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燃笑着说道,“让大家收拾东西吧,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怎么样?”
“没问题!”
穗穗痛快的打了个响指,转身跑进房间,招呼着陆欣妲等人这就收拾行李。
“逃离”伏尔加格勒的过程自然是一切顺利,甚至直等到第二天,卫燃带着狗子贝利亚,搭乘航班落地布良斯克的时候,他都没有接到亚历山大先生打来的电话。
和穗穗打电话报过平安,卫燃直接将手机和卫星电话丢进了装满各种调料的食盒里放着,转而带着狗子钻进了一辆通过季马的渠道租来的廉价面包车,在导航的指引下离开布良斯克,开往了城外的森林,并最终停在了一条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伐木路尽头。
这里距离金属本子提供的其中一个坐标点还有差不多五公里左右,这中间则全是高大的红松林,以及丛生的灌木。
再加上这三月末春暖花开的季节,这里面最大的危险,显然来自森林里的各种野生动物——无论吃肉的还是发情的。
“你可得把耳朵支棱起来”
卫燃拍了拍贝利亚的狗头,随后也给它解开了束缚了一路的嘴套。
等这狗子摇头摆尾撅屁股的活动够了,卫燃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得自巴新战场的伊萨卡37霰弹枪,“咔嚓”一声顶上了子弹,随后又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里。
拽着贝利亚的牵引绳,卫燃在GPS的指引下不紧不慢的走进了这片高大的红松林,同时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直到他发现了那条仍旧流淌着潺潺山泉的小溪。
收起GPS,卫燃牵着狗子,沿着这条小溪默默的往更深处走着,直到他看到了刚刚发芽灌木丛里隐藏的那辆锈迹斑斑的搭枪卡。
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辆本属于多费罗老爹的搭枪卡已经只剩下了钢制的骨架和那些锈迹斑斑的铸铁件,车身上的铁皮和木质零件则已经全部腐朽,甚至就连这残存的骨架,都已经半埋在溪流边而且爬满了枯藤。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牵着贝利亚爬上了不远处的斜坡,循着记忆来到了当年的硅藻土窝棚附近。
现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那个巨大的树桩和横躺的枯树,倒是原本位于树冠位置的窝棚格外的显眼,那块包裹着铁皮的木板已经被掀开丢到了一边,周围甚至还有被挖掘过的痕迹。
蹲在洞口处取出手电筒照进去,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里面上且能看到一张桌子和一张简陋的小床,那桌子上尚且摆着一支呈拆解状态的莫辛纳甘步枪和多费罗老爹曾经使用的那些修枪工具,墙角的几个箱子里,也装着各种落满了灰尘的枪械零件。
除此之外,在这窝棚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却还散落着大量的兽骨和松针杂草,并且弥漫着棕熊身上特有的腥臭味。万幸,此时这位棕熊房主并不在家,倒是免了相互伤害彼此的情况。
一番思索,卫燃先把狗子的牵引绳拴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松树的树杈上,独自走到了另一个窝棚的门口附近。
取出工兵铲小心的清理掉那些荒草,随后他又一点点铲开浮土,最终挖出了一块同样包裹着铁皮,而且涂抹了一层白色硅藻土的木板。。
然而,当他掀开木板,看到这间窝棚里的情况时,却不由停住了手。
这个被原木加固的窝棚里,只停放着三口用木板拼凑出来的简陋棺材,摆着一张同样用原木钉出来的桌子。那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带盖的搪瓷桶。稍作犹豫,他最终还是戴上手套,举着手电筒弯腰走了进去。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三口棺材上,分别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达维德、弗拉斯和阿廖沙三人的名字。
轻轻掀开那个搪瓷桶的盖子,这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一个用木头塞子堵住了口,外面残存着红色油漆的索罗通长弹的弹壳,一个塑料皮的本子,以及一枚枚仔细摆放在里面的勋章和配套的证书,乃至曾经属于**亚政委的背包和曾经属于多费罗老爹的怀表便已经是全部。
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在桌子上,卫燃翻开了那个塑料皮的本子,却发现这是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有塔拉斯排长和季诺维政委他们曾经带领的那些游击队员,也有**亚和多费罗老爹他们,更有那道送自己回来的白光亮起之前,他给那些新的游击队员拍下的单人照与合影。
无一例外,这些照片的旁边,全都写下了对应的名字和地址,以及“以寄出”又或者“被退回”乃至“查无此地址”或者“无人收信”的字样。
当他翻到**亚政委那张扶着机枪拍下的单人照的时候,却发现旁边写的竟是“1943年9月17日,我们终于解放了布良斯克,但战争尚未结束。”这么一行秀气的俄语字迹。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也想起了**亚政委牺牲前最后的要求,他希望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将他的东西寄回去...
可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卫燃在叹息中轻轻扣上了这本相册,转而打开了**亚政委的背包。
和当初挖掘阵地时他偷偷翻看这背包时看到的内容物一样,除了多出来的,曾属于**亚政委的手枪,这里面仍旧放着一个轻飘飘没有重量的饭盒,一个塑料皮的记事本和一个装有粗盐的铁皮罐子,以及一个只有巴掌大金属外壳的小相框。
这相框里,年轻的**亚政委穿着苏军制服,一脸幸福的搂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似乎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将这相框放在一边,卫燃又一次打开了那个盐罐,里面仍旧用粗盐埋着一块熏肉,以及一些已经被腐蚀的低等勋章。
最后翻开那个塑料皮的本子,卫燃却不由的攥紧了拳头,这里面仍旧夹着一个叠成了三角,没有任何署名和地址的信件,以及一支墨水早已干涸的钢笔。
可在这记事本上,却详细的罗列着近卫第二骑兵师下属的一个突击排战士们立功以及低等勋章发放乃至阵亡的情况。
他也是个政委来着...
卫燃轻轻扣上了记事本,随后将属于他的东西,乃至那些勋章里属于他的那几块全都装进了那个仍旧坚固的帆布口袋包,仔细的扎紧,随后又将其余的东西重新装进了那个搪瓷桶里并且盖上了盖子。
忙完了这一切,他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坐在了门口的浮土上,取出口琴,再一次吹响了那首搭枪卡的伴奏。
等到一曲终了,他也拎着那只属于**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离开了这个用作坟墓的窝棚,仔细的重新遮掩了洞口。
将**亚政委的背**进了自己的包里背好,卫燃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随后牵着狗子,在gps的帮助下,走向了这片森林里,相隔好几公里的另一个坐标点。
不过,即便没有GPS的指引,他也已经确切的知道,另一个坐标点所标示的位置,无疑是那座废弃的矿洞。
可相比这些,他这一路上却都在思索另一件事情,要不要把**亚政委的遗物送去金属本子提供的,那个位于顿涅茨克的地址——哪怕那里的战争尚未结束。
第1296章 再做一次邮差
初春的森林里,随着夕阳被红松林高大的树冠挡住,随着冰凉的春雨淅淅沥沥的穿过树梢砸在各处,卫燃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寻了个地势平坦的位置,在一颗粗大的松树树冠下搭起了帐篷——就像1941年的那个深秋一样。
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如今这里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端着武器的德国人出现。
用背来的狗粮喂饱了贝利亚,卫燃躺在铺着熊皮的雪橇车上,借着背后雪橇车把手上挂着的油灯,认真的阅读着**亚政委留下的记事本里的内容,猜测着他在进入森林打游击之前,曾在正面战场上经历过怎样的战斗。
同时,他也忍不住猜测着,那个位于顿涅茨克地址,会有谁在等着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这温暖的帐篷里只剩下那个顶着取暖器的美式油炉燃烧时嗤嗤作响的声音和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趴在雪橇车边上的狗子贝利亚瞪着小眼儿看了看卫燃,随后也调转身体,让头对准了帐篷门故意留出的缝隙,支愣着毛茸茸的大耳朵,警惕的听着外面的细雨声和任何可疑的动静。
这一夜,卫燃睡的比任何时候都踏实,他的梦里,也反复回荡着一首首曾在这片森林里唱响的老歌。
转眼第二天一早,当他伸着懒腰睡醒的时候,帐篷外的细雨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倒是帐篷门口,多了三只又大又肥,已经被咬断了脖子的野兔。
轻轻摸了摸凑过来打招呼的狗头,卫燃扫了眼时间也不急着出发,慢腾腾的收拾了三只野兔,给自己和狗子弄出了一顿热量管够的早餐。
直到上午八点,吃饱喝足的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收拾了帐篷收回金属本子,转而在贝利亚见怪不怪的旁观下取出了半履带摩托。
“上去”
卫燃轻轻拍了拍后排的座椅,贝利亚见状抖了抖蓬松的皮毛,利索的跳了上去,任由卫燃给它盖上了一件雨披。
给自己也披上苏军斗篷,他这才骑上半履带摩托,启动之后在GPS的指引下,翻山越岭般的开往了目的地的方向。
临近中午,这场催芽的春雨仍旧没有停下,但卫燃却停下了摩托,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条荒废了许久的伐木路。
而在伐木路的尽头,便是一座荒废坍塌的小木屋。无论这条伐木路,还是这座小屋,都是当初他不曾见过的。
左右一番观察,谨慎起见,他并没有收起半履带摩托,反而将狗子的牵引绳拴在了摩托上,独自走向了那座坍塌荒废的小屋。
离着近了,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停在木屋门口的一辆被拆的只剩下底盘,大半身子都被齐肩高的荒草掩盖的一辆苏联时代的履带式拖拉机。
绕过这辆拖拉机站在破屋的门口,里面还能隐约看到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没有冒险进入这栋木屋,卫燃绕着这座木屋转了一圈,最终在不远处的一小片白桦林里,发现了一座仍旧镶嵌着铁制五角星和镰锤标志的石头墓碑,以及另外一座小一号,没有任何镶嵌物的墓碑。
取出毛瑟刺刀轻轻的刮掉了第一座墓碑上的青苔和污渍,然后他便在第一座墓碑上看到了塔拉斯排长和他带领的那些游击队战士的名字。在这个名单里,还包括牺牲在硅藻土窝棚那里的季诺维政委。
再看另外一座小号的墓碑,其上刻下的名字却是以多费罗为开头,而且他的生卒年写的,则是“1943年4月—1988年12月”。
看来这应该是弗拉斯和那个女医生季莉娅的孩子了...
卫燃站起身,看了眼那座坍塌的木屋,毫无留恋的回到了半履带摩托的边上,沿着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伐木路开往了森林外的方向。
至于这里还剩下多少秘密,那个同样叫做多费罗的“孩子”活着的时候知道多少。他相信,只要他把这里的位置透露给亚历山大先生,后者肯定有办法查清楚的。
沿着这条伐木路没走多久,他也远远的看到了远处的公路,见状,他这才收起了身上的苏军斗篷,以及驾驶着的半履带摩托,牵着狗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又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之前租来的车子。
只不过接下来,要不要去顿涅茨克,以及该怎么去这件事上,他却犯了难。
“总算知道了当初孙猴子出山的时候他师傅为什么说那句话了...”
卫燃一边念叨着一边取出食盒里的卫星电话,毫无心理负担的拨给了卡尔普。
“维克多,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的卡尔普便带着笑意问道,显然,对方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
“担心你想我了”卫燃嬉皮笑脸的应道。
“不要学季马那个混蛋说话”另一头的卡尔普笑骂了一句,“说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我正在你的图书馆里等着洛拉把我的咖啡端过来呢。”
“我想去一趟顿涅茨克”本就是假装客气的卫燃直来直去的说道。
“你又发疯想去做什么可笑的战地记者了?”卡尔普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换上了德语。
“不是,别再提这件事了好吗?”卫燃尴尬的用德语回应道。
“杀人?”
“我一个历史学者哪有那么多人需要杀?”
卫燃哭笑不得的咧咧嘴,“我在替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先生调查一些事情,现在找到了一位二战时的苏军前线政委的遗物,他的通信地址就在顿涅茨克,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的家人呢。”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卡尔普听完卫燃的解释之后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
“布良斯克,我在布良斯克的...”
“知道了”另一头的卡尔普不等卫燃说完,便开口说道,“等下会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这句话说完,酷帅酷帅的老男人卡尔普便像是心疼电话费似的,格外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传出来的忙音,卫燃随手将其丢到了一边,驾驶着车子,带着全程只抓了三只兔子的贝利亚,不紧不慢的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都不等他把租来的车子还回去,一个陌生的号码便打了过来。
“维克多先生?”
“是我”卫燃停下车子应了一声。
“我在机场的停车场等您,红色SUV,打双闪。”电话另一头的人没头没尾的说道。
“我很快就到”卫燃这句话刚说完,另一边的人便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里的卫星电话,卫燃重新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在下个路口调转方向开往了机场。
根本没有浪费什么力气,他便在停车场入口一侧看到了一辆打着双闪的红色SUV。
朝着对方打了打双闪,后者立刻离开停车位开往了停车场的最深处。见状,卫燃也和对方隔着一条车道跟了上去。最终,两辆车并排着停在了两个紧挨着的停车位上。
“维克多先生,请和我来吧。”另一辆车副驾驶位置的车窗降下来之后,一个看着能有四十多岁的正装男人和他说道。
“我还带着一只狗”卫燃指了指自己的副驾驶。
“它也要跟着去吗?”那位已经推开了车门的正装男人似乎并不觉得额外带一只狗过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帮我找个地方寄养吧”
卫燃早有准备的说道,他之所以带着狗子来布良斯克,只是为了免得在森林里遇到什么野兽,如今这狗子任务完成,接下来自然是不用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