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珍在读书的时候看过不少科幻类作品,王建国则是从中国古典小说里见过灵魂互换的桥段。
两人在书里看过这类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们接受科幻故事在自己身边发生,而且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就更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其实在之前他们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家人。
只是长相一模一样以及对家里物品摆放的熟悉,还有对小时候事情的熟悉,又让硕士郑月珍和跟工科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王建国没法往“芯子换了”这个方面去想。
他们单纯觉得,也许是青春期到了有心事了,也许是工作不顺心影响了行为。
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们自己也实在无法自圆其说了,两人商议了许久,才决定单刀直入的问清楚。
刚才郑月珍已经检查了她耳后的一颗胎记,那是出生时就有的一颗小红痣,是一颗桃子的形状,十分特殊。红痣还在那里,眉眼也绝对是王雪娇没错。
事实已经十分清楚地摆在眼前了。
郑月珍和王建国沉默许久,郑月珍问了一句:“还有换回来的可能吗?”
王雪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郑月珍点点头,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正大综艺》,这是全家最爱看的节目,漂亮的导游小姐带着观众们通过电视观赏全球的旖旎风光,猜猜奇特的小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过去,一家人会坐在一起大声的猜,偶尔猜对了,全家一起鼓掌欢呼。
现在却是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机里姜昆和杨澜的声音在欢快地响着。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郑月珍起身去厨房做饭,她关了厨房门,心事重重地淘米、择菜。
王雪娇要去帮忙,也被她说不用。
客厅里,王建国打破了沉默:“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相信我们的娇娇在你的世界里一定过得很好,只是她”他望向厨房,“她接受需要一段时间。”
“嗯。”可以理解,王雪娇点点头。
王建国又问:“在你们那个世界,电子产品跟这里一样吗?”
“不一样,比这里先进很多,不过发展路径应该是相似的。”
“详细说说?”
王雪娇怔了一下:“你就这么快接受了?”
王建国扯扯嘴角:“你不是说你和她见过了吗?你的工作比她现在的工作还好,家庭条件也更好。她应该过得很快乐当年她刚出生没多久,我们就为了自己的工作离开她,她现在长大了,也是该离开我们的时候了。与其放不下,不如就当她是去了别的国家工作生活了。”
王雪娇对电子产品,特别是电脑和通讯设备的历史沿革关注的比较多,她把软件和硬件的几次重大变化都告诉了王建国,王建国连连点头,已经兴起去学习维修电脑和编写软件的心思。
“我觉得你还是把重点放在学习如何修硬件上,别的怎么编写软件也别学,专学怎么恢复数据就行。”王雪娇说,“低级格式化的是没救了,能把物理损坏修复的话,肯定能赚大钱。”
两人在外面说话,厨房里面却出了意外。
连接主燃气管道和煤气灶之间的软管已经使用了好几年,已经出现了裂缝,加上前段时间的大降温,虽然没有把管道给堵上,但是软管却出现了裂缝。
郑月珍连续几次打火都没有打着,她以为是自己心里有事,拧的力度和姿势不对,便一下一下地用不同的力气打火,王雪娇听着“卡卡卡”的声音响个不停,便想过去看看。
就在郑月珍拧的最后一下,煤气灶打着了,空气中聚集的煤气瞬间被火焰点燃,一团火球瞬间直冲郑月珍的脸:“啊!”
王雪娇一个箭步直冲进厨房,拧开水笼头往郑月珍身上脸上泼,另一只手关闭煤气总阀,一边大声喊:“快打急救电话。”
等救护车的时候,王雪娇翻出郑月珍的公费医疗证、身份证,还有她自己的存折,王建国收拾住院所需的东西。
人进了烧伤科没多久,医生出来了,说她及时侧过脸,没有烧到眼睛,但是有一半面部皮肤烧伤严重,保守治疗可能会引起比较严重的问题,最好能植皮。
她的身上也有一部分烧伤,自体取皮不够,医生询问家属是否愿意做配型。
“做!”王雪娇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王建国也愿意,但配型结果,最后只有王雪娇的皮肤最不容易出现排异反应。
得知要从王雪娇身上取皮,郑月珍死活不同意:“不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丑就丑点,我还怕难看吗!”
医生耐心告知:“不是美丑的问题,你的烧伤面积太大了,要是不植皮,创面会无法愈合,而且会有疤痕增生,会影响面部很多功能,最严重的可能会对外界刺激过度敏感,风吹一吹,脸就会很痛。”
“可是,她还这么年轻,去掉那么一大块皮,不会对她未来有影响吗?”郑月珍眼里满是担忧。
王雪娇坐在病床边,笑着说:“放心吧,妈,不会有影响的,取皮是从大腿上取,再说,少了块皮这事我熟啊,长好以后,那个位置会先红几年,然后就会慢慢褪色,最后那一块位置就是有点反光锃亮,没有毛孔而已,远看根本看不出来,近看么谁没事凑那么近看我大腿啊,耍流氓么。”
郑月珍定定地看着她,眼眶里满是泪。
王雪娇伸手给她把眼泪擦掉:“我和她曾在梦中见过一次,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们,我是把你们当成我的亲生父母的,我妈妈伤得这么重,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郑月珍轻轻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少了一块皮?难道你家里人也是”
“咳,不是,说起来丢脸,我是小时候想吃冰淇淋,一时激动,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知道蹭到了什么东西,一大块皮都没了,家里人也不懂,就给我缠了块纱布,在家里自己躺着。放心,现在只有凑近了,或者灯光折射的时候才能看见,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郑月珍轻轻握着她的手:“你小时候也很淘气啊。”
“是啊。”
王雪娇拍拍她的手:“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也不用勉强,就当她在异国他乡发展了,我留给她的职位挺好的,我觉得特别适合她,做得快未必有好结果,拖着拖着反而会迎来转机,一个月税前三万块呢,在我们那会儿也算是高收入了,不跟我爸妈在一个城市,她不用担心很多事。”
不用担心被看出来,不用担心父母的追问,不用担心失去亲情。
回想起她是如何强迫王雪娇承认身份,郑月珍心中不无后悔,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的女儿在别处这么被别人逼问,她也会难过。
“对不起。”
“这么说就更是不把我当女儿了。”王雪娇轻柔地笑,“你别想这么多啦,先把身体养好。”
王家发生的煤气爆炸事件,惊动了整个小区,所有人家紧急对自家的煤气管道和阀门进行检测和更换,还有人买了煤气报警器。
在爆炸的第二天,曾局长又跟杜志刚打秋风,说前面的那些案子,还想请王雪娇过来协助整理档案,毕竟有很多件案子都跟她有关,那些犯罪份子的口供里都有她。
结果杜志刚说:“她家出事了,炸了。”
曾局长一怔:“老杜!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想借就不想借,怎么还咒她?”
“真的炸了。”
此时局里的同志们才知道王雪娇家里出了事,几个与王雪娇特别熟的人:钱刚、魏正明、韩帆、康正清、黄健康,连刘智勇都去看望了。
王雪娇就一个要求:“别穿警服,不然其他病友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呢。”
众人:“……”
一般人看到一群警察到医院去,难道不是都觉得是有另一个警察住院了吗!为什么王雪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犯事啊!
既然她这么要求了,那大家也都按着她的愿望操作。
韩大善人一到,就塞了一大笔钱给王雪娇:“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植皮肯定要很多钱吧,这是我所有的存款了,要是不够的话,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再给你一些。”
“不要不要,我的钱比你多多了,你忘了我开店的定价了?”王雪娇赶紧把钱塞回韩帆的怀里。
“不缺钱,缺血不?”钱刚问道。
现在卖血成风,就是因为医院里缺血,就连最不值钱的B型血都缺。
“应该不缺吧,好歹这边是市里,医生也没给我说缺,应该就是用血库里的血。”
“噫,血库里的,多脏啊。”钱刚压低声音,“万一那血是地下血站卖过来的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没办法,我爸的血型不对,医生说,我要是给我妈输,可能会引起什么什么T还是G,啥啥HD的免疫病,反正就是不建议直接输。”
钱刚一卷袖子:“看看我行不行!要是行的话,让阿姨用我的。”
其他人也跟着说:“还有我。”“还有我。”
张英山抱着一个大保温瓶从楼梯口上来,看见走廊上一群熟悉的人脸:“这么热闹,聊什么?”
“他们说要给我妈献血。”王雪娇说,“不过现在好像也不能指定用谁的血吧,我妈也不是RH阴性AB型那种稀有血型。”
张英山想了想,压低声音:“我也觉得,血库的血真的太不干净了,保险起见,我帮你找找人。”
张英山找的人是曾局长,曾局长找到了老战友,老战友找到了老同学,老同学最后找到了医院里管事的,同意王雪娇可以找信得过的人提前储血。
取皮手术后,王雪娇获准在家休养半个月,顺便照顾郑月珍,每天对伤口进行护理,郑月珍的腿上也有一些烧伤,医生说必须固定不动一个星期,避免碰到东西或者摩擦,一切生理需要都得在床上处理。
王雪娇给她擦身,处理排泄,完全没有一点嫌弃或是不耐烦。
每天,所里的食堂还会炖鱼汤、鸡汤,刘抗美连着早中晚三顿饭菜一起送到他们家里。
汤炖得不错,饭菜就是食堂的常规标准。
刚开始王雪娇还以为是所里对员工的福利,后来无意间提起:“咱们所对所有人都这么体贴吗?”
送汤的刘抗美大姐震惊:“什么?!你以为是所里的福利?开什么玩笑!食堂食堂做的那东西能吃吗!是市局那个叫张英山的小伙子每天早上来炖的,用的就是你上次用的那个锅,早上六点多来,放到锅里炖上,中午炖好了,我再给你们送来。他还不让我跟你说,怕你有负担。”
“切什么年代了。”王雪娇嘀咕了一句。
周日,张英山拎着两袋水果上门探望,王雪娇对他说:“谢谢你做的汤,我已经决定跟天天坚持上门送汤的结婚了。”
张英山:“???不可能!”
正躺在里屋看《知音》的郑月珍睁大了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新婚当天才发现,继子竟是我前夫》毫无趣味,她放下杂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王雪娇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天天来,日久生情。”
“你们所里只有两个不在婚姻状态中的男人,一个许咏,正在跟交警二大队的队花杨雪枫热恋,还有一个卞大庆,他是离婚的。你跟谁生情了?”
王雪娇眉头微动:“哟,可以啊,打听得这么清楚,哎~你说我万一就是想当小三呢?”
“那也得挑一个性别合适的吧。”张英山细数了所里的人,最后只有刘大姐有空给她们家送饭。
王雪娇“哼”了一声:“性别不是距离。”
张英山看她明明被说中了,却死不承认嘴硬的样子,十分好笑,鬼使神差地曲起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真是够了啊。”
刮完鼻子,他才猛觉自己唐突,那只手悬在那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啧,看你这傻样,当初盯曾局的时候,第一秒就被发现了吧。”王雪娇嘲笑道,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喜欢就直接说,鬼鬼祟祟的,你看看笔录,你的形象都成什么样了,还装纯情,有人信么。”
笔录里的故事,那可带劲了,所有控诉余小姐丧心病狂的故事里,都会捎带上她那个贱贱的小白脸。
所有笔录故事的风格倒是非常统一,全是女王驯狗,但是两个人玩得花样简直是PO震惊,18流泪,所有小黄文网站都要羞愧爆炸。
王雪娇一度怀疑这本男频文被整改,除了是因为让曾局长当了反派之我,还因为内容太过黄暴,这又黑又黄又政的,不封你封谁啊。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你相信就好。”张英山伸出手贴在她的另半张脸上,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嘴唇,张英山忍不住想要贴近,刚向前靠近了一点
忽然,大门上传出钥匙响,张英山赶紧把手放下,并向后退了一步。
进门的是手里拎着两大兜菜的王建国,见到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热情招呼:“哎,别站着说话啊,坐啊,要吃什么?我刚买的芦柑,可甜了!”
张英山忙上前帮着接菜,拎到厨房,分门别类放好。
王建国十分欣慰:“小伙子在家也经常做家务吧,看这利索劲。”
把菜简单收拾了一下,王建国便急着进屋看郑月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