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队里的支部书记,一个让人敬佩的抗战老兵,在后山大队很有威望。
这回的事不能善了了,于支书都来了。
围观的人群里就有民兵队的,听声走了进来。
郭大娘和神二爷都萎靡了,瘫坐在一旁,没了音。
不知道仙家还在不在,王亚宁心里偷着吐槽。
在整个后山大队,没有不怵于支书的,哪怕是二皮脸和泼妇们。
几个民兵像拎小鸡一样,把郭大娘和神二爷提溜走了。
从头到尾,郭大爷就埋头坐在炕稍,一句话都没说,大队长他们也没搭郭大爷的茬。
看来,郭大爷在家的地位低下呀。
“踏踏……嘶嘶……”
马车来了。
铁蛋爹妈抱着用薄被裹着的孩子上了马车,大队长也上车了,还得回队部开介绍信。
事情告一段落了,大家伙都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对于刚才看到的,知青们除了后怕,也是满脸迷惘。对于跳大神,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生病不看医生,反而在家跳大神驱邪,让他们认知无能了。
第9章 “跳大神”后续发展
郭大娘和神老二被民兵带走了,大队长也带着铁蛋爹妈去县医院了,知青点的众人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离开。
回到知青点,大家神色各异,不知道都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没了开始趴杖子时的嬉笑怒骂,一个个都变成的鹌鹑,悄悄的躺回被窝里,想睡觉了。至于能不能睡着,那就不知道了。
“到场院开会了,全都得来,不来的扣工分……”
知青点的众人被喇叭声吵醒,虽然都很懵,可也不耽误大家伙快速的穿衣服下地。脸也顾不上洗了,相互喊着往场院跑去。
路上都是急匆匆跑向场院的队员,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只要能动唤的,都来了。
“公分,公分,队员的命根。”只要涉及到扣工分,都麻溜利索的,看不到磨蹭的了,没了工分,是要饿肚子的。
紧赶慢赶的来到场院,知青点的众人靠边站好。王亚宁抬头看见大喇叭杆下站着的于支书和民兵连长等村干部,不远处是耷拉脑袋,萎靡不振的郭大娘和神老二,看来昨晚被关了一宿,那么黑的脸上都能看出黑眼圈了。
看了眼黑着脸的于支书,王亚宁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了。
听胜男姐说过,后山大队两大权威人物,一个是大队长,另一个就是于支书。
于支书是抗战老兵,胜利后解甲归田,回家照顾老婆孩子了,没有留在部队。队里很多人都说,如果于支书不回来,现在应该也是大官了。于支书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在部队上的事情,但是每年都有部队的战友给他邮寄东西。
这二十年来,也有穿军装的人来后山大队看过于支书,但是于支书一直在队里当支部书记,没有进城工作。但是于支书家的孩子大都在城里。
于支书的大儿子于亮在部队,好像是团长。二儿子于江在县里的机械厂工作,女儿高中毕业,在公社小学当老师。不管怎么说,于支书一直是后山大队的传奇人物。
又因为于支书做事公正,自己的亲朋也没都安排做轻松的活,都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所以于支书在后山大队很有威望,哪怕是再无赖,再能撒泼打滚的泼妇,都不敢在于支书面前支棱毛。
即使外面最乱的那几年,后山大队都很安稳,没有乱起来。据说那三年,后山大队虽然也很艰难,但是在大队长和于支书的带领下,后山大队所有社员都活了下来,没折损一人。
所以,于支书和大队长极其反感搞事情,破坏队里安定的人。马大花她们往小了说是老太太封建迷信,往大了说就是破坏组织纪律,要是革委会的知道了,那就得招来红小兵,闹起来,队里就没个安生日子了。要不昨天大队长能喊破音了吗!
“现在开会,说说马大花和神老二装神弄鬼,搞封建迷信的事情。”于支书虎着脸说道。
“队里反复强调过,不能违反规定宣传封建迷信,还是有人心存侥幸,顶风上。怎么的,是想把红小兵招来,破坏队里的安定团结……”
于支书越说语气越严厉,恨不能把马大花她俩打一顿。
最后于支书宣了布马大花和神老二的处罚:从今天开始到秋收前的时间,马大花和神老二需要把队里的公厕和猪棚的粪掏出来,挑到沤粪池沤粪。而且没有公分义务劳动,由小队长轮流监督,完不成要倒扣公分。
于支书的话音刚落,马大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色了,更黑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宣布完处罚结果,又警告了队员,谁要是做破坏安定团结的事情,都要重罚,无一例外。
今天不用上工,众人三三俩俩的往回走。
“看马大花还得瑟不了,整天神神叨叨的,装神弄鬼。”
“是呗,还是于支书厉害,不仅罚她挑粪,还强调不许别人帮工,要不,郭大爷就惨了,又得被马大花指使干活。”
“活该,要不是她捉妖,黄小兰能就铁蛋个孩子,作孽呦。”
巴拉巴拉……
王亚宁跟在这帮大娘后面,听了一路闲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农村大娘能谱写一部八卦新篇章啊!
回到知青点,大家伙都蔫蔫的,尤其是常山同志,面色苍白,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
“常山同志,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好,要不要去卫生室找周知青看看。”点长真像个兄长,总能第一时间给予关怀。
“没事,可能昨天有点吓到了,我从来没看过跳大神那些。”
“没事就好,大家伙都好好休息,趁着这几天不上工,我们还得多捡着柴回来,这的冬天太冷了,没有足够的柴火过不了冬。”点长已经在这过了两个冬天了,很有经验。
匆匆的吃了一顿迟来的早饭,大家伙各自散开,约好凉快一点再一起去山上捡柴火。
“你们说真的有大仙吗,真的能通灵吗?”八卦小能手胜男姐屁股刚坐到炕上就问大伙。
“我们是唯物主义,要相信科学,哪来的大仙,骗人的鬼把戏。”北京大妞李丽回答得正气十足。
“你觉得有没有,亚宁?”
看着盯着自己的几双眼睛,王亚宁沉默了一下。
到了经济发达的后世,跳大神也没从历史的舞台完全退去,只是换了形式。对于说相不相信大仙的存在,王亚宁自己也说不上来,说没有吧,很多事情又巧的得很。
记得小时候邻居家就供有“保家仙”,逢年过节,或是三月三,九月九,邻家奶奶都要点香上供,祈求保佑家宅平安。
最离奇的一次,邻家的姐姐有一天突然流眼泪,不是哭着流眼泪,是那种不自主的一直淌眼泪,眼睛不红不肿,也没有迷眼睛,就是止不住的淌眼泪。去诊所,大夫说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邻家奶奶无意间发现供保家仙的香灰碗不知被谁碰翻了。邻家奶奶重新摆好香灰碗,点香叨咕了半天,晚上那个姐姐就不淌眼泪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看不见的力量,谁也说不清。
“信则有,不信则无吧,很多时候,心理暗示占很大的原因。”王亚宁醒过神后说道。
不管有没有大仙,这件事以马大花和神老二被罚掏大粪,和铁蛋的痊愈告终了。
时间不会因为谁停下脚步,转眼王亚宁这批知青下乡二十多天了。从每天哭叽赖嚎的去上工,到现在逐步适应每天下地干活,王亚宁六人都被现实抽了一耳光,认识到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真谛。对于接下来的秋收,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故”。
第10章 电报到,报平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县棉纺厂的王家收到了亚宁报平安的电报,家里人喜忧参半。高兴的是王亚宁平安到达,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担心的是这孩子不太会过日子啊,不写信,发什么电报,多花好几毛钱。王母葛菜花同志担心王亚宁花钱大手大脚,没几天就把带去的钱花完了,没钱没粮饿肚子。又想着以后每月是不是多寄几块钱去,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天下的父母多是矛盾的,觉得孩子做事没计划,大手大脚乱花钱,又忍不住为她们各种找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原主是55年出生的,那时大哥王建国五岁,大姐王亚琴不足两岁。大姐是早产儿,当时王母葛菜花怀孕七个多月,听闻王亚宁父亲伤重住院,一着急就早产了。后来才知道,王亚宁的父亲的腿被击中,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亚宁父亲的腿最终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伤腿不能吃重力,下雨阴天还酸痛不止。这样就不能继续训练,亚宁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不愿意转文职给部队添麻烦,选择脱下军装,转业了。根据亚宁父亲的级别,被安排回家乡河北石家庄赵县的棉纺厂工作。
出生没几个月的亚琴又随父母转业回乡,在赵县安家落户,身体一直病歪歪的。长到一岁多都走不利索,亚宁母亲没想那么快再生孩子,可是意外有了亚宁。
亚宁生下来很壮实,胃口好,长的也快。亚宁母亲没办法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病弱的大女儿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女儿,还得接送上育红班的大儿子。最后无奈,只好把亚宁送回乡下的奶奶家,让奶奶帮忙带着,每个月给生活费。
亚宁在乡下奶奶家长到八岁才回县里父母家,因为得上学了。因为种种原因使得亚宁从小在乡下生活,现在又不得不下乡吃苦,父母很是愧疚。大姐王亚琴也很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使得亚宁在乡下生活了八年,在亚宁下乡的时候,不仅给了钱,还把手表给了亚宁。
从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感到原主对家人怨恨的情绪,只是从小离开父母,而奶奶是和叔叔,伯父一起生活的,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原主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越发的不爱吱声,即使回到父母家里,也没有完全融入,大多数是沉默的。
以致于在看到老师被批斗,同学不读书,各种疯狂的举动,郁结于心,期盼早日逃脱,才有了后来的灵魂互换。
吃过晚饭,亚宁妈妈和大姐王亚琴一起整理要寄给亚宁的东西。一套厚实的被褥,十斤棉的,一套厚棉袄和棉裤,棉帽子,棉手闷子。最吸引人的是一双翻毛皮的大棉鞋,那时候叫大头鞋,防水还暖和。王父托人才换到的。
大姐王亚琴还给织了一套毛衣毛裤,毛线凑了很久,颜色都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更多的是把工厂发的白色线手套拆了,织成线衣穿。有巧手的,还能给染上个颜色。大姐的这套毛衣,含金量十足。
防寒的物资整理好了,又往被褥中间放了一瓶桃罐头,一包桃酥,一瓶咸菜和一斤水果糖。又把这个月和人换的瑕疵布放里两块,还有一套王父带补丁的旧工服改的衣服,给亚宁干活穿,抗磨。又让大姐王亚琴写了封信放在行李里,这样还能省三分钱的邮票钱。
整理好包裹,让大哥王建国明天去邮局给邮走,东北那马上就要降温了,邮到那还不知道得几天呢。都说东北冬天很冷,零下三四十度,滴水成冰。没去过东北的亚宁家人忧心忡忡,怕她挨冻。
王家其实是个和睦的家庭,家里又有四个工人,在七十年代算是很不错的条件了。原主下乡也是赶巧,不是代替谁下乡。哥姐都工作了,弟弟又太小,她又正好高中毕业,下乡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管多么担心,日子还得照过。
年底亚宁的大哥王建国要结婚了,彩礼,结婚用品,酒席……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对于亚宁的担心只能放在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念叨着,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远方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不论是原主的家庭还是王亚宁后世的家庭,都是难得的和睦家庭,父母对子女尽量一碗水端平,兄弟姐妹间虽有吵闹,但是不会真的伤了感情,遇到问题能相互扶持一把,不会冷眼旁观。
现在,王亚宁离家下乡,家人除了想念,剩下的就是担忧了。怕亚宁在农村吃不饱,农活太累,适应不来,又担心知青点的人不好相处,受欺负。
王母的担心又多了一层。听说很多下乡的知青遇到村里的无赖,被迫嫁人。还有一些知青吃不了苦,草草的找了当地的小伙子把自己嫁了。如果那样,以后想回城就更难了。
而且家人记忆中的亚宁性格内向,不善于交际,总是默默的干活。这样的性格容易受欺负。各种不好的想法窜进王母的大脑,赶都赶不走,王母彻底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王母想着亚宁在家的点点滴滴,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对于亚宁的离开,最折手的就是王母葛菜花了。以往亚宁在家,总是默默的跟在王母身后忙碌着。即使放假,也不会出去疯跑,总是在忙完家务后,去王母工作的棉纺厂食堂,帮着切菜,给王母打下手。因此,王亚宁练得一手好厨艺。
王亚宁的外公是亚宁爸爸部队所在地附近有名的厨子,专做红白喜事的流水席。葛菜花同志的厨艺就是和亚宁外公学的,后来和亚宁爸爸结婚,也在部队大院食堂工作。亚宁爸爸转业回乡,葛菜花同志也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入棉纺厂食堂,依旧是一名厨师,每月领三十多块钱的工资,还有各种票证。
王母从床上起来,再次确认了一遍包裹,默默的转身进屋睡觉了。而这个带着家人的担忧和亲人的思念的包裹,即将被送去东北,送到后山大队的王亚宁手里。
再次回到屋里的葛菜花同志并没有睡着,计划着明天起来后让亚琴在心里加上几句话。告诉亚宁,不要嫁在农村,岁数小,在等几年,家里也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她调回城来。
又翻了一个身,王母想想还有没有落下什么没说,一起嘱咐好了,下次再通信又得一段时间了。
“睡吧,亚宁虽然性格内向不爱吱声,但是她心里有数,知道怎么让自己过的好。再不放心也没用,远水解不了近渴,以后多给她寄点东西和钱。有钱了饿不着,东西可以换粮食,还能震慑一下周围的人,让他们知道,亚宁不是独自一人,还有父母家人关心她。”
王父不愧是部队出来的,考虑问题全面,都是从实际出发。
有了王父的劝解,王母的心也宽慰了一点,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大姐亚琴把王母要说的话加进信里。
吃完饭,大哥王建国扛着整理好的包裹,骑车去了邮局,把东西寄给东北的妹妹。大哥也很担心亚宁,但是没办法,以后自己更节省一点,和工友多换点票据给她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