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解药

　　“朕……昏迷了多久了？”康熙瞥见映在支摘窗上的那一抹金红交辉的晚霞，扶着沉痛的额头问。

　　太后叹道：“已经一天一夜了。”

　　康熙浑噩的脑袋陡然一个激灵，他硬撑着下了床，急声道：“快起驾去钟粹宫！”

　　太后忙抬手按住康熙的肩膀，谆谆道：“皇帝这个时候，应该去前朝安抚王公朝臣。皇帝不露面，前朝会惶惶不安。”

　　康熙不禁有些烦躁：“叫太子主持便是了。”

　　太后皱眉：“太子只是储君，皇帝若在昏迷中，他代为主持便罢了。皇帝若是醒来，便不可让太子代劳了！”

　　“皇额娘！”康熙知道，太后这番话有道理，可是他此刻哪里有那份心思？

　　“朕放心不下佳妃。”康熙只觉得心口压抑无比。

　　太后露出几分不满之色：“你去了，就能救得了佳妃不成？”

　　康熙眼底恸然，“皇额娘，朕……这个时候，起码该陪着她。”

　　说着，康熙眼底浮起恨意，便沉声吩咐道：“李德全，太皇太后有一样心爱之物不见了，那是要留着陪葬的。你带人去，好好找，一定要找出来！”——虽然太皇太后说解药已经毁了，但康熙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奢望的，奢望会有奇迹。

　　太后知道康熙要找什么，便摇头道：“皇帝不用找了，你想要的东西，在哀家这里。”

　　听得这话，康熙瞬时惊喜异常：“皇额娘说的，难道是——”

　　太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苏麻喇姑，道：“太皇太后让苏麻毁掉醉梦散的解药，苏麻不忍心，便偷偷将解药留下了。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决断，就偷偷跑去寿安宫，交给哀家处置。”

　　康熙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苏嬷嬷……”

　　苏麻喇姑满是愧疚地道：“奴才对不住太皇太后。”

　　康熙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嬷嬷对得住朕，也对得住佳妃与朕两个孩儿了！”

　　苏麻喇姑落泪：“八阿哥和十一阿哥都还年幼，实在不该经受丧母之痛，奴才……奴才实在不忍！奴才背叛了太皇太后！”说着，她涕泗泪下，哽咽难言。

　　康熙连忙道：“嬷嬷的一番善心，朕记住了。”此刻，康熙是真的感谢这位老嬷嬷，若不是她一时善心，嫆儿此刻只怕是……

　　康熙转头看向太后，“皇额娘，那解药——”

　　看着康熙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太后露出无奈之色，“宫门就要下锁了，皇帝先去前朝安抚太子与众臣。哀家先行一步去钟粹宫等着你。”

　　只要太后肯拿出解药，这点小小要求根本不算什么，康熙连连点头，便叫李德全服侍着穿上孝服，急匆匆赶去前头了。

　　前朝哭丧的地点，设在乾清门外。

　　宽敞的空地上，跪了成片的王公大臣，远远望去一片雪白衣冠，远远的便能听见哭声成片，时不时还有几声嚎啕。

　　“皇上驾到！！”

　　李德全一声尖细的高呼，让年近虚岁十六的太子胤礽一惊，他旋即露出了喜色，便快步上前，噗通跪倒在地，哭嚎道：“汗阿玛！！”

　　眼前一片王公也急忙转头过来，磕头，参差不齐地请安。

　　康熙被搀扶着走下肩舆，他审视着太子悲痛的样子，那稚气未褪的脸蛋上犹自挂着泪痕，康熙略略点头，“前朝没有出乱子，太子做得很好。”

　　太子哭着道：“汗阿玛不在，儿子六神无主。儿子实在是……”

　　“咳咳！”寒冬冷风吹来，康熙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汗阿玛！”太子满脸关心担忧之色，“您没事吧？”

　　康熙摆了摆手，“朕，不碍事。不过就是吐了口血，醒来便觉得好多了。”

　　太子连忙点头：“老祖宗驾鹤，还请汗阿玛一定要节哀，老祖宗已经去了，儿子不能没有汗阿玛啊！”说着，便哭啼不止。

　　康熙眼中露出几分满意之色，“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朕失望。”康熙扫过一片伏跪的王公大臣，吩咐道：“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再来举哀。”

　　“臣遵旨！”一片俱是齐刷刷的应声，众臣叩拜，便鱼贯退下了。

　　康熙看了看太子胤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你也辛苦了。会毓庆宫歇着吧，明儿还要再来举哀呢。”

　　“是，汗阿玛也请好生安歇，儿子告退了。”太子打了个千，便也退下了。

　　康熙长长吐出一口气，“李德全，起驾钟粹宫。”

　　“嗻！”

　　钟粹宫，一片灯火通明。

　　昭嫆宛若熟睡一般，静静躺在榻上，乌黑的睫毛垂着，呼吸沉稳均匀。

　　康熙披着暮色赶来，他看着闱帐中紧闭着眼睛的昭嫆，眼中满是迫切，忙上前先向太后请了安，“皇额娘。”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皇帝不必急，解药哀家已经交给陶院令他们检查了。”

　　康熙点了点头，虽说是解药，却也不可不防，自然是要检验一下真伪。

　　片刻后，陶院令上前，指着小盒中那枚药丸，此刻已经去了腊封，那是一枚颜色鲜红的指肚大的药丸子，透着淡淡的香气，陶兼躬身道：“回皇上、回太后，这药中，并无有害之物。佳妃娘娘服下，起码不会让毒性加重。”

　　听了这话，康熙有些凝重，虽然不敢确定这解药是否真的能救嫆儿，但也可以一试，康熙接过你那枚药丸，一咬牙，便送到了昭嫆嘴边，小心翼翼送了进去。

　　立刻便有人送了温水上来。

　　康熙也不假手旁人，接过温水，小心翼翼送服。

　　丸药送服下去，康熙送了一口气，眼中满含期待。

　　陶院令跪于榻前，指肚灵敏地感触着脉搏的变化，忽的，那跳动渐渐沉稳有力，陶院令释然地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回皇上，此药有效！”

　　康熙大喜，急忙朝着太后一躬身：“多谢皇额娘！”

　　太后也眉头也舒展开来，虽然苏麻喇姑跟她说这是醉梦散的解药。太后何尝不担心这是太皇太后的故布疑阵？太后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才要先将这颗药交与太医先行验过。

第258章 脑补

　　太后目光慈和打量着红肿着眼睛的八阿哥与十一阿哥，她摸了摸八阿哥的脸蛋，道：“这下子好了，佳妃有救了。”

　　阿禩赶忙拉着弟弟阿禌小手，兄弟连一齐跪下磕了个头，“孙儿多谢皇玛嬷！”

　　阿禌还小，有些呆呆的，他扯了扯哥哥的袖子，问道：“额娘吃了药，病就会好了吗？”

　　阿禩眼中闪烁着泪花，道：“对，额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太好了！”阿禌高兴地跳了起来，拍着小手。

　　康熙眉宇释然，他转头问陶院令：“佳妃何时能醒来？”

　　陶院令略一沉吟，“佳妃娘娘虽然服下了解药，脉象有所缓和，但要清除体内淤积之毒，还需些一两日。”

　　听了这话，太后便劝道：“既然如此，皇帝便先回乾清宫歇着吧。这里让太医守着便是了。”

　　康熙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朕就在这儿歇着！”

　　太后看着康熙那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不由幽幽一叹，“罢了，随你吧。”便起身，回寿安宫歇着了。

　　阿禩已经哄着弟弟阿禩去耳殿睡下了，今晚阿禩也没有回阿哥所，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的阿哥是不能留宿在母妃宫中。然而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多嘴，惹康熙龙颜大怒。

　　耳殿的软榻上，阿禩拍着弟弟，阿禌已经呼吸均匀了。折腾了一整天了，阿禩也还是个孩子，自然是累极了了，眼皮渐渐垂下，黑翅般的睫毛垂了下来，与周公相会去了。

　　白檀悄然走进来，轻轻掖好了被角，吹熄了耳殿中的蜡烛。

　　夜色沉寂，康熙喝下一碗补血益气的良药，便觉得心口的闷压舒缓了几分。

　　他坐在床头，看着珠光下，昭嫆沉静安闲的睡颜，久久凝望着，挪不开眼睛。

　　康熙握着昭嫆的手，不住地摩挲着，“嫆儿可要快点醒来，这一回，你可是把朕吓坏了。”幸好，幸好苏嬷嬷心软不忍，幸好皇额娘心慈怜爱孙儿，不忍阿禩阿禌丧母，否则……

　　一想到此，康熙便心有余悸。

　　康熙低头亲吻着那柔弱无骨的素手，眼里盈着水意，在昏暗的宫灯之下，隐然波光闪烁，他的声音微微哽咽：“都怪你不好，身子不舒服，也不早点传太医。害得朕那么晚才晓得你中了毒。朕若早知道，有一万个法子能阻止皇玛嬷。你干嘛偏偏要忍着不说？”

　　“嫆儿，你是不是也早察觉自己不对劲了？皇玛嬷病危，你这般忍着，处处为旁人考虑。但你可曾为朕考虑？可曾为阿禩和阿禌考虑？你若有什么万一，你孩子怎么办？你要朕……如何承受？”

　　一滴**晕开在昭嫆细腻白皙的手背上。

　　两滴、三滴……直到将她整个手背全都沾湿了。

　　“十年了……”康熙仰头悠长一叹，“自朕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已经整好十年。”

　　康熙仿佛沉醉于回忆中，湿润的眼中满是怅惘，“记得那时候，你才十三岁。穿着一身云锦的长袍马褂，热得脸蛋都红扑扑的，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小女子，却还要弄虚作假穿男装……”康熙忍不住嘴角带了笑意。

　　“你可知道，朕当时还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来接近朕的？是不是朕的行踪已经被人窥探了？”

　　“朕一回宫，就立刻明日调查。结果才晓得，你额娘的确病了，也的确只是心病。你这个侍佛不敬的丫头，心一点都不诚，却真的如你所言，治好了你额娘的心病。你待佛祖不诚，待母亲却是极虔诚。”康熙喃喃自语着。

　　康熙不由自嘲一笑，“既然你不是故意接近朕，朕便没有打算继续监视安定伯府。不过，李德全那个狗奴才啊，以为朕对你上了心，隔三差五便跟朕禀报你的事儿。”

　　“明明是个小女子，却跟个男孩子似的闲不住。借着给佛祖还愿，总往香山寺跑，其实你是爱吃香山寺的素斋……呵呵，小馋猫！”康熙不住地笑了起来。

　　“跟你三哥赛马，跑不过，便在草料里下了巴豆！”康熙低低笑着，忍不住捏了捏昭嫆的鼻子，“你肚子里怎么那么多坏水？！”

　　“仗着一胎双生，模样肖似，还好几次冒充你三哥，闯了祸便推到他头上，你阿玛额娘竟也都信你。谁叫你从小到大都那么乖，谁都觉得你是个娴静懂事的格格。”

　　“只有朕知道，你是个拘不住的野丫头。所以二十三年的时候，朕要南巡，你才那么想跟着去。这些年待在宫里，你一定憋坏了吧？”

　　康熙幽幽一叹：“畅春园已经修好了，明年咱们就去好吗？朕以后南巡、北狩，都带上嫆儿可好？”他看着昭嫆沉静无比的睡眼，鼻子酸涩无比，“你可要快点醒来，晚了，朕就不带你了。”

　　康熙握紧了昭嫆的手，“咱们可说好了，嫆儿。”

　　这些话，昭嫆当然听不到康熙的唠叨，她早已陷入了深度沉睡，连灵魂都在沉睡着。

　　现在的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小福豆的。它原本要费不少元气才能化解醉梦散的毒性，没想到才过去一天一夜，竟来了一颗解药！

　　小福豆只需要催动解药尽快扩散，尽快发挥作用，这样昭嫆很快恢复，也能将对醉梦散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

　　因此，才一晚上的功夫，昭嫆便恢复了意识——是灵魂恢复意识。

　　她感觉到自己处身在一个绿色的帐篷中，那帐篷顶是澄透的绿色，就像是翡翠雕琢的一般。

　　翡翠？！

　　“这里是？……”

　　一个身穿翠绿色夹袄的小胖孩走了过来，圆嘟嘟的小脸蛋，水润润的大眼睛，看上去也就两三岁大的模样，矮矮胖胖的，头顶上还带着一定翠绿色的瓜皮帽！这幅模样，既可爱，可乐！

　　绿衣绿帽小胖娃脆生生唤道：“主银！”

　　昭嫆一愣：“你是……小福豆？”昭嫆忙跑上去，蹲身下来，仔细打量，嘿，这小胖孩，怎么瞧着那么像婴儿时期的阿禩？不对，那眼角上翘，似乎也蛮像阿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