没血色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他是跟玉塔出土的呢。你们俩就不能自己找找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我来帮你们想?”
张平不是没有认识的文物专家,只是那些大神都不乐意露脸,虽然他们不十分确定张平是做什么的,但是鉴定费给得那么高,还隔三岔五的就会来一批新的让他们鉴定,总不能是张平床底下就撂着几十个古墓吧。
张平仔细想了想,他坚信余小姐绝对不会出对她自己毫无意义的主意。
她敢这么说,就一定是有利可图。
找个人上镜,她能有什么利?
忽然,张平顿悟了:不是抬举老情人,那必然是抬举新的小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