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敌人不管啦?”
妇人摇头:“此前郑乔刻意拖延战局,其目的不过两点。其一,借此缓和他与帐下兵马的矛盾,让他们尝尝甜头,更好为自己卖命;其二,暗中打压隐隐不服管教的兵将,消磨他们的战力。至于彘王,他们集结的声势虽然大,看似气势如虹,可郑乔从头到尾不曾将其放在眼中。不过是借着外战转移己方矛盾,说白了他们就是一块磨刀石。”
一旦刀子磨好,石头还有存在必要?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样吗?”
“他还抽空戏耍了十乌。”
此前十乌曾借兵给郑乔。
但这些兵马被他拿去当炮灰了。
十乌方面的如意算盘被破坏,新仇加旧恨。听闻边境国境屏障虚弱,十乌大概率会借着这次机会狗急跳墙。多方施压,郑乔这厮若还想活命,便只能速战速决。
搞定前线,收缩兵力回防。
少年嘴角微微一抽,没想到他眼中的有病之人,脑子还挺好使,可惜不用在正道上,多少人因为他的决定而无辜丧命。便听妇人说:“先转道河尹,再做打算。”
“转道河尹?”少年掏出怀中藏着的宴安给的计划书,“可是宴先生打算……”
“兴宁也不是什么都能算得准的。”
妇人打断少年的叨咕。
例如郑乔这事儿。
少年从善如流:“夫人说得是。”
当即便选择了转道。
心中则惦记着前线的事儿,也不知道那道八百里加急军令啥内容。
直觉告诉他,不是啥好东西。
说是八百里加急,实际上的传信速度比这个快不少,毕竟武胆武者的战马跟活的战马不同,前者只要有足够武气供应,就不存在疲累降速。能一路疾驰至目的地。
“报——”
“加急军令!”
为首的武胆武者右手高举“急”字战旗,一路畅通无阻,奔至大营主帐。
统帅正在营帐与众将士饮酒作乐,最近对面那尊煞神蛮子被调回去了,故而战事不吃紧,赢多输少,每日闲得除了练兵就是饮酒放松。还未彻底尽兴,军令抵达。
吓得统帅一个激灵,微醺酒意彻底散光,恭恭敬敬接过那封上了火漆的军令。
一打开,一目十行扫过。
统帅脸色古怪起来。
一侧,幕僚将士等得紧张。
“元帅,上头写了啥?”
有武将等不及催促。
统帅将写着军令的简书递出去,同时将夹在其中的密信卷起收入怀中保存好,说道:“你们瞧了就知道了。嘿,国主这是给咱们送军功来啦,咱可有热闹看了。”
众人定睛一瞧。
竟是不计代价策反敌将公西仇。
“那个蛮子……也就能打了些,论实权可没多少。且不说能不能策反他,即便能策反了,于我等也没什么好处。”撞型号了呀!大家都是武胆武者,军功兵马就这么多。
他得到多了,他们的好处就少了。
公西仇是出了名的斗将专业户。
打很能打,统兵却不见几次。
一来二去大家都看清了。
合着就是个没实际兵权的高级打手,稍微好点的大头兵,策反他的收益不大。蛮子就是蛮子,果真屁事儿不懂。这么被亏待还待着,换做他们早就挂印弃官。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策反他……
目前看来,有害无利。
第469章 各方欲动(下)
“这是国主的意思,我等照办即可。”
虽然统帅也不信策反公西仇能有多大好处,但他深知违抗郑乔命令的下场。
再者,这一仗也打得够久了。
一旦抢先拿下首功,好处还能少了?
统帅发话,众将士自不敢再言。
只是,一想到要跟那个只会逞凶斗狠的蛮子共事,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庚国,彘王统辖治下。
“啊欠——”
响亮的喷嚏声能从左厢传到右厢。
“这又是谁念着我呢?”
满头发辫的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右臂腋下夹着造型狰狞威风的兜鍪,径直穿过前廊,半路上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鼻,随手将兜鍪丢给仆从。
副手属官紧赶慢赶跟上他步子。
“你坐下,站着挡我光了。”
公西仇冲他挥手。
属官只好落座,斟酌着如何开口。
还未组织好语言,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端着热饮迈入前厅:“将军,请用。”
属官挤出一抹笑道谢。
别看此女只是公西仇义父在一两年前赏赐下来的舞姬,可她跟在公西仇身边,纵无姬妾之名,但后院杂事都由她一人打理,很是受宠,在外人看来也算半个女主人。
枕头风嘛……
作为下属的他也怕的。
得罪上司的女人等同于得罪上司。
公西仇可懒得理会他脑补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问:“今日可有其他军务?”
他一向只管打仗不管军务,加之没啥实权、事情少,一般交由专人替他打理。如此,他的义父义兄也放心,公西仇这边也乐得清闲,修炼可比跟文书打交道香得多。
属官摇头:“并无。”
公西仇仰头牛饮,一口干光一杯。
“没事儿来找吾作甚?”
属官被问得一怔,神色无奈又带着点儿期待:“少将军,可有收到出战消息?”
公西仇闲得盘起了腿。
往嘴里丢小食。
“没有,怎么,你有收到风声?”
跟摆烂达人的他不同,属官还挺有事业心,每日不是练兵就是在练兵路上。公西仇稍微清闲点,他就露出一副“少将军再歇下去要荒废武力”的表情,看得人牙疼。
带头内卷第一人。
属官叹气皱眉。
“少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武将不打仗,天天在后方坐冷板凳,等着发霉种蘑菇吗?偏偏自家少将军对此并不热忱,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前线敌将一群软脚虾,经不起他全力以赴,浪费时间。
公西仇看着他就想皱眉,反问:“如何不好?一把剑,该出鞘的时候自然会出鞘,除非执剑之人手中还有更锋利的选择。跑前线打仗也怪没意思的,玛玛又不在。”
跟一群弱鸡打架,于修行无益。
属官被他怼得哑然。
公西仇:“今日去上朝,光听一群老掉牙的朝臣坐那里掰扯,诸如谁家又多纳了小妾,谁家儿子又犯事儿,哪个朝臣在父母孝期搞大侍女肚子。打仗这事儿,没人提。想来是前线安稳得很,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你家将军。你要闲得没事陪我耍两把珠子……”
唉,没有玩伴是真的无聊。
下人技术不好,虐菜多了也腻。
属官:“……”
他今日过来图个啥?
有心劝自家少将军跟他义父“撒撒娇”,肯定能将他调回前线,毕竟武胆武者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存在,整天窝在后方跟下人打珠子就是暴殄天物,还会惹外人耻笑。
奈何自家少将军不以为意。
他被抓着打了一下午珠子。
最后也不留他吃个饭。
属官又气又无奈。
最后由那名“女主人”送他出门。
属官语重心长:“若有机会可多劝劝少将军,大丈夫生于世,当立不世之功。”
女子内心苦笑一声,面上还得答应。
“这是自然。”
冬日的白昼格外得短。
天色刚暗沉,前厅紧跟着亮起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