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玛希一声失笑，像是看到了耍小性子的学生一样，说话语气变得更慢，更有耐心。
“暂时的妥协、虚与委蛇，可以让我们走得更远，今日你不得不用能力帮助他们、安抚他们，是为了明天可以抬手把他们送上绞刑架。”
“你只是双S级能力者，你的时代对女人筑起了更加坚固的壁垒，你却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我想你一定比我明白这个道理。”
叶筝一只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我明白这个道理，为了长远的利益，暂时团结敌人，不失为好用的办法。”
她的确也这么做过，在某些时刻，她也和温简、塞克斯等人合作过。
但如今她不再是他们的下位者，她费尽心思成为教皇不是来对厌恶的人和颜悦色的，况且玛希是在教廷死于敌人之手，这说明当年教皇玛希的手段存在不小的漏洞。
叶筝的眼底倏地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玛希，你有尝试过用【万物之母】——控制他们、威胁他们吗？”
“据我所知，【万物之母】不仅能够治愈，还能创造出各种奇异的生物，是否有可能，它还可以诱发某种病症、甚至创造可以让对方不得不听话的东西……”
“对待敌人，比起施予恩惠，我更喜欢威胁和控制。”
玛希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我先带你熟悉它吧。”
“【万物之母】是一个神奇的能力，它能发挥什么样的能力，依赖持有者的想象和愿望。”
叶筝有些意外，【万物之母】在不同人手中会发挥不同效用吗？
“我来猜猜，它在你的手中，说不定会变成大杀器呢。”
玛希的语调带着一丝善意的调笑。
盘旋在空中的乌鸦掠过巍峨的皇宫城门、精美的雕塑喷泉，停在宏伟的城堡塔尖，短促尖锐的叫声吵得城堡内的人心烦意乱。
金发的皇太子几乎将手中的资料捏成碎片，他骤然松手，纸片纷纷扬扬洒在地面，一张男孩的相片碎成了两半。
“皇兄，您先不要动怒，其实还不能确定这个罗伊就是父皇在外面的——”
“滚！”
金发的公主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肩膀，在盛怒的兄长面前匆忙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塞克斯一拳垂在身侧的墙壁上——
从很早起，他就开始怀疑，他并不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
皇帝几乎对他百依百顺，派余天明那样大贵族家的继承人陪伴他、辅佐他，也不惜在民间为他打造救世主一样浩荡的声望。
但是塞克斯能明显感受到，皇帝看他的眼神几乎没有温度。
自从叶筝误打误撞让他回忆起某些东西，他越发肯定了，他的皇帝父亲哈维尔在利用他，利用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怪物儿子。
要不是他偶然发现希斯正在替她善妒的母亲调查皇帝在外的私生子，他顺着这条线索搜查，真让他搜出了有意思的东西。
凌云小队那个叫罗伊的家伙，是皇帝的私生子。
但这点不足以让他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皇帝一直在通过那个私生子监控着裴西。
难道裴西也是皇帝的孩子？塞克斯几乎要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他的面容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裴西和他都是希望计划的产物，但裴西似乎不是龙骨造物，他很特殊。
这个特殊或许就是皇帝监视他、保护他的理由。
新上任的教皇叶筝对裴西下达了通缉，皇帝却在暗中保他们，从裴西至今逍遥在外的结果来看，还是皇室更胜一筹。
塞克斯握紧了拳头，看来这一次他要帮叶筝一把了。
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十八年的人生都是在为他人铺路！
希斯小心翼翼关上了门，生怕关门声引起里面人不满似的，她在走廊上没走多久，迎面撞上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希斯公主。”
余天明驻足，礼貌地朝对方打招呼。
希斯收敛起了刚刚怯懦的姿态，微笑地回应余天明。
余天明忽地推了推眼镜，“公主殿下，这个方向……您刚刚是去拜访了您的皇兄吗？”
“嗯。”希斯略带苦涩地皱眉，“皇兄似乎发现了罗伊的存在，不知为何调查到了我的身上，找我问话。”
余天明面色微变，思索片刻，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又放下心安慰对方。
在塞克斯去往西区之前，二皇子莱蒙因为加害皇太子塞克斯一事被打入监狱，余天明正犹豫着要不要想办法和塞克斯和好，意外调查到皇帝在外有一个重视的孩子。
甚至派唯一的公主看望照顾那位流落在外的弟弟。
为了得到更多线索，他很快搭上了希斯这条线，她的同母皇兄莱蒙因为加害塞克斯废了，而他又正好被塞克斯厌弃了，两人都希望出现塞克斯以外的继承者。
没想到，皇帝真的存在其他心思。
“没关系，皇帝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皇太子不至于为难柔弱的妹妹——应该不会这么没风度吧？”
余天明回忆着以前的日子，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
希斯闻言重新绽放笑容，两人寒暄了几句，听到有脚步声，又匆匆走向各自的方向。
回到卧房，希斯将门紧紧关上，乏力的身体靠在门后，笑容消失，露出了有些紧张慌乱的表情。
她跑到桌子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去，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平缓。
罗伊和裴西的资料已经顺利地让皇兄看到了，以他的脾气，很快就会出手。
并且他针对的不止是罗伊他们，显然，他已经恨上了父皇，局势只会越来越乱，她才有机会趁乱往上走。
余天明和她绑定得越来越深，只要不让他发现漏洞，等他醒悟过来后，已经无法离开她的阵营。
还有叶筝……叶筝为了自己的目标，到时候必然也会帮助她的。
“冷静下来，希斯。”
金发公主捂住砰砰的心口，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紧张的。
挑拨引诱莱蒙对塞克斯下手时，她差点因为控制不住紧张坏了事情。
幸好，莱蒙是个蠢蛋。
幸好，叶筝晚了一步，没有提前发现猎场里的布置。
虽然叶筝是她的朋友，但是她们都有着过于孤高的野心，不可能存在密友般的知无不言，只有偶尔默契的心照不宣。
叶筝已经走得那么远了，她会理解她的。
第190章
叶筝走到教皇宫的后花园， 帝国已经进入冬天，花木枯谢，光秃的枝桠横斜， 几乎没有人光顾。
这里原先有一座巨大的恒温花棚， 四季都盛放着各类鲜花，是前教皇温简最钟爱的地方， 叶筝掌管教皇宫后，撤掉了需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的恒温花棚，后花园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叶筝仰头看着一根挂着黄绿叶子的树枝，伸手将树枝按了下来。
她打算先用植物来测试【万物之母】的能力。
闭上眼睛， 叶筝的意念无限集中于某一点，在她看来，异能并非是无生命的工具， 而是可以沟通的同伴，【溪流】是她的朋友，她希望【万物之母】也是。
抓住树枝的右手青筋突起， 皮肤连同相连的血肉都在发烫，但叶筝不觉得这种灼烧感痛苦， 像是冬天伸手靠近了暖洋洋的火炉。
这还不够，叶筝很快感到了瓶颈， 翻滚的血液有平息的趋势， 叶筝紧闭的眼睛痉挛了一下， 她狠下心， 将手彻底伸进了火炉， 试图抓住将要离去的火焰！
右手的掌心传来剧烈的疼痛， 仿佛火山从她的血肉深处迸发，将她的神经、肌肉、皮肤一层层融化， 她几乎要感知不到右手的存在……
咔——
叶筝骤然睁开眼睛，她立即望向右手，原来是树枝被她不小心用力折断了。
“嗯？”
手中半枯的树枝此刻竟然挂满翠绿的叶子，短短的嫩芽从枝干两侧凸起，叶筝摸着嫩芽，微微张大眼睛，指尖一颤，嫩芽正在以人类触觉能够感知到的速度生长。
她抬头，这才发现她的面前空空荡荡，那棵树木不见了。
一低头，土地上只剩下一捧不明的黑渣。
“树木的生命力全部转移到这根树枝上了？”
玛希小小惊呼了一声。
叶筝垂眸，右手一收紧，翠绿欲滴的树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不一会儿化作手心的尘灰，随风而逝。
“现在，生命力转移到我的身上了。”
玛希的意识沉默，一时间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刮刺作响。
叶筝不确定是否为她的错觉，一整天办公的疲惫似乎纾解了一点。
——生命力转移？叶筝想不到【万物之母】在她手上会有这样的表现。
即便玛希说过【万物之母】的具体表现会因人而异，但叶筝研究过历任教皇，从他们的事迹中可以推测出【万物之母】的能力倾向于治愈和生命改造，所以他们才能一代代利用这个能力推动希望计划。
叶筝盯着自己的右手，一时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玛希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叶筝的思索。
“在我觉醒【万物之母】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只有挽救回孩子们的生命这一个愿望，我想因为这样，我的治愈能力格外强大。”
叶筝静静聆听着，她从玛希的记忆中看到过，她曾经救回了一个被拦腰斩断的人，那人哀嚎着重新长出了下半身，简直是神迹一样的存在。
“在我之后，那些贪婪愚蠢的小偷们以为【万物之母】只是这样的能力，甚至用他们的贪念扭曲了它。”
“我从那些人残留的意识，看到了他们是如何利用【万物之母】的，他们制造出了可悲的怪物们，还在沾沾自喜于它的强大。”
“叶筝，在你得到继承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呢？”
玛希问道。
叶筝低头，握住了胸前佩戴的象征教皇权力的圣钥，她轻声回忆道：
“当我戴上三重冕，真正成为教皇，我听着广场上排山倒海的呼声，有人唤我的名字叶筝，也有人唤教皇冕下，唤圣女大人。”
“直到我转身离开，欢呼声远去，听到身旁一位老修女的声音，她在呼唤‘圣母’。”
叶筝忽然笑了起来，黑眸漾起波澜，“我尚未成年，有人用‘母’一词称呼我，是十分新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