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对姑娘做的这个什么调查很感兴趣,所以就借了册子来,想看看是怎么做的。
无意间翻到香叶那一页,就记住了。
安氏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半晌道:“把痕迹都清理干净,让人都把嘴闭上,告诉他们要是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全家都打死。”
“……是。”巩妈妈声音有些干涩,“您放心,除了这一层干系,这个连山明面上还有个相好的,在三姑娘院里当差。”
说罢,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安氏幽幽的声音传来:“以后找个理由把这个香叶送出府去吧。”
……
同一时间,长安也在和老太爷禀报,“这个连山是个孤儿,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唯一有个相好的,前不久被分到三姑娘院里,三姑娘发脾气摔了茶盏,让那丫头破了像,后来被打发出去做粗活了。”
这是说人家故意报复?
老太爷对此不置可否,问道:“今日报信的人怎么换了?”
今日他安排去看榜的另有其人,只是回来报信时却换成了连山。
长安道:“去看榜的是二少爷跟前的书勤,但他回来时扭了脚,这才换成了连山。”
老太爷闻言和沈父对视了一眼。沈父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件事不像临时起意,好像是被人提前设计好了似的。”
长安面上就露出些迟疑。
老太爷见了,就道:“还查到了什么?”
长安咽了咽唾沫,说道:“还有一事,是关于三姑娘的。小的查到三姑娘采买瓷器被人骗了,是二少爷帮忙善后的。”
老太爷的眸光陡然锐利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会试前夕。”
听到这里老太爷闭了闭眼,张开后眼里仿佛含着无数风暴。
他问长安,“三姑娘为什么会掺和采买上的事?”
长安想起自己查到的,默默替三姑娘默哀,“三姑娘是找了老太太才让三夫人同意让她管采买瓷器的事,三姑娘接手后找了新的窑厂,许是为了贪便宜,才被人骗了。”
“琦儿不是贪财的性子,是不是底下办事的人贪墨?”沈父下意识道。
是人谁不爱银子,三姑娘又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长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道:“今日喜宴上用的桌布是管事的嬷嬷自己垫付的银子。”
“……”沈父只觉脸上一阵烧意。
主家办喜事却逼着下人掏银子,说出去只怕没人能相信。
三丫头这性子是从根上歪了呀。
“让三丫头去庄子上待一段时间吧。”老太爷语气淡漠,头也不抬的道。
这是要被放逐的意思?
“父亲!”沈父面上一紧,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这么重的惩罚,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让安氏好好教一教,许是能扳回来。”
老太爷却不为所动,“今晚就走吧,家里最近是多事之秋,让她避一避也好。”
沈父还想再说什么,老太爷已经又道:“沈谦那里你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多操心。”
“……”
这是连谦儿也冷落了?
往日可都是父亲亲自教导谦儿,父亲对谦儿可是比大房的沈诠还要看重。
*****
世安堂,老太太还没休息,想着白日的事,正觉心神不宁,老太爷派人来传话了。
等人走了后,她身子晃了晃几乎有些站不稳。
“作孽啊,真是做孽啊!”老太太嘴唇发青的道。
金嬷嬷被唬了一跳,正想着是不是去找个大夫,外面传来丫头压低了的禀报声:“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金嬷嬷服侍老太太躺下,才出去门外面,就见沈婍一脸仓惶的站在廊檐下。见到她,神色一喜,“嬷嬷,祖母歇下了吗?”
金嬷嬷点头,“老太太今日累了一天,这会儿喝了安神汤刚躺下,三姑娘有事明日再来吧。”
沈婍充耳不闻,“我有急事找祖母。”
说着越过金嬷嬷就要往里面去。
若是平日,金嬷嬷是不敢拦的,但今日她觉得老太太这会儿怕是不想见到这个孙女儿的。
于是转身挡住了沈婍的去路,面露为难道:“三姑娘,老太太今儿精神不好,还是不要打搅了吧。”
沈婍闻言,面上生出恼怒,但顾忌着什么,还是强压了性子,道:“我就跟祖母说几句话,迟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沈婍没说,但金嬷嬷也知道。
怕是老太爷的人已经去了吧。
可这个时候老太太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正僵持着,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金嬷嬷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沈婍几乎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一见老太太一下子就哭了:“祖母救命,祖父要把孙女儿送走。”
老太太好似没看见她的眼泪似的道:“既然是你祖父的决定,你照做就是。”
沈婍蓦的一僵,几乎找不到刚才的声调,“祖母,祖父要把我送去庄子上,那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你祖父不会无缘无故送走你,三丫头你做错了什么事?”老太太盯着沈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沈婍眼睫颤了颤,随即面露委屈的哭道:“都是孙女儿的错,可是孙女儿也是被人陷害的啊。是母亲,是母亲故意安排人让孙女儿出丑的。”
“哦?你说是你母亲陷害你,难道是她强迫你接的采买的事,还是她亲自让人给你卖了假瓷?”老太太不带一丝感情的反问道。
沈婍陡然抬头,原来这些祖母已经知道了。
那自己方才辩驳的这些算什么?
沈婍只觉一阵难堪。她咬着苍白的唇,凄凄哭道:“都是孙女儿的错,孙女知错了,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老太太望着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
沈婍心里一喜,几乎以为老太太已经对她心软了时,老太太却突然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沈婍几近被打蒙,她吓得连声音都没了,只眼泪簌簌不断地往下淌。
“你要求原谅的不是我,是你二哥?”老太太盯着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恶痛绝。
“出事了为什么不找你父亲?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打扰你二哥?”
沈婍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面上全是失望之色,“你知不知道这次会试对你二哥甚至对整个沈家有多重要?”
“你二哥寒窗苦读十几年,三伏天身上热的长满了疹子也要背书,寒冬腊月,练字手练得生了疮,吃尽了苦头,为的就是一朝中试。而你呢,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却没想到养出了个祸害。”
她手指沈婍,脸上竟生出恨意来,“你怎么就这么狠,连你亲哥的前程也敢坏?”
沈婍被骂的崩溃的大哭,“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害怕沈妩嘲笑我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也怕丢了祖母的脸。是哥哥主动要帮我的,是哥哥说不能再告诉别人的。”
“啪”又是一巴掌,打的沈婍偏过了头。
“自私自利的东西,你就只想到你自己。”
打完后,老太太再也撑不住跌坐在榻上,面上全是对沈婍的厌恶。
沈婍捂着脸,心里生出一丝恨意,但紧接着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祖母这是彻底生气了,祖母也要抛弃她了。
她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衣襟大哭,“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只对着金嬷嬷摆手,“带她出去,让她走。”
沈婍哭着不肯,是金嬷嬷强拉了她出来,“三姑娘,您体谅些吧,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了。”
沈婍站在世安院门口仓皇无措,默默流泪,直到老太爷派来的人找了过来。
……
厢房里,沈妩还没睡,拿了小剪刀剪烛花玩。
门口传来咯吱一声轻响,是玉管进来了。
沈妩没有回头,把玩着剪刀上精巧的花纹,问道:“三姐,送走了?”
玉管紧绷着神色,点点头:“是,连包袱也没多收拾一个,连夜出的府,估摸着明早就能到。”
“连山那里,没暴漏什么吧?”沈妩想了想,又问道。
“没有,他嘴很紧,听说老太爷让人用了大刑也没问出什么,到了最后才吐口和小暑的事。”
小暑,就是连山的那个相好,被沈婍一茶盏打破了额头留了疤,现今在洗衣房当差。
沈妩点点头,“告诉他,过些日子我会让杜婆子收香叶为徒。”
这是她让连山为自己办事的酬劳。
玉管就唏嘘道:“要不怎么说人心难测呢,谁能想到连山和别人相好,但为了香叶却又能做到这个地步。”
男人的劣根性罢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永远将老婆和情人分的清楚,老婆是能交付家业托付性命的,而情人不过是寂寞时解闷的玩意。
但这话却不好跟玉管说,她只道:“这几日你当心些,别让人看出来什么。”
玉管神色变得慎重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姑娘,还有一事,巩妈妈好像查出了些什么。”
“哦?”沈妩微微眯起了眼。
玉管便把之前巩妈妈曾经看过背调册子的事说了。
巩妈妈这种精明人,一斑窥全豹,今日的事怕是能猜出来十之八九。
而她知道了,也就意外着安氏知道了。
沈妩心里“啧”了一声,头一回干坏事还被家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