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刚刚继承了你的记忆，你的能力，脑袋还很混乱，你问我继承的那一刻在想什么？我完全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很清楚，听到那一声‘圣母’，我的神志归位，我的胸腔开始发烫，仿佛在那一声‘圣母’之后，我才真正继承了【万物之母】。”

　　“每一个女人生来就是母亲，我们带着创生万物的伟力来到世界，万物因我们而生，理所应当由母亲来主导！”

　　“——我想【万物之母】就是这样的能力，所以它在这个世界摇摇欲坠之际，降临到我的身上。”

　　叶筝轻笑一声，捏紧了手中的圣钥，右手过热的温度浸染了冰冷的权力钥匙。

　　“我会当好一个‘母亲’的，主导这个世界走向新生的母亲。”

　　她如此承诺道。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灼烧的热意顿时从右手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手不再像是伸进火山岩浆里一般痛苦难耐，叶筝感觉自己正在和这股灼热的热意相融合，连骨头都在被烈焰煅烧。

　　但叶筝并不痛苦，她的眸光亮得惊人，眼底的黑色火焰仿佛要点燃凋敝的冻土，连呼啸的寒风都要退避她的锋芒。

　　旁观的玛希已经震惊到无言，她一直不觉得【万物之母】是她的能力，她只是一个幸运的普通人，如何能担当这样的伟大称呼？

　　她不长不短的一生，听到许多女人说过“我会当好一个母亲”之类的话，或是喜悦地抱着新生的孩子，或是愧疚地牵着顽皮的孩子，或是声嘶力竭试图让曾经的丈夫归还她的孩子。

　　这些母亲欢喜、无私、伟大、母爱深沉，但玛希从来没有见过，叶筝这样正气凛然又杀意蓬勃的“母亲”。

　　她似乎比谁都爱着这个世界，又无比憎恨这个世界。

　　玛希在此刻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极致的爱憎或许比预言中的末世更加恐怖，真的要让叶筝继续下去吗？她还有反悔的机会，将一切扼杀在摇篮的机会……

　　意识开始发烫，正处于特殊状态的叶筝没有注意到，也或许因为这种异样转瞬即逝，像骤然熄灭的一点火星。

　　可是【万物之母】承认了叶筝，玛希想。

　　她的救世之道失败了，因为她的疏漏，【万物之母】被篡夺，造就五百年来无数的悲剧。

　　这样的她真的有资格去阻止叶筝吗？

　　玛希思索，只听见叶筝小声地惊叹了一声，她顺着叶筝的视线一看——

　　叶筝松开了握住钥匙的手，右手掌心正躺着一片绿叶，形状优美，脉络在夕阳的微光下透着隐隐的金光，就算是生机最旺盛的春天，也很难找到这样绿意盎然的叶子。

　　几分钟前，树枝在叶筝手里化作了残渣，随风飘散。

　　现在，残留在叶筝掌心的星星点点的尘灰，化作了帝国冬天最美丽的绿叶。

　　“玛希，你看，我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命力，就可以创造出一片鲜活的树叶。”

　　叶子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将死物再恢复成活物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惊叹至极。

　　这一次的试验告诉她，用生命力转移来概括她手中的【万物之母】是不恰当的，掌控生命力才是【万物之母】的本质。

　　——既可以仁慈地给予生命，也可以严酷地剥夺生命！

　　“我很满意我和【万物之母】的融合成果，玛希，你呢？”

　　“不要迷失于令人惊喜的能力，你现在只是初学者，大概只能掌控一些简单的生命。”

　　玛希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严肃，放缓了声音。

　　“但我相信，你会是天才学生，天才‘母亲’。”

　　这个国度的母亲失落得太久了，玛希此刻却无比相信，叶筝会让真正的母亲回归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叶筝不知道玛希在想什么，她忽地感觉到意识的某个角落在发热，她笑着歪了一下头。

　　像是在和某个无形的灵魂轻轻碰了一下脑袋。

第191章

　　叶筝在后花园待了两个小时， 利用植物反复练习，稍稍熟悉了自己的新能力。

　　很简单的使用方式，右手触碰到生命体， 就能任意操控对方的生命能量， 从而对其施展控制。

　　她可以汲取对方的生命力，丰盈自己的力量， 比如右手握住一株野草，下一刻野草化作灰烬，能量被她回收。

　　也可以操控生命力对任意生命体实施改造，比如让一棵树的能量全部涌向一根树枝， 最终这根树枝变得比树干更加粗壮，树木被过于沉重的树枝拽倒，轰然倒下。

　　这种操作如果延伸在人类身体上……叶筝抬起右手， 和塞克斯的【毁灭】似乎差别不大。

　　但是比起塞克斯的【毁灭】，她现在受到的限制不小，越是复杂的生命体， 越需要右手长时间的接触，无法做到塞克斯一样抬手即是极强的攻击力， 不过好处是，她的能力用途比塞克斯的【毁灭】丰富多了。

　　在治愈方面， 【万物之母】没有展现出直接作用， 但叶筝发现自从有了它， 她自身的愈合能力变得极强， 并且【溪流】的治愈力似乎变得更强大了。

　　叶筝欣喜于【万物之母】带来的惊喜， 唯一烦恼的是， 她如果想要彻底掌握它，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

　　不仅是时间， 如果她想要将【万物之母】用于对付强大的敌人，她需要积累大量的经验，对付人的经验。

　　——这代表，她需要活人来练手。

　　想到这里，叶筝心底一跳，像有人重重往她的心脏上擂鼓，一旦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和权力，某些底线似乎就变得模糊起来了。

　　小时候，叶筝听外婆讲过航海的冒险家的故事，听说诡域没有降临以前，许多人扬起风帆探索神秘的大海，一个经验丰富、判断能力精准的船长是船只上最重要的存在，航程的一丝偏离、一点误判，都有可能导致大海上的全军覆没。

　　叶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艘大船上的船长，她顺着预定好的航线前进，可中途总有意外风浪，她不可能始终走在最初的航线上。

　　天色深沉，时针指向晚上九点，叶筝回到了教皇宫的办公室。

　　她在书柜中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教廷法庭上报的死刑犯名单，有盗窃重要圣物的、有在教廷治下领域犯下谋杀罪的、还有人因为反对她被判处死刑的……

　　叶筝对那个人很有印象，他四处宣扬让无知的女人当教皇是末世的开端，叶筝一定是忤逆了神明真正执意的异端，这个说法还聚集起了一些人，有了一点声量。

　　她暂时按兵不动，放任了一段时间后，那个男人发展的势力正好够死刑标准，很快，她的骑士们在一场秘密集会中当场拿下了他们，发起人被教廷法庭判处死刑。

　　叶筝将手里的资料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人是无疑是十分该死的，比如那个利用职务之便猥亵孩童的神父，他们本就会被执行死刑，死在绞架下和死在她手中，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但是对于她而言，一旦将他们投入她的练手试验，她就不再是纯粹地为了正义的裁决而杀死他们，更多的是服务于变强的欲望。

　　她曾经罔顾过许多次帝国法和教廷法的流程，私自对罪人加以应有的刑罚，那是她作为下位者唯一的反叛办法。

　　可她如今成为了权威的象征，绕过司法的正义裁决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权力滥用。

　　叶筝最终放下资料，她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快速起草一份提案——

　　无论是否判处死刑，□□犯必须经受阉割刑罚，非死刑犯出狱前需砍断小指，以示惩戒。

　　因为五百年的末世预言临近，帝国动乱不止，犯罪率不断攀升，叶筝一直有加重某些刑罚的打算，尽管教廷法只能管理教廷的领地和神明相关的事务，但许多政策都是从小范围开始推行，最终成为人们默认的规定。

　　【所以你决定不拿死刑犯做试验了？】

　　系统冷不丁地冒出来。

　　“我想，起草这样一份法案，才是我在这个位置上最应该做的。”

　　【起草这份法案和你利用那些犯人不冲突，而且你本来就很厌恶他们吧？】

　　“我的底线不高，我可以利用【万物之母】的能力去威胁控制那些大主教们通过我的提议，虽然手段不光彩，但我问心无愧，这是通往光明的必经之路。”

　　“但是当正义已经有了合理的执行途径，我再以正义之名施展暴力，似乎变得虚伪了。”

　　系统一直以为，当叶筝成为了教皇，继承了【万物之母】，以她深沉的心思和果决狠厉的手段，行事风格只会更加雷霆万钧，没想到叶筝在某些时刻意外的克制。

　　这份克制不是针对敌人，而是针对她自己。

　　“系统，虽然我偶尔也会调侃自己是故事的反派。”叶筝的黑眸微微眯起，带着点笑意，“但我始终相信，我会是为世界带来美好未来的正派角色。”

　　游走在黑白中间，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点是很困难的事情，叶筝都无法判断此刻的自己是否偏离。

　　或许很久以后，会有智慧的后来者回望她一生的道路，她们将给出确切的答案。

　　【不拿人体做练习，在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要杀死塞克斯恐怕不轻松。】

　　越是复杂的生命体，越难操控对方的生命力，虽然塞克斯的大脑构造相对简单，可是他的肉.体强度很复杂。

　　“人体练习……”

　　叶筝忽然点了点自己，说不定她自己才是最好的试验对象。

　　除了塞克斯以外，还有谁是3S强者并且有龙骨傍身？

　　只有她自己。

　　“嗯？你说不到一个月？”

　　叶筝想着试验的事情，突然反应过来系统话语中的意思，她拿出了手机，点进了漫画软件。

　　深夜，皇宫。

　　“塞克斯，我已经派人替你打理好了，你先去那里暂住一段时间，我让他们按照你的喜好准备好了一切，你……”

　　塞克斯望着书桌后的皇帝，金眸因为激动的情绪变得更加猩红，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不走，我厌恶下城区那个肮脏的地方。”

　　面目威严的中年男人神色微沉，他的语气依然保持着宽容。

　　“只有下城区的庇护所可以隔离诡域，塞克斯，如果不是必要，我怎么舍得将你送去那种地方？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在惩罚你，是在保护你！”

　　塞克斯盯着皇帝关心痛惜的表情，他忍不住嘲笑了一声。

　　“我以魔龙的残骨降生，身负毁灭的能力，如今又觉醒召唤诡域的特殊能力，这当然不是我的错——怎么想，都是你的错吧？哈维尔。”

　　面对儿子轻慢嘲讽的语气，皇帝哈维尔没有发怒，他将面容沉进双手之中，肩膀隐隐颤抖，抬起头时，悲伤染红了眼睛。

　　“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我牺牲了我最爱的人，却没能把我和她的孩子打造成救世的英雄，辜负了她，也辜负了你。”

　　“塞克斯，你怨恨我吧，我是一个差劲极了的父亲。”

　　“但请允许我今天以帝国皇帝的身份求你，暂时去那里待一会儿吧，只要学会控制你的新能力，不会伤害到无辜人，这件事就结束了。”

　　塞克斯握拳的手发抖，他面上却挤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既然你这么求我，让我准备一段时间，我会听从你的安排滚出上城区。”

　　塞克斯转身离开，将门摔得震天响。

　　虚伪至极！说什么怕伤害到无辜人，不就是担心他在上城区引来诡域，一旦最和平安宁的上城区也出现诡域，那些脆弱的百姓恐怕又要陷入崩溃，不肯乖乖听从上城区指挥了。

　　更有可能，哈维尔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将他驱逐出皇宫，好将他真正属意的继承人送上皇太子的位置！

　　塞克斯双手撑着白金色的墙壁，瞪着地板的眼眸几乎目眦欲裂，在那些人眼里，他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是不得人心的皇太子，随意丢弃的工具，是带来灾祸的魔龙。

　　很快，皇太子的身份也将会剥去，一旦他和龙骨的关系曝光，他将会是人人厌弃的魔龙再世，是带来诡域的祸患！

　　“皇太子殿下，皇太子殿下？您有哪里不舒服——”一道着急的男声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