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哥哥嫂嫂刻薄冷漠的表情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还有自己爹娘对自己的嫌弃和鄙夷模样。

在娘家，她一直都是爹娘最不喜欢的孩子。

是爹娘眼中最没用，最蠢的那个女儿。

对李晓娥来说，比起面对娘家的亲爹亲娘和几个哥哥嫂嫂的发自骨子里的漠视和嫌弃，她宁愿面对老赵家彪悍极品的寡妇婆婆对她的责骂。

而且婆婆之前可没提过把她赶回娘家的话，这次婆婆这么说了，李晓娥也不敢当做是开玩笑。

这下是真的偃旗息鼓了。

祁红豆看着李晓娥低眉顺眼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戳到李晓娥的痛点了。

本来赵老太就已经是够重男轻女的人了，但是和李晓娥的娘家爹娘比起来，还真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意思了。

李晓娥当初也是十四五的时候，她爹娘就给她准备看婆家。

而且她爹娘看女婿，不看人品，不看口碑能力，只看钱。

当时他们村有个锯木头的瘸腿老鳏夫，寡居多年，看上了水灵灵的少女李晓娥，出了一笔丰厚的彩礼钱。

李晓娥那见钱眼开的爹娘，当时二话不说就要把李晓娥给“嫁出去”。

当时李晓娥病急乱投医，抓到了自己认识没多久的赵元双，两个年轻人不知道有多少感情基础，但当时两人是跪在老太太跟前，哭天抹泪求了老太太付了六十六块的高价彩礼的。

当然，出了这笔钱之后，老六夫妻两个从此以后在老太太跟前都矮一截。

任凭老太太把他们当牛马使唤。

但是时间一晃过去二十多年，当初那个因为亲娘给自己看了个瘸腿老男人而担惊受怕的少女，也成了可以没有感情的说出要给14岁的女儿看婆家，欢欢喜喜准备收彩礼的人了。

祁红豆垂眸，人性本就是多变的，在这一点上，她也无力评价什么。

但是——

“李晓娥，你要是有一点良心，你就想想你当年是怎么进的老赵家的门！”

祁红豆挥手让其他看戏的人赶紧吃完饭下地干活。

“赵元双，这是你的女儿，她上学老娘给你掏钱，现在让你领着孩子去学校报名，你有没有话说？”

赵元双赶紧摇头，“娘，我没话说，玉秀能重新上学，还要多谢娘呢。”

“三丫，过来，谢谢你奶奶。”

赵元双的机灵反应透着油滑，却不见他流露一丝感情。

李晓娥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些迷茫和羞愧了，但是赵元双脸上啥都没有。

“奶，我不用爸送我去学校，我和玉姗一起走着，半小时就到了。”

赵玉秀一脸倔强。

站在她身后的赵玉姗被此时的气氛吓得不敢吭气。

祁红豆冷笑道：“他是你爹，送自己亲女儿去学校是应该的，你又不是没爹没娘，干啥不让他去。”

总不见得生了女儿，一点责任和义务都不用尽吧，美的他！

赵玉秀不明白奶这样做的用意，但是既然奶坚持，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钱在她手里捏着，她不怕出现什么意外，也不用指望赵元双帮自己做什么。

少女赵玉秀心中坚定，背着赵玉叶给的小布包，和赵玉姗并肩出了门。

“你女儿都走出二里地了，你还不去？我让你送玉秀上学校？你当我说话是耳旁风啊？”

老娘带着讽刺的眼神，不知怎的，扎了已经变成老油条的赵元双的心一下。

看到门口两个女孩并肩行走的背影，他赶紧追了上去。

学校里的老师不多，祁红豆还提示了赵元双找姓方的老师，走进学校，问一个人就问到了。

没费啥事。

简陋的办公室里，方老师翻出赵玉秀的档案，看完之后赞赏道：“小姑娘学习很努力嘛，年年第一名，了不起。”

赵玉姗已经去上课了，办公室里这会儿只有方老师和赵元双父女两个。

“你这个成绩，之前咋没来上学？”

方老师露出可惜的神色。

赵元双顿了顿，找了个家里当时困难的理由给敷衍了过去。

方老师也没追问，其实这年头学生不来上学，理由都差不多。

尤其是女孩子，不上学的理由更统一了。

不是家里穷，就是年纪“大”了要嫁人了。

老师想要管，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从一群或主动或被动离开的学生中，还能有回来继续上学的，老师心里也高兴呢。

一高兴，方老师就抓着赵元双说了许多话。

在这些话里，赵元双听到了方老师反反复复的提及了小女儿的优秀。

第27章 大闹村头情报站的前奏

赵元双听完方老师的一串车轱辘话，完成报名手续后和赵玉秀一前一后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神色还有些恍惚。

他以前，从来没关心过小女儿的学习成绩。

生在农村，又因为见识的局限性，再加上老赵家一家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就一个五嫂在砖厂工作，还是五嫂娘家安排运作的，整个红旗大队，就没有出过工人阶级。

赵元双也就从来没指望过女儿能够有多大出息。

反正就是到了年纪嫁人生孩子呗，大家都一样。

之前赵元双也听说过小女儿的学习不错，但是别人嘴里说的，和老师当着他的面亲自说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方老师看他的眼神还有些羡慕。

羡慕他什么呢？羡慕他有个聪明好学的女儿。

多读书从来不是坏事，如果读书不好，为什么那些当官的都要识字人呢？

这个道理，赵元双未必不懂。

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

而眼下，他第一次有自己的小女儿是块读书好材料的清晰地认知。

赵元双的心情有些微妙。

赵玉秀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似乎是在等着他早点走人。

赵元双摸了摸衣兜，从兜里摸出来几颗他在田边野枣树上摘的枣子。

拇指大小的枣子圆溜溜的一身青皮，不甜，但是能生津解渴。

赵元双把这一把枣子塞进了赵玉秀的手里，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三丫，好好上学，爹回去了。”

看着赵元双的背影渐渐走远，赵玉秀垂下眼皮看着被她握在手里的几个枣子，抿了抿唇。

......

学校不大，两个年级一个班级的情况很常见，赵玉秀和已经比她高一年级的赵玉姗就在同一个教室。

“哪儿来的枣？”

一节课上完，赵玉姗来找赵玉秀说话，不巧，就看见了找玉秀放在桌上的几颗枣子。

“你吃吧。”

赵玉秀把那几颗枣子全塞给了赵玉姗。

乡下人爱惜食物，赵玉秀不想吃，但是扔了又觉得可惜，就留下来了。

现在给了赵玉姗她也没一点不舍。

这时候的孩子几乎没啥零嘴吃，这会儿有个枣子哄哄嘴巴也不错的。

赵玉姗也不嫌弃，三两下就吃完一个，“有点酸，不过也挺好吃的，你真的一个都不吃？”

赵玉秀摇摇头。

见六姐对枣子真的不感兴趣，赵玉姗也就没继续推销了。

说起来，还是芝麻烧饼好吃。

昨天回到家里，五姐不等她饭吃完就把她拉到屋子里面去。

她还以为有啥事呢。

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五姐掏出了一张香喷喷的芝麻烧饼，把赵玉姗的眼睛都看圆了。

芝麻烧饼真好吃欸，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吃到一次。

听姐姐们说，可能是因为昨天她们给奶奶洗了床单的缘故奶才奖赏的，啥时候奶也使唤她洗一次床单啊，说不定就有烧饼吃呢。

赵玉姗美美的想着。

赵玉秀爱惜的翻看着才领到的半新不旧的课本，抬头就看到七妹赵玉姗捧着小脸嘿嘿傻笑。

不用猜也能知道她在想啥了。

芝麻烧饼吃美了，这馋丫头昨晚上做梦都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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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秀重新上学这件事，说大不大，但是在没啥新闻的红旗大队，还是很快传遍了。

“......说是爱民娘给的钱供上学，心疼孙女呢，毕竟他们家老七的姑娘不是也在上学么，听说一开始不让六丫头继续上学也是老六两口子的主意。”

“哎呦，爱民娘肯心疼孙女？瞎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