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要什么什么子弹！”

　　这小伙子手忙脚乱的便从斜挎的鬼子太郎包里往外掏。

　　“这个给我！还有这个！”

　　卫燃下意识的拿了一包毛瑟手枪弹，接着又摸向了一包步枪弹。

　　“不行不行！”

　　这小伙子连忙捂住了挎包，“最多给你两板子就不错了！”

　　“那就手枪弹！”

　　卫燃连忙说道，同时却后退了一步，在这隆隆的炮声中，在这飞溅的土石中，给这个小伙子拍了张照片。

　　“你叫什么名字？！”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两板子弹问道。

　　“陈顺！”

　　那小伙子回应的同时放下两提六个手榴弹，猫着腰跑向了远处，继续给沿途还活着的士兵分发着至关重要的弹药补给。

　　给盒子炮压满了一个弹匣的子弹，卫燃将其收回金属本子之后重新取出了罗伯特相机，匆匆朝着战壕里按了几下快门，随后又冒险探出一只手朝着外面按了下快门。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看了眼头顶阴云密布的天气，这天气看起来不像要下雨，但明显距离天黑已经不远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鬼子的大炮轰变成了更加致命的掷弹筒投射。

　　卫燃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鬼子新一轮的冲锋又开始了！

　　左右看了看，卫燃从一名战士的尸体旁边捡起了一支中正式，紧接着，又从另一名战士的身旁拿起了一支三八大盖，并且全都顶上子弹做好了准备。

　　“开火！开火！嘟——！”

　　在尖利刺耳的哨音中，卫燃猛的探身，随意圈住一头敌人扣动扳机的同时，也快速打量了一番战场的情况，随后迅速弯腰，换枪，瞄准一个负责压制的掷弹筒扣动了扳机。

　　再次下蹲，卫燃给手里的三八大盖和刚刚用过的一支中正式推上子弹之后，这才起身，又一次朝着那个刚刚补上备用操作手的掷弹筒扣动了扳机。

　　鬼知道算是枪魂觉醒还是运气加持，这一枪虽然没有打中那名操作手，但却打中了那支掷弹筒的发射筒，甚至卫燃清楚的看到一颗掷榴弹从这支被打歪的掷弹筒里飞了出来。

　　卫燃却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巧合有哪怕一个多余的表情，反而如刚才一般极速下蹲，换枪，并且朝着那个被吓的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的鬼子裤裆扣动了扳机。

　　再一次的换枪之后，卫燃这次却瞄准了一个腰间似乎挎着指挥刀的鬼子，无视了砸在正前方反坦克战壕里的掷榴弹，在一个深呼吸的中点扣动了扳机。

　　根本没看那头鬼子是否中枪，卫燃便立刻缩了回去。

　　他在犹豫要不要动用掷弹筒，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又一次放弃了这个打算。

　　“手榴弹！手榴弹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一次传来嘶哑的呼喊，程官印也在这呼喊声中跑了回来，跑到了卫燃的身旁。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卫燃大喊的同时，已经准备好了手榴弹。

　　“要是等下防不住，好歹和熟人死在一块也能作伴！”

　　程官印说着，已经抓起一颗手榴弹扯出了拉火线。

　　“嘟——！”

　　哨音刚刚响起，卫燃和程官印便先后甩出了手里攥着的手榴弹。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二人不分先后的各自拿起了第二颗手榴弹，拉燃之后便立刻丢了出去。

　　不等爆炸声响起，他们又动作一致的各自拔出了盒子炮做好了准备。

　　不过这一次，还活着的鬼子在丢下了一地的尸体之后却干脆的选择了撤退。

　　“报数！”程官印朝着战壕尽头喊道。

　　在一个挨着一个的报数中，卫燃这次轮到了“9”，等这报数移动到战壕另一边，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指挥者那里的时候，卫燃二人隐约听到的是“21”。

　　“这次咱们恐怕活不成了”程官印说道。

　　“活得下来”卫燃笃定的说道，“至少你肯定活的下来。”

　　“死在这里也不错”

　　程官印从上衣内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了卫燃，又捡起一根冒着火星的木棍将他们的香烟点燃，随后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

　　“我老婆和儿子就在衡阳城里，要是守不住，能和她们死在这里也不错。”

　　衡阳城？

　　卫燃不由的看了眼对方手指的方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娘家就在这儿”

　　程官印理所当然的给出回答之后叹了口气，“但是我没找到她，她家已经被鬼子的炮弹炸毁了。”

　　“她有没有可能在长沙？”卫燃在片刻的沉默后追问道。

　　“不会”

　　程官印摇摇头，“我回过长沙，我家...我家已经没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妻儿还活着，程官印连忙补充道，“我老丈家...我老丈家有她的皮箱。”

　　“尸体呢？”卫燃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程官印用力嘬了口烟摇摇头。

　　“好事，是好事。”

　　卫燃也跟着松了口气，“没有尸体是好事，还活着，肯定还活着。”

　　“对，肯定还活着！”程官印自我安慰般的呢喃着。

　　“你们怎么认识的？”卫燃换了个话题。

　　“我们是进步学堂的同学”

　　程官印说道，“我老丈还算是我的老师呢。”

　　“他们肯定还活着”卫燃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对方一般呓语着。

第1888章 你们见过海吗？

　　泥泞的战壕里，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头顶的阴云越来越重，最终化作了雨水无情的砸了下来。

　　这雨水虽然冲散了硝烟和闷热，却也让本就泥泞的战壕里弥漫起了浓烈的让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尚未腐烂的尸体的味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在刚刚，战壕里的伤员和尸体都已经被民夫和壮丁抬去了大后方。

　　“这破天气，鬼子接下来说不定还得有一轮。”

　　用头盔护着手里烟卷的程官印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已经是他连续点燃的第二支烟了。

　　“弹药还够吗？”卫燃一边说着，已经走向了不远处的地下掩体。

　　这地下掩体修的只能说勉勉强强，或者说，这就只是个掩体，用来储存弹药或者安置伤员的掩体。

　　如果没有下雨的话，这个狭窄的掩体或许还勉强能发挥些作用。

　　但此时这雨才刚刚开始下，就已经有混杂着血液的泥汤往里面倒灌了。

　　再看那里面，积攒的污水都快和外面的战壕齐平了，而且水面上还飘着密密麻麻的一层蚊虫。

　　如今这里别说安置伤员和弹药，这结构连个额外的射击孔都没有，就更不能有冲击波缓冲墙了。

　　简言之，它恐怕都不如外面的战壕能提供的防护更多。

　　“别找了，那里面没有弹药。”

　　程官印在越来越大的降雨中招呼了一声。

　　重新回到对方的身旁靠着潮湿的墙壁坐下来，卫燃同样摘下钢盔当做雨伞点燃了一颗香烟，并且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钢盔的顶部边缘，似乎有一道子弹留下的新鲜擦痕。

　　“运气不错”

　　程官印说着，随手挑了一些烂胶泥糊在了那个闪露着金属光泽的擦痕上。

　　“确实运气不错”

　　卫燃嘬了口烟，在片刻的沉默过后问道，“你回家...看到石头上刻的字了吗？”

　　“没有”

　　程官印嘬着烟，在哗啦啦的雨幕中换上了方言呓语道，“冇得哒咧，那块岩头都被天杀的鬼子炸得连渣子都不剩哒...”

　　“你...”

　　卫燃嘴里只是刚刚冒出了一个字，但却再次被金属本子无情的进行了闭麦操作。

　　“我重新立了一块石头”

　　程官印换回了国语，“也不知道兵权和我老婆有没有看...”

　　“轰！”

　　恰在此时，一发掷榴弹砸在了他们身后只隔着一道土墙的反坦克战壕里并且轰然炸开。

　　“抄家伙啊！”

　　远处的雨幕中，一个北方口音的汉子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嗓子，这条才安静了没多久的战壕也再次动了起来。

　　“我就说这些狗日的不死心！”

　　程官印说着猛嘬了一口烟，将钢盔胡乱扣在了头上，随后一溜烟的跑向了远处。

　　这场降雨和此时的天色终究是影响了能见度，却也给了卫燃一个难得的机会。

　　左右看了看，他取出掷弹筒抵住了战壕的后墙，随后摸出一颗瞬爆弹塞了进去。

　　降雨前的交火早就让他记住了对方的一个掷弹筒小组和相距不远的机枪阵地的位置，他甚至刻意的没有朝着那里开火。

　　看了眼前面两个沙袋的边角的连线位置，卫燃稍稍移动着手里的掷弹筒。

　　那两个沙袋边角相连做延长线，便是敌人的位置，这是他刻意记下的。

　　他甚至可以确定对方大概率没有变换位置，毕竟那里的位置太好了，甚至有一辆被击毁的鬼子坦克做掩护。

　　最后瞄准了位置，卫燃轻轻扯动扳机，随后快速装填了第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