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女儿既不想做那刀俎的鱼肉,也不想做乱世中挣扎的蝼蚁,所以我必须在这一切来临之前拥有自保之力。”
听到她的话,沈父不禁陷入了长长的沉默,良久才道:“情况未必就坏到了这样的地步。”然他语气中的犹疑,并未给他这话增添多少可信度。
沈妩知道,他这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沈父作为一个典型的古代士大夫,即便蒙受了许多不公和压迫,只怕他也从未想过要抛弃自己的君主和王朝,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只怕他宁愿选择与之一起沉沦。
但沈妩不行,自由和反抗的意识是深入她的骨髓的,她既无法忍受被上位者随意摆布,也不甘心大好人生被这个王朝所连累。
她对着沈父表态道:“爹,我只想自保,如果对方不对我动手,我自不会先做什么的。”
可若对方先动手呢?
到时沈妩会做什么,沈父简直不敢想象。
然而,这一刻沈妩表现出的强势,沈父知道他说什么也无用了,因此他只强调自己的底线:“阿妩,我沈家决不能出现一个谋危社稷,乱天下之人。”
听到这话,沈妩不由露出无奈的神情,“爹,您也太高看我了。”她倒是想拉下皇帝自己上位呢,但也得有这机会。
且不说这天下还没灭亡呢,想要靠造反夺天下,成功的概率极低;其次,她是女子之身,就算真能拉拢一批人马打天下,但到头来很可能会为他人做嫁衣。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就像刚才她说的那样,从头到尾,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自保。只要皇家不想着动她,她也愿意维持表面的平和,但若皇家拿捏她甚至惦记她的性命,她是不介意将这些人从宝座上掀下来的。
沈父听到沈妩的话,也觉得是自己想的太严重了。于是转而问她,“你的意思是对徐勉有意?”
沈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对他并不排斥,至少是欣赏他的为人和能力的。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合作的很默契。”
从一开始她流露出想通过徐勉控制军队的意思,徐勉不仅没有觉得她这般行为是大逆不道,而且也没有想着先利用她,之后再来个卸磨杀驴。
沈妩想,他和徐勉之间应该也算是有感情的,许是爱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战友之情。
不过,这些目前来说已经足够让她走进一段婚姻了。
“你可想清楚了?徐家如今落魄,全族出息的只有一个徐勉而已,只从表面看,徐家配不上你。”沈父依然有着顾虑。
沈妩却不在意道:“以我的能力,何须外力加持?徐家如今就很好,若真换一个煊赫的家族,反倒是妨碍了。”
而今,徐家落魄了,日后她若嫁过去,只有徐家依靠她讨好她的,却不必她事事委屈求全。
沈父考量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
沈妩便趁热打铁道:“娘那里,还要爹爹帮我说一说才是。”
她可是知道安氏一心想给她相看一个名门贵公子,显然徐勉并不符合她的标准。
然而,她在外面做的这些事并不打算让安氏知道,免得她担心,因此想要给徐勉正名,还得沈父来想办法。
“你呀,可真能给我出难题。”沈父颇有些头疼的道。
他这会儿都能想到,一旦他在安氏面前露出让徐勉做女婿的意思,只怕安氏立时能吃了她。
“哪里,我知道爹你对说服娘是最有办法的。”沈妩赔笑着道。
事实上,她对沈父是有信心的。之前安氏同意云鉴暂停科考,跟着商队去西北做边贸生意,就是沈父说服的安氏。
果然,最后沈父还是答应她会帮着说服安氏。
沈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来一件事,“刚才二哥在和您说什么?”
沈谦刚才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明显是不想告诉她,但她可以问沈父。
果然,沈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说道:“你二哥让我想办法将你三姐接回来。”
沈婍?
沈妩恍惚了一瞬,真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不过,沈谦怎么会突然提起沈婍?
沈父面上露出几许担忧和怜悯,说道:“奉恩公主给圣上送了求救信,自从两年前咱们和大凉再次开战,和亲去大凉的公主一系人很是受了些委屈。”
沈妩听着心里了然,只怕不只是受委屈这么简单吧。
两国再次开战,先前大凉还颇占上风,然而没多久就被徐勉所率军队狠狠重创了几次,只怕凉王把对大成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和亲公主的身上了吧。
“爹,您打算怎么办?”沈妩虽然这般问,但心里却不认为沈父会有什么办法。
因为沈婍是作为媵女和亲到大凉的,她想要回来,除非和亲公主还朝。
然而和亲公主还朝,事关两国邦交,便是圣上都得与朝臣好生商议,沈父一个臣下又能做的什么主?
果然,她就听沈父说道:“一切还需圣上定夺。”
说罢,又道:“不过,宗室有人提议让奉恩公主回朝省亲,圣上许是会答应也不一定。”他说着眼里露出几分期翼。
沈妩看见了,便知道沈父对沈婍还是惦记的。
然而,沈婍若果真跟着公主回朝,与沈家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120章 沈谦被抓 沈谦最终没有等到沈父的答复……
沈谦最终没有等到沈父的答复,等来的只是沈妩帮着传的口信。
“这是爹给祖父写的信,爹让二哥你带回京城亲手交给祖父。”沈妩在“亲手”二字上的语气格外的重。
沈谦听了,原本淡定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一下子裂了开来,“这是父亲的意思?”他眼里露出些许怀疑之色。
沈妩不以为意,反问道:“怎么,我方才没有说清楚么?还是二哥不相信我?”
沈谦皱了皱眉,问道:“父亲呢?我要当面与父亲说。”
沈妩挑了挑眉,说道:“凤知府在府上摆宴为父亲践行,一会儿我和诺哥儿要跟着爹去参加宴席。”言外之意,今日沈父是没有时间与沈谦细谈的。
沈谦闻言,愣了愣,道:“我为何没有接到赴宴的通知?”
沈妩淡淡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身将沈父的书信放在桌案上,说道:“想必二哥还要收拾行李,我便不打搅了。”
她说着就要出门,沈谦面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叫住了沈妩,“五妹,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什么?”对于沈谦这没头没尾的话,沈妩有些莫名其妙。
沈谦却觉得她是装作听不懂,于是把话挑明了说:“你我虽不是同母所出,但也是至亲兄妹,我自认从未对你有过恶意,你为何要事事与我作对?”
“我与你作对?”沈妩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二哥可是误会什么了?”
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干,去针对沈谦。
沈谦却露出愤怒的神情,说道:“五妹何必不承认?你是女子,理该在内宅安分守己,可为了打压我,你却屡屡插手父亲的公务。我是父亲的长子,本该是父亲最倚重的人,然而此次去汝州,他宁愿带着你们这些妇孺,也要将我留在京城,难道这些事不是你故意针对我不成?”
听到这话,沈妩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她看着沈谦认真的道:“你的确是咱们三房的长子,但你若因此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有多么重要,那我可以告诉你是你想多了。”
沈谦听着,张口就想说什么,却被沈妩抬手打断了。
“你觉得父亲让你回京是因为不看重你,没错,你的感觉是对的。但有一点我要纠正你,我之所以比你更得父亲看重,能被父亲带着去西北任上,那是因为我比你更有能力。”
“我的确是个女子,但若是父亲遇到难处,无论是钱财上,还是谋略上,我都可以帮他排忧解难,而你虽是男子,但除了对祖父言听计从,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外,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背刺父亲。”
比如,之前三皇子威逼沈父站队,沈父想尽办法推脱,但最后却被沈谦给坑了。
要不是沈妩有金手指,及时保住了皇长孙,给二皇子一派增加了筹码,因此平衡了皇子们的关系,让沈家从漩涡里抽身,只怕此时沈家已经被三皇子逼迫的心力交瘁了。
所以带你去西北干什么呢?不仅没用,说不得还会被人利用,拖累家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和我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打压你?”沈妩说到这里,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沈谦顿时感觉到了羞辱,“你……你欺人太甚!若是父亲知道你如此不敬长兄,没有规矩……”
“你可以向父亲告状,不过,你觉得父亲最后是向着你呢,还是更偏向我?”还不等他威胁完,沈妩就面露嘲讽的问道。
说罢,又加了一句:“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动不动就用规矩压人。”
而真正有能力的人只会靠实力说话。
沈谦这种看似是见过大世面的高门贵公子,实则被老太爷养的心胸狭隘又无能自负,以为只凭性别就能让人高看一眼,实在可笑至极。
实际上,智慧和能力是不分男女的,且到了一定的程度,权利也不再是男人的专属。
以沈妩如今的权势地位,其实是不屑与沈谦争辩这些的。
但是沈谦实在太过没有自知之明。沈妩觉得有些话不说清楚,她和沈父就总会甩不脱沈谦的纠缠。
不过,有了今日这场对话,想必沈谦再脸皮厚,日后也要绕着她走。
果然,沈妩跟着沈父从凤知府的府邸回来,就听下面人禀报说沈谦收拾了行礼已经离开了。
竟然这么快?
沈妩意外了一瞬,随即琢磨了下不知沈谦这是真想通了,还是在赌气?
而另一旁的沈父却是一脸的不悦之色,“这般毛毛躁躁,一丝稳重也没有。”原本他安排沈谦回京的时间是明日早上,偏沈谦今日下午就走了。
在古代,交通不像现代那般发达,所以对于出院门,大家都是要谨慎计划好的。
比如何时出发,一日行多少路,傍晚将歇在何处,这些都是要提前规划好的。否则,就会面临晚上露宿山野的窘境。
而沈谦,今日走时明显没有考虑到这些,一下午时间,到晚上是绝对赶不到驿馆的。
“爹,要不要派人去将二哥追回来。”沈妩贴心的问道,“现今路上可不安全,也不知二哥身边的护卫带够了不曾?”
这几年天灾频发,中原到处都是难民,匪祸也一直不断。沈谦若是倒霉碰上了,说不定会出事。
听到女儿的话,沈父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过并未听从她的话,而是道:“随他去吧。”
沈谦毕竟是个成年的男人了,身边又有得力的护卫跟着,沈父觉得他这一路最多会吃些苦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然而,当第二天沈谦身边的亲随回来送消息时,他才知道自己放心的太早了。
彼时,沈妩正在见罗荆。
罗荆这几日暗中查探那日去找过严仇的送信人,终于有了结果。
“主子,我查到此人叫汪大,是刘员外府上的下人,平日负责采购菜蔬之类的食材。”
负责采购,那就是能够随时出门,且不会惹人怀疑。
作为一个居中联络的线人,这份差事就是很合适的。
“不过,你确定此人是刘家的下人,可知他在此处干了多久了?还有这个刘员外,他背后可有什么别的势力不曾?”沈妩详细的问罗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