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妩的被服厂又接到了军方追加的被服订单。
这次所需的棉布数量依然不小,因此她立即招了白九娘和另外两家棉布商商谈。
“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必须团结一致,同心同德,共同将这批被服订单按时完成。我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
听到沈妩的话,郑记的家主立即说道:“小东家严重了,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何来感谢一说。您放心,规矩我们都省的,一定不会误事。”
那就好,沈妩对众人露出欣慰的笑。
事情谈完,三位负责人就要赶回去调货,严秀秀和费管事分别送三人出去。
沈妩才说休息一会儿,下午去窑厂看看,门外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小东家,白九娘求见。”
沈妩与玉管对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示意玉管将人带进来。
“九娘见过小东家。”白九娘从外面进来,毕恭毕敬的给沈妩见礼。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局促忐忑,现在已经变得很从容淡定。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磨炼让她整个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硬要形容的话就相当于被喂养的小家雀长成了能自己捕食的老鹰。
而这样的蜕变,在现代社会是所有毕业的大学生都会经历的事,但在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有这样的机会格外不容易。
“九娘,你找我如果是为了严白两家的亲事,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沈妩直接道,她并不打算掺和到这件事中间。
她虽然有私心,但心底还是觉得成亲与否是严秀秀的私事,就算她是严秀秀的东家,也不该插手。
白九娘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小东家就拒绝了自己。
她咬了咬唇,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心。
想到平日里小东家对自己的看重,以及对白家的重视,她犹豫一番还是开口道:“小东家,人云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严白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很多年了,如果不是被服厂给了她底气,严秀秀不会悔婚的。”
白九娘有些懊恼,早在知州府见到严秀秀的那次起,她就不应该放任对方的成长,不然现在严秀秀也不会翅膀硬了想要飞走。
“你错了,这底气不是被服厂给她的,而是她自己给自己的。”沈妩语气缓缓,纠正白九娘道。
早在三年前,严秀秀带着寡母幼弟,在贫民窟凭借自己的能力活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需要牺牲自己的终生换取生存的资源了。
然而这道理白九娘并不懂,或者说她下意识的忽视了。
此刻,她满心只想取得沈妩的支持,她承诺道:“小东家,只要严秀秀愿意嫁进白家,白家的棉布价格可以再降低一个点。”
这是在和自己做利益交换吗?
沈妩内心没有一丝波动。严秀秀能为她创造的财富不是白家的这点蝇头小利可比的。
从前她瞧着白九娘是挺聪明一个人,两人合作的也算融洽。但这会儿,她有些可惜的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看着白九娘说道:“你们两家的亲事是否能成我不管,然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严秀秀成了白家的少奶奶,那么被服厂与白家的合作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白九娘闻言,面色微变,“小东家……”
她想问为什么是白家出局?难道严秀秀一个下人还能比白家商号更重要吗?
沈妩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其表情已经告诉了白九娘答案,是的,严秀秀比白家更重要。
开玩笑,这里可是古代,优秀的人才大多都被朝廷和世家收拢了,她能挖掘到一个严秀秀这样的管理人才,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可谓可遇不可求。
而合作商嘛,没了白家商号,有的是别人主动上门求着与她合作。
所以,孰轻孰重?
白九娘脸上青白交加,终于识趣了一回,没有再自取其辱的问下去。
严秀秀是事后才听玉管说起这件事的,当听到小东家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顿时感动得泪眼汪汪。
她举着手发誓,这辈子她就是小东家的人了。
“士为知己者死,小东家日后指东,秀秀绝不会往西,小东家若是指西,秀秀绝不敢往东。”
玉管被她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想起这回出来还有正事,便道:“行了,别贫了,我们姑娘有事要交代给你呢。”
“什么事,玉管姐姐请说。”严秀秀瞬间变得正经起来。
玉管摇摇头,暗道这姑娘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嘴上道:“姑娘说那陆记不行了,关门就是这一两天的事,让你和费管事商量一下,尽量拿下陆记的订货渠道。”
小东家这是也想做棉布生意?
严秀秀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是不是白家商号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是她和白九娘的私怨影响到了小东家的生意。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玉管示意严秀秀别担心,“姑娘是个谨慎性子,做事喜欢掌握主动权。而且,那陆记之前坑害过姑娘,如今要破产了,与其便宜旁人,倒不如咱们捡了这个便宜。”
这样啊。严秀秀一边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一边说道:“姐姐回去告诉东家,秀秀一定不辱使命。”
严秀秀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天的时间,陆记就变成沈记了。
“小东家,您看棉布生意这块是并到被服厂,还是单独成立一个商号?”严秀秀向沈妩请示道。
沈妩凝眉思考,半晌没有说话。严秀秀并不敢打扰,也随着沉默下来。
直到外面传来嘈嚷的人声,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此时她们正在马车上。这几日,窑厂的事多,沈妩多在那边,严秀秀在被服厂见不到沈妩,便找到了窑厂。
她们这会儿从窑厂出来,要往被服厂去。
被打断了思路,沈妩下意识蹙了蹙眉,然后对严秀秀说道:“这块我准备独立出来,单独成立商号,不过一时没有合适的管事,你可有认识的人?”
之所以问严秀秀是因为严家之前就是做棉布生意的,她肯定认识不少之前家里帮忙打理生意的管事。
然而严秀秀却并未提起家里以前的管事,反而推荐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
姚芳。
“她和姚记的关系是?”沈妩记得之前严秀秀提起过这个姚记,是白家商号之前的汝州最大的棉布商,不过后来败落了。
“他是姚记的……”
严秀秀正要回答,突然马车一个剧烈的停顿,沈妩和严秀秀瞬间被甩到了车厢最里面,然后不等她们反应,马车就猛地向一个方向奔驰起来。
“姑娘!”
沈妩听到外面传来玉管凄厉的叫声。
这是惊马了?还是……
沈妩在马车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用力抱紧了严秀秀,两人相扶着缩在车厢最角落,以减轻撞击。
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听到马儿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然后马车就慢慢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挣扎着起身,就见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来。
……
第74章 三皇子被申饬 “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徐勉?”
“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沈妩诧异的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
徐勉原本的担心、焦急、心疼等等情绪最后尽数化作一缕无奈的叹息。
“小丫头,没礼貌,叫哥哥!”
“徐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啊?”被徐勉从马车上扶下来,沈妩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惊魂未定的问道。
“我来汝州办事,本想顺道谢谢你,没想到在路上看到你的马车被人劫了。”徐勉说着,上下打量着沈妩,见她没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今日徐勉在汝州办完了事,便去知州府寻云鉴,顺便见沈妩,没想道知州府的人说云鉴去京城了,而沈妩并不在府里。
于是他又一路寻过去窑厂,还没到就看到了跟在马车外面的沈妩的婢女,只是还不待他上前与沈妩说话,就见街道两旁冲出来一伙蒙面人,一部分与拱卫在马车两旁的沈家护卫缠斗起来,其中有人觑着空子杀了车夫,然后劫了马车。
他当时来不及多想,飞马就追了上去,好在这一路多平路,在他将拉车的马儿制服停车后,沈妩并没有受什么伤害。
“小丫头,你得罪什么人了?”徐勉有些想不通,在这汝州府竟还有人胆大包天劫掠知州大人的爱女。
得罪的人吗?沈妩心想那可多了,谁知道是哪个蠢货狗急跳墙呢。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沈妩索性跳过这个话题,问徐勉:“徐二哥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徐勉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先是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远远看到一队人骑着马向他们奔来。
离得近了,沈妩才看到最前面领头的人头戴金冠,身着一件暗红色窄袖骑装,身姿挺拔,面容丰朗,只是眉目间的阴柔之气破坏了整体气质。
她在心里猜测此人的来历,就见徐勉已躬身下拜道:“臣见过三皇子殿下。”
原来这就是三皇子。
沈妩掩下心神,也跟着屈膝行礼,“臣女拜见三皇子殿下。”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见到皇子的严秀秀,手足无措的缩跪在沈妩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三皇子李恪第一个看到了徐勉,显得很是惊讶,“元圭?你怎么在汝州?你不是去西北从军了吗?”
原来徐勉这段时间去了西北边境。不过从军,难道他不打算科考了吗?
沈妩一心二用的想到。
“臣奉命送牺牲的袍泽遗体归乡。”徐勉解释道。
三皇子恍然,转眸看到了他身边的沈妩,立即眼前一亮,“这位姑娘是?”
沈妩感觉到对面居高临下打量的视线,缓缓道:“臣女父亲是汝州知州沈晋。”
“原来是沈知州的千金。”三皇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温和,“总听沈大人提起家里的幼女如何聪慧可人,今日倒是见到了,嗯,果然不是凡俗。”
这话说的好似他和沈父的私交很好,经常见面似的。
实则真相大家都知道,沈父不过见过三皇子一面,还是被儿子坑的。
沈妩和徐勉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
然后就听三皇子又问道:“太阳快落山了,沈姑娘怎么独身一人在这城外郊区?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态度端的是温柔可亲,好似只要她开口,对方刀山火海都能为她趟过去。
“……回三殿下的话,臣女并不是独身一人,原是与徐家二哥约好今日到城郊谈事。”沈妩说着还向身后的严秀秀看了一眼,示意自己身边也跟着人的,两人并非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