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是关于窑厂的落户问题,沈妩一个未嫁女,是不能有任何私产的,所以她想和安氏商量暂时将窑厂落在安氏名下,对外就说是她的嫁妆产业。等将来沈妩出嫁再给她当做陪嫁带走。
沈妩先找云鉴商量,想要退股云家窑厂。
云鉴大吃一惊,窑厂现在正是挣钱的时候,现在退出岂不是亏大了。
在听到沈妩说是为了筹钱,他表示自己可以借给她,但窑厂股份万万退不得。
沈妩见他如此说,心里感动,但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将自己想在汝州开窑厂的计划说了,“汝州有得天独厚的烧瓷资源,丰富的陶土,茂密的森林,这里一定能烧出最珍贵的瓷器。”
汝窑云鉴自然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有些顾虑,“汝窑主烧青瓷,颜色并不被达官贵胄喜欢,多用于民间。”
沈妩知道云鉴说的是事实,现在的汝瓷的确不值钱。
但以后就不同了,她的系统商城有的是各家名瓷的烧造秘技。不说全部烧出来,只要能烧出来一种,汝瓷的价值就会不一样。
她对云鉴承诺道:“我的窑厂不会烧矾红。”
云鉴见沈妩态度坚决,只好答应了。
不过他又有些迟疑,“母亲会同意你退股吗?”
云家窑厂现在就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旁人挤破脑袋都想沾边。
沈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先签订退股契约,再和阿娘说好了。”
这是要先斩后奏。
云鉴不由苦笑,自己欺瞒不报真的不会被安氏打死吗?
当初沈妩占了五成矾红瓷的利润,自己留三成当私房,两成交给了家里。
而今沈妩将五成都让云鉴以市场价格买回去,至于家里这两成,她以后每月会将同等数量的银子交给家里。
事实上按照现今矾红瓷的热度,沈妩卖了股份必定是亏的,但她不在意。
云鉴一共给了沈妩五万两银子,本来算了四万八千两,他给凑了个整数。沈妩倒也没有拒绝。
田丰跟着沈父走的时候,沈妩给带了一千两,作为前期投入,后续大头的资金投入,沈妩必得自己到了才会启动。
安氏便是这个时候知道的。
如云鉴所料,安氏动气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连沈妩去请安也不见。
沈妩还想着如从前一样说几句乖巧话,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安氏直接拒绝沟通。
沈妩看着被安氏原样退回来的巧克力蛋糕,唉声叹气。
云鉴也发愁,给她出主意,“要不让阿筝回来劝劝。”
“有用吗?”
云鉴两手一摊,“试试呗,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于是云筝被请回了娘家。当听到沈妩说了前因后果,她不由瞠目堂舌,手指点着沈妩的额头,嗔道:“你主意也太大了,难怪娘要生气。”
沈妩苦着脸,央求道:“我这不是怕阿娘不同意么,姐姐替我求求情。”
云筝叹了口气,点头应了,“行吧,下不为例。”
沈妩点头如捣蒜。
安氏这几日生女儿的气,连带对为沈妩求情的几个儿子也没有好脸色。
但云筝不一样。她好不如容易回来一趟,明知是为沈妩求情的,但安氏还是舍不得不见她。
“罢了,让筝儿进来吧。”
安氏话音刚落,巩妈妈立即转身三步并做两步去外面请了云筝进来,好像怕她反悔似的。
安氏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就看见了一副妇人打扮的云筝。
再顾不上别的,安氏拉着女儿的手坐在罗汉床上,上下仔细打量,待看到她气色红润,眉目舒展,不由松了口气,只是到底还不能完全放心,问她:“你婆婆可有为难你,姑爷待你可好?”
云筝笑道:“母亲放心,我婆婆虽规矩大些,但也不是那等故意磋磨人的,相公也甚是体贴,每日除了读书,就是陪着我。”
“那就好那就好。”安氏面露欣慰。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沈媛呢,前些日子我恍惚听说动了胎气?”
云筝想起大房这段时间的闹腾,不由摇了摇头,“大伯今年又没考中,沈媛心里不痛快,为了两个妾和大伯闹了起来,动了胎气,最后还是我婆婆去劝了,又让大伯给赔了不是,这两日才消停了些。”
安氏挑眉,嘱咐云筝,“她自闹她的,你别掺和,和女婿好好过,女婿念书辛苦,平日有什么做不到位的,你要多体谅,这夫妻情分呀,是需要经营的。”
云筝点头,“我听娘的。”然后问道:“母亲近来如何,我听说阿妩那丫头又惹您生气了?阿妩小孩子心性,娘别和她计较了。”
一提起这件事,安氏刚缓和的面色又沉了下来,只觉胸闷气短。
她将沈妩是如何联合云鉴隐瞒,她又是如何发现的一一说了,最后总结道:“这丫头主意太大了,若这次不给她个教训,下次只怕更大胆的事情也敢做。”
“娘说的对。”
云筝一边听一遍附和,等安氏发泄了一番,情绪冷静下来了才道:“若是阿妩提前告诉了您,您可同意?”
“当然不同意。”安氏情绪激动的说道。至于理由,这还用说吗?谁会嫌钱多呢?
“您瞧,这就是阿妩要瞒着您的原因啊。”云筝话音才落,安氏的情绪又激动了。她赶紧安抚道:“娘您先别着急,听女儿把话说完。”
“阿妩的性子您是了解的,她想做的事谁拦也没用,这次之所以提前不告诉您也是怕气着您。”
安氏没好气道:“合着她这还是孝顺呢。”
“可不就是孝顺。”云筝不管安氏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我知道娘是气阿妩自作主张,别的且不说,我只问您一句,父亲官场上的事会件件与祖母商量么?”
“当然不会。”安氏想也不想道,“你祖母虽是长辈,但到底是内宅妇人,官场上的事又哪里懂得。”
不过,这和阿妩犯错有什么关系。
云筝道:“父亲不与祖母商量是因为祖母不懂那些事,可娘您就懂阿妩所行之事吗?您是懂烧瓷呢,还是懂四书五经?”
安氏被问的语塞,半晌道:“这怎么能一样,你父亲是大人,阿妩年纪还小。”
云筝却摇头,“娘,阿妩年纪小是不错,但她做的事却不小啊。无论是烧瓷还是押题,多少成年男子都做不到。”
安氏沉默着不说话了,云筝就柔声道:“我知道您是怕阿妩吃亏,想保护她,若阿妩只是个普通闺阁女子,您这样的慈母心她自然是感激的,但阿妩不是普通女子,她的能力注定她不会一直生活在您的庇护之下,您的这些关心于她反而是一种束缚。”
“阿妩孝顺,即便难受也不会说,可您忍心让她为难吗?”
这场谈话最终以安氏的一声长叹结束。安氏什么也没说,但云筝知道她会想通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沈妩发现安氏对她的态度慢慢变了。总的来说就是她的许多事安氏只过问,但不会再如之前那样给建议,或者直接安排她该如何做。
对于安氏的这种变化,反倒是沈妩不适应了。
“阿娘这是还生我气,不管我了吗?”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安氏。
安氏被她整的哭笑不得,又是心疼,拉过女儿为她擦了眼泪,才说道:“你姐姐说的对,我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管,我女儿是有大本事的人,娘不能拖了你的脚步。”
“我多大在娘跟前都是孩子。”沈妩抱住安氏的衣袖道。
安氏对女儿的撒娇很受用,揽了她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拍着,说道:“无论是窑厂的事,还是这段时间你在家里的应对,都很好,我们阿妩长大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谁,哪怕错了也没关系,娘和你爹永远都在你身后。”
沈妩感动安氏的用心,又庆幸有这样开明的母亲。便是现代社会很多父母对孩子也学不会“放手”二字。
在古代,如安氏这样的就更是凤毛麟角,更多还是如老太爷这般总想掌控所有人命运的大家长。
***
跳跃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形成一片金色镜面,波光粼粼的水面被船桨轻轻划破,留下一道道涟漪。
沈妩坐在窗前,看几只水鸟在空中追逐嬉戏,一会儿停在船弦上,一会儿停在船帆上。
云鉴提着水桶和钓竿站在甲板上,招手让沈妩出去与他一起钓鱼,沈妩摇头拒绝了。案上摆着一本《尚书》,她却没心思看下去。
玉管给她换上了热茶,见沈妩又在发呆,说道:“姑娘自从上了船感觉有心事似的。”
如今她们一行正在官船上,一日前出发,今日这会儿已经到了保定。再行半日,水路就走完了,要下船换乘马车走官道。
玉管说过一句,又忙着理箱笼去了,独留沈妩一人想着心事。
沈父早已上任,上月写了家信回来,说是宅院已经安置好了,等安氏等人参加完沈姝的婚礼,就能出发了。
害怕天冷了路上不好走,沈姝九月初成亲,安氏他们九月中就出发了。
沈妩想起出发前老太爷将她叫去了书房的情形。
“宫里要为大公主选伴读,我给你父亲写信说报了你的名字……若能选上,将来大公主出阁,你的前程必不会比你大姐低。”老太爷话里充满了暗示性。
沈妩装作懵懂的样子,露出一脸的傲气,“大公主的伴读?大公主如今念书念到哪本了?水平如何?比孙女儿还厉害吗?有没有公主的文章,我要提前拜读一番。”
老太爷大概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一言难尽的望着沈妩,半晌才说道:“大公主金枝玉叶,念书只为明理识字。”
“才识字,要什么伴读?”沈妩一副很瞧不上的模样,“当朝公主竟然还没我一个臣女学识好,孙女去了,难道要陪她念三字经吗?”
老太爷不禁眉心狂跳,提醒:“那是天家公主,要恭敬说话。”
沈妩却梗着脖子,一副谁也不能让我低头的模样,“孙女儿历来只敬服有能力的人,公主再高贵也是个文盲。”
当时老太爷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挥手让沈妩回去。
于是她到底没能留下去选什么公主的伴读。
但沈妩知道这回能顺利出京只是暂时的,因为老太爷虽然没有强留下她,但临走时让老太太赏了她一个据说是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
等哪日她规矩学好了,那时便是老太爷招她回京的日子。
望了一眼影子一般立在自己身后的教引嬷嬷,沈妩扬起一抹笑,软着声道:“邢嬷嬷再给我说说京里的勋贵人家,嗯……就说说成国公府吧。”
“姑娘想听,奴婢便为您仔细说说。”邢嬷嬷欠了欠身道,“奴婢听闻姑娘与成国公府的姑奶奶是密友,想必成国公府的一些基本情况您也清楚,奴婢便不再赘述,就说您不清楚的吧。”
沈妩听得一脸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邢嬷嬷嘴里的姑奶奶是徐宝镜。
她颔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一代成国公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成国公府传承至今已是第五代。能嫁进成国公府的女子,身份都不一般。如今的世子夫人文华郡主乃是先太后的外孙女儿,与当今是表兄妹,身份高贵,而那位成国公府的大奶奶出身亦不遑多让,她乃是东阳彭家的姑娘。”
东阳彭家?
沈妩一脸迷糊,东阳还有彭家这么一个世族吗?
邢嬷嬷说道:“彭家虽不是如我们沈家这样大族,祖上也没出过什么大官,但却出了一位太后娘娘。”
沈妩恍然,“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荣惠太后?”
邢嬷嬷点头,“不错,彭家就是荣惠太后的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