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不敢将白若松带到着火的书房去,只能小心翼翼劝阻道:“太危险了,咱们还是等火灭了以后再......”
亲卫的话还没说完,白若松已经干脆利落地甩掉了她的手,快步朝着着火的地方走去。
她走得不太稳当,一个趔趄,扶着廊柱才避免了一场惨案,把亲卫看得头皮发麻。
“我的姑奶奶啊。”亲卫赶忙上前,一把搀住白若松的手臂,“行了行了,我带你去成不,带你去!”
她拖着白若松,二人一路快步行至书房所在的院子。
远远望去,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屋顶,黑色的烟雾如海浪般滚滚而出,遮蔽了大半边的天幕。
白若松喘息着站在原地,先是胸膛内响如擂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颤着耳膜,随即尖锐的耳鸣声又涌上来覆盖了其他声音。
她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酸液顺着喉管一路向上,顶在了她的喉咙口,使她俯下身子开始干呕。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亲卫急得团团转,“要不我扶你去一旁歇一会?”
白若松被酸液灼伤了喉咙,一时回答不出话来,所以伸出一只手举过头顶打起了暗语。
“哦,你想要喝水是吧,你等会,我去给你拿。”亲卫说完,内劲一提,一溜烟去了旁边最近的屋子。
白若松用袖子抹去唇边残留的一些污渍,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毅然决然朝着火源走去。
似乎有人在喊她,白若松也不太确定,耳鸣声实在是太大了。
“滚开!”白若松听见自己冷厉的声音,“不许跟着我!”
袖子被人一把拽住了,她就直接一解腰间革带搭扣,金蝉脱壳一般舍去外袍,冲进了火舌舔舐的门栅。
书房内一排排的书架全是易燃物,早就滚起了熊熊烈焰,可靠近门口,以格栅隔断的书案却还不曾有燃烧的痕迹。
白若松意识到起火点应当是在后方阁扇处。
是有人纵火,从打开的隔扇里头丢进了火源!
那东西在哪里,那纵火的人是知道东西在书架上,所以才从阁扇里丢进了火源的吗?
不对。
白若松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对,应该是因为,门栅外头有云血军驻守,所以从后头的阁扇里头丢火源不容易被发现。
那么东西有可能还没有被发现!
白若松冲向了那唯一还没有燃烧起来的书案旁,先是扫了一眼案面上摊开的东西,确定不是有用的东西以后一把扫落,又迅速将面上摸了一遍。
没有机关,也没有夹层。
有人撞开门栅冲了进来,几个云血军的亲卫以湿布覆面,上来就要把白若松拉走。
白若松一抬头,那原本像小鹿一样圆润的眼睛中血丝根根分明,竟有些骇人,让来拉人的亲卫们顿在了那里。
“滚开!”白若松说。
她俯身打开每个案几下方的抽屉,领头零零散散存放着许多信件,还有一些小巧的,用来把玩的玉器。
白若松丢开那些玉器,将信件全部拿了出来,翻了一遍,发现全都有被翻过的痕迹。
“这些我们都查过了!”亲卫们拦又不敢拦,在一旁焦急道。
也是,云血军不可能没有查过,这种放在明面上的东西也不会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以防万一,她还是全部揣进了怀里,紧接着将手自抽屉中伸进去,一寸一寸摸着,企图找出一个隔层。
没有。
也许真的没有,也许东西在别的地方,不在这里,也许只是无用功罢了?
白若松不敢确定,也不敢放弃,她几乎是趴在地上,仔仔细细摸着最底下一个隔层。
本该冰凉的青石地板,此刻也因为烈焰的焚烧而变得滚烫起来,白若松觉得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滚滚而出的汗水沾湿,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没有。
她喘息着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可却因为抽屉太窄卡住了,手肘顶着一边有些抽不出来。
她不得不用膝盖盯着地板,调整了一个角度,这才顺利将手臂抽出。
真怪,这案几这么窄的吗,抽屉还会卡主手臂?
白若松撑着案几站起身来,感觉额头的汗水顺着皮肤流下,最后聚在了睫毛顶上,有些痒。
她一眨眼,睫毛就支撑不住,那滴咸湿的汗珠落下,溅散在了案几面上。
奇怪。
白若松想,这案几明明看着挺大的啊,怎么会卡主......
她突然俯下身体,脚掌撑地,用肩膀顶着那巨大的案几,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去推。
白若松推不动,围在旁边的亲卫便赶忙上前帮忙。
“哐当”一声巨响,案几被推翻在地。
白若松趴在地上,以手丈量那案几侧边,果真发现整个案几要比抽屉宽上不少。
后头有夹层!
“刀借我,快!”白若松伸手。
离得最近的亲卫赶忙解下腰后长刀,刚要递出去被旁边的亲卫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一眼。
“你那个不行!”她从自己腰带上抽出一把短刃,递给了白若松。
白若松握着那把匕首,以刀尖小心嵌入缝隙处,手腕一用力旋转,竟是直接撬开了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隙,白若松清清楚楚看见了夹层里头白色的信封。
“是这里,是这里!”她的眼神亮了起来,一边两手并用扒着那条缝,一边对围着的亲卫道,“快,帮忙!”
亲卫们手忙脚乱就围上来帮忙,门口突然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道:“快闪开!”
那种奇怪的,尖锐的耳鸣声又出现了。
白若松被声音所吸引,抬起头来,随即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孟安姗。
她瞪大着眼睛,嘶吼着,目眦尽裂。
亲卫们反应及时,有人用手臂一把夹住了白若松的腰,在地上一滚。
“轰隆”一声巨响,被烧断的横梁整个坍塌下来,刚好砸中了那张书案。
白若松感觉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她看见那书案的暗格被横梁砸开,里头夹着的那些信件带着燃烧的火焰四散开,她伸手,想要抓住一张,可她整个人都被亲卫举着在瞬间滚出了门栅。
惨淡的天幕彤云密布,如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于大地之上,望也望不见尽头。
白若松仰面朝天,感觉身体沉重异常,就如同那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在一点一点往下坠。
她横躺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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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怕大家误会,提前解释一下,白白这么在意这个东西是有正当原因的,应该下一章就会说明,请大家不要骂她QAQ
第85章
白若松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状态里面。
她能听到周围的动静,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横抱起来,穿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放置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但是她全身上下都犹如被封存在了石像之中,睁不开眼睛,也没办法开口说话,甚至是手指头都不能挪动一点。
“这可怎么办?”有人问。
“什么怎么办,快把将军叫过来啊!”是那个一直扶着她的亲卫的声音。
“我怕将军一会给我几棍子。”
“你不去叫,这棍子就不用挨了?”
几个胆小的亲卫又商量了好几句,最后把那个在书房门口没拉住白若松,还把她衣服扯了下来的亲卫推了出去叫人。
不一会,门外就有脚步声匆匆而来,门栅被一把推开以后,白若松听见了连续的膝盖跪地的闷响。
“将军。”几个亲卫战战兢兢地异口同声道。
白若松忍不住想,她们真的很怕云琼,难道其实云琼平时在军队里,是一个十分凶悍的存在吗?
白若松想象不出云琼暴怒骂人的样子,他总是内敛而沉默的,像一把未曾出鞘的利刃。
有细细的水流声响起,随后一块沾湿了的帕子轻轻贴在了她的面颊上。
云琼未曾出声,其他人也不敢讲话,整个房间静得落针可闻,一度让白若松有一种,其实其他人早就已经出去了的错觉。
云琼拿着绢帕自面颊一点一点擦拭到了额头,随后又起身去换洗,在轻轻的水流声中,白若松听到他沉沉的声音:“说说看吧,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说话的时候没有带着什么过多的情感,随意地就像在谈论天气,但是却莫名令人后背发毛,像出鞘了一寸的刀刃,泛着寒气。
亲卫们七嘴八舌开始解释,于是云琼就知道了是白若松自己不顾劝阻,执意要前往起了火的书房,并且在门口支开了亲卫,又脱了被抓住的外衫冲进了屋内。
他拧干绢帕,很快就重新坐回白若松的床榻边,这次却是沿着下巴一路往下擦拭着脖颈。
白若松想起来了,自己似乎是在闭上眼睛之前吐了一口血。
怪了,为什么会吐血?
她想不通。
那亲卫还在继续报告,云琼在听见横梁被烧断,坍塌下来砸中了她们正在撬的案几的时候,手中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亲卫们因为没能救下那些信件而感到愧疚,又怕云琼责罚,纷纷垂首不敢再吭声。
白若松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个举动确实很不好,明明不会武还要冲进去,不仅自己险些被砸中,还连累了亲卫们。
幸而,云琼只是沉默了很小一会,便开口道:“我知道了。”
他手中温柔擦拭的动作不变,说出来的话却远远没有那么温柔:“自己下去领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