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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_分节阅读_第70节
小说作者:圏吉   小说类别:历史军事   内容大小:2.55 MB   上传时间:2025-11-26 10:31:25

  江朔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腰肋,口里啐出一口鲜血,道:“管他是人是怪,是人便要擒来问个明白,是怪也要拔了他一身的鸟毛!”此前黑林中只有走不尽的营火而不见人,江朔空有一身武功却无从施展,此刻这鸦人现身攻击他反倒不惧,只怕这鸦人不敢再现身,我明敌暗却难以脱身了。

  只听树后一人桀桀怪笑道:“好大的口气哟,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此人的声音如同指甲刮在钢刀上一般的嘶哑难听,江朔却毫不畏惧,朗声道:“有没有这本事,前辈现身一战便知。”

  方才那鸦人一拳打在江朔章门穴上,江朔已知此人的拳术是以一种“寸劲”发力,东岩子赵蕤曾与江朔总论天下拳法,知道南少林有一种拳术专攻寸劲,看似出拳绵软,无声无息,却能于碰触的一瞬间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劲力,是所谓“沾衣发力”。这黑衣鸦人的功夫怕就是这一路功夫,只是此人出拳虽然刁钻诡谲,但内力修为却难称顶尖,由此可见这“鸦人”定然是人而非怪,江朔只要与他面对面交锋,战而胜之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第154章 枝梢激战

  那鸦人却不做声,林中复归寂静,只剩散落在地上的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江朔举目四顾,周围古树粗大,全不见那鸦人的踪影,忽听杭翰一声惊呼,江朔转头但见黑影一闪,杭翰已然颓然倒地。

  江朔不及查看杭翰状况,飞跃过去追那黑影,却见黑色布条翻飞,鸦人已转到一棵古树后面,江朔脚下加紧直追过去,但火光为粗大的树干遮挡,树后只剩下一大片浓重的黑色,哪里见得到鸦人的影踪?

  江朔转身刚想回到亮处,却忽觉背后一阵刺痛,原来那鸦人转到树后,根本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潜伏在树后阴影之中,江朔甫一转身他就暴起突袭,经过方才一拳,他已知江朔内力修为颇深,全不似十几岁的少年,对他也不敢小觑,改以兵刃直刺他后背。

  这兵刃也和先出拳时一般,发招之时全无声息,直到沾上江朔后背衣衫之际,才猛地发力,江朔竟毫无察觉,也亏得他内力深湛,利刃占上皮肉之时,肌肉自然鼓起,将那兵刃稍阻了一阻,江朔应变亦快,间不容发间向前弹出,只觉背脊发凉,后背衣衫已被利刃刺破,俄顷又觉后背一热,鲜血涌出,也不知那鸦人用的什么兵刃,只知那兵刃极短,不止一刃,所幸他反应极快,受的只是皮肉之伤,未伤及内脏。

  江朔飞在空中,抽出七星宝剑,也不向后看,直接一剑挥出,若鸦人跟在背后,定被他斩中,然而鸦人也狡黠的很,一招得手却不追击,江朔一剑挥空,在空中转过身来,却又不见了鸦人的踪迹。

  江朔单足落地,立刻跃回树后,这次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七星宝剑舞成一堆烂银,向树后黑影之中横劈竖砍、依正用斜,或刺或挑瞬间递出七剑,此刻独孤湘和杭翰双双倒地,不知死活,江朔心中焦急,出手可就再不容情,若那鸦人果然还躲在树后,这一招“天女散花”舞将下来,必将鸦人斩为七八段,然而鸦人却早已遁去,江朔这七剑在树皮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数道深痕。他知那鸦人诡诈,立刻转身背靠大树,向前又挥出数剑,却也尽数斩空,不见那鸦人的身影。

  江朔背靠树干,没有后顾之忧,这时他的眼睛也慢慢习惯了树背后的黑暗,依稀能看到一些黑黢黢的树影,他努力辨识,想看清鸦人的藏身之处,忽觉眼前极微弱的寒芒一闪,两道寒气向双眼袭来,原来那鸦人躲在树上,此刻正自上而下以兵刃刺他的双目。

  江朔连忙缩颈藏头,同时挥剑向上一撩,却听到刮擦之声,估摸着那鸦人使用的是类似飞爪的武器,锁在了剑身之上,江朔手持宝剑,被对方兵器锁住,非但不惊反而大喜,他手中运劲搓动剑柄,使得长剑在手心旋转了个圈,若是寻常的飞爪、钩索,尽都要被削断,岂知剑身一转,却旋了个空,抓住剑身的武器已自松开,那鸦人又不知去向了。

  这鸦人似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如常,能准确地避开江朔的剑招,又能用武器抓住剑身,随着江朔变招又能离开松开,便如他能清晰看见一般,不管他是人是怪,目力这一项上,江朔可是吃了大亏,他心想须得找出应对之法,否则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江朔伏低身体,向外一滚,又回到篝火堆边,木柴虽然被杭翰撞散,但落在地上的木柴有些还在燃烧,江朔就地连滚,伸左手一抄抓起一根头上还在燃烧着的木柴,举在手中作为火把,右手仍然挈着七星宝剑。

  他左手以火把使剑招,一招“横扫千军”,将那木柴横着画了一个圆狐,却见黑羽在面前一闪而过,果然那鸦人又要偷袭,被火把一照,却又立刻退回。

  江朔如何肯放他轻易走脱,追上去长剑一递直刺他后背,然而长剑刺入黑色布条之中,却空无一物,向上一挑,除了割断了数条布绦外并未刺到鸦人的身子,那鸦人混若不觉,向前几个起伏又自潜入黑暗之中。

  江朔一呆,心道:这黑羽鸦人难道真是妖怪,怎地布条之下没有身体?再一想顿时醒悟,这布条外袍极其宽大,他便以为对方是个高大的壮汉,只怕此人身形其实比外袍要瘦小很多,因此方才应该只是刺中布堆,尚未触及鸦人的身体。

  手中有了火把江朔不禁胆气为之一壮,他一手挥剑,一手挥木柴,连环递出便似手持双剑,使得却是神枢剑中所载“两顾法”的双手剑招,双剑舞了个密不透风,追着鸦人遁走的路线追去,又绕过了几棵树,忽觉头上一暗,原来是那鸦人又从头顶攻来,江朔怒极将火把和长剑一齐向空一举,这一招名为“举火烧天”,此刻以燃烧的火把使来可谓名副其实,这一招以双手使来却是一虚一实,火把在先直戳鸦人面门看似声势猛烈,却只是虚招,长剑贴着火把紧跟着刺出,却是后发先至藏巧于拙的实招,除非这鸦人真能立刻化身黑鸦飞走,否则定然闪躲不开。

  却见那鸦人身上黑羽倏然张开,伸出如钩双手,一手抓住火把,一手抓住七星宝剑剑刃。江朔这才看清,原来他这一副黑色手套是两只做成鸦爪状的黑色镔铁手套,五指上套了五个弯钩似的尖刃,虽然长短不过三寸,只有寻常匕首一半长短,但安在指端,灵便更胜匕首,左手爪锁住七星宝剑,右手爪却抓在火把上。

  江朔手振宝剑,想要削断他手爪,但爪子紧紧贴住长剑随着摆动,没有劈砍的距离,宝剑一时竟奈何不了这支铁爪,同时只听“咔嚓”一声,鸦人右手用力一爪,火把从中摧折,断为数片,火焰立时熄灭。

  重新恢复到黑暗的状态中,鸦人立时就占了优势,他所用武功似乎是专为黑暗中格斗准备的,无论拳、爪都是无声而来,沾衣发力突然发难。江朔腿上、肩上立时又多了几道血印子,但鸦人显然也忌惮江朔手中宝剑锋利,招式不敢用老,只是倏忽来去,点到即止,显然是想以“钝刀割肉”之法,慢慢消耗江朔的耐心。

  江朔施展神枢剑,护住头脸胸背等要害部位,同时向后急退,想再去取一根木柴。鸦人却也发现了他的意图,抢在他前面以脚踩踏木柴,他的轻功,内力亦自不弱,足踏之处柴火立灭,若论轻功、武艺,鸦人虽也堪称顶尖高手,江朔却不惧他,只是暗中视物这一项江朔远不是其对手,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此人显然在黑暗中目力丝毫不受影响,出招既准且狠,因此他的招式尽向着仍在燃烧的木柴招呼,就算江朔抢到一根火把挈在手中,不出数招,也就被鸦人抓住掐灭了。

  只消燃烧的木柴尽数熄灭,下一个营火还在三百步开外,在鸦人缠斗之下,要摸黑到下一处营火实是难之又难,且独孤湘和杭翰还都躺在地上,江朔也不能就此抛下他们去别处,毕竟这营火极其古怪,离了这一处营火可不知还能不能寻回来。

  眼看尚在燃烧的木柴越来越少,江朔心生一计,他劈手夺过一支木柴,举在手中,见鸦人又来争夺,江朔双足点地,飞身跃起,这一跃他用尽了全力,竟跃起两丈余高,这一下既靠轻功,更靠内力,普天之下能做到的人可是寥寥无几,鸦人虽然也跟着跃起,却终究不如他跃的高,从江朔脚下扑过,抓了个空。

  江朔稳稳落在一条横枝之上,再看鸦人一双钢爪插入对面古树的树干之中,双手用力,又复腾身跃起,双爪插入枝干之中,向上跳跃攀援,直比独孤湘的长索飞爪还要好用,两个起落就追了上来,江朔却早有计较,他又向上跃了几丈,立身一根孤零零的横枝之上,此刻,已经站在离地五丈的空中,鸦人要进攻,只有顺着横枝向前这一条路可走。

  这下江朔只需守住一面即可,他侧身站立,左手举着火把在后,右手挈着七星宝剑在前,划出剑圈挡住鸦人的进攻,如此一来鸦人的进攻失去了隐蔽性与突然性,可就不是江朔的对手了,江朔将神枢剑的各种妙处使将出来,不出十招就逼得鸦人左支右拙,难以招架了。

  那鸦人慌乱之际忽然想到了甚么,桀桀怪笑,向后急退,江朔向上追了几步,却也立时醒悟停下脚步,原来鸦人想把他引到树枝交错繁密之处,好发挥自己所长,只需设法熄灭江朔手中火把,便能重新获得优势。

  见江朔后退,鸦人也不追击,两人一个站在横枝之上,一个背靠主干,互不上抢进攻,但江朔心系树下躺着的二人,急于解决眼前这个麻烦,鸦人却好整以暇,严守门户并不急于进攻,江朔仿佛见到他黑色鸦喙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正发出得意的光芒。

  江朔嘴角一撇,冷笑道:“你当我这就拿你没法子了么?”

  他取下腰间挂着的箭囊中的猎弓,将燃烧的木柴扣在弓弦之上,扯动弓弦拉了个全满,猎弓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仿佛随时都要断裂一般,他斜指上方,松开弓弦,那木柴比箭矢沉重的多,却以雷霆万钧之势激射而出,箭出之时,只听咔啦一声江朔手中猎弓也随着断为了两截。

  鸦人有些吃惊,他看见江朔箭袋中还有十只箭,如要射自己何必用木柴?且这一箭射的也太高了些,完全失了准头,他正犹疑之际,却见木柴猛地击中了上方的树干,虽然木柴头部不是尖刺,但江朔开弓劲力太大,燃烧的木柴竟然刺破古树粗糙的树皮,钉入树中……

第155章 以树为炬

  油松之所以叫“油松”,就是因为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油脂,称为“松脂”,江朔方才背靠树干之时,感到背后沾上了黏腻的树脂,想起是自己以七星宝剑挥砍之时,曾经划破树皮,致使松脂留出。

  油松可不是东北黑林独有的,江朔立刻想起在南方见过割树取脂的,松脂极易燃烧,江朔曾见过取松涂抹在火把上,其照明之亮,燃时间之长,均远胜寻常木柴火把。他此刻见一时拿不下鸦人,手中木柴又已燃烧殆尽,情急之下想起了松脂易燃,当即把木柴当弓箭射向松树主干。

  江朔劲力非凡,全力施射之下,钝头的木柴竟然刺穿古树粗厚的外皮,钉入树干内,木柴上的火苗立时窜上树干,此刻时至夏日,松漠干燥少于,已有十几日未下雨了,树木本就干燥,更兼松树皮下储有松脂,一点就着,只听“嘭”的一声,烈焰飞腾而起,古树红褐色龟裂的树皮内窜出火苗,迅速的燃烧起来,仿佛在空中点了一堆篝火,将枝干上的鸦人照的无所遁形。

  火势如此之盛,鸦人可就无法弄熄了,一时竟呆立在树上不知所措。江朔细看此人,面部和全身都遮的严严实实,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身材矮小,江朔此刻身高已经接近成年人了,此人却比江朔还矮了些,头上带着的鸦头面具,乌沉沉的泛着寒光,似乎是黑铁所制,若真是铁制,这面具可就颇为沉重不亚于一副兜鍪铁盔了。身上披着的那件“羽衣”却并非一体黑色,而是类似百衲衣,由各种布条拼缀而成,确切的说似是一件破衣服外叠着另一件破衣服,这样数十件破衫子层层叠叠缝在一起,非但肥厚如鸟羽,更是让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显得极为臃肿,难怪刚才江朔一剑刺不中他身体。

  江朔心道机不可失,挺剑向前疾刺,鸦人见他刺来,也回过神来,绕树而避,此刻树干上的火势愈大,在烈焰的炙烤下,树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的光华也愈盛。那鸦人显然是想要向远远躲开,不想在明处打斗。

  江朔却哪能容他轻易脱逃,飞身跃起,在空中如鹰展翅,盘旋绕过树干,挡住鸦人的退路。

  此前在光线暗弱的黑暗之中,江朔只觉鸦人身法如同鬼魅,如今在如炬火光中,再看他身法也变得不那么神妙了,江朔兜头截住,挥剑直刺那鸦人面门,鸦人一低头避开来剑,却从身上一团各色碎布中探出右手来,抓向江朔小腹。两人相距尚远,鸦人生的又矮小,本难以触及江朔身体,但他双手上都套了精钢手爪,可就又增加了三寸长度,这一抓才堪堪刺到江朔腹部上脘、中脘二穴。

  江朔忙吸一口气,肚腹内陷二寸,避开了这一抓,却沉腕向下一点,仍刺鸦人头面。

  鸦人举爪来抓七星宝剑,此刻整棵十几丈高的古树上半截已如一只巨大的火炬般熊熊燃烧起来,江朔目之所及,对鸦人的身形看的极是清楚,他不待鸦爪锁住兵刃,先自颤动长剑,剑尖一分为五,分刺鸦人右手爪的五指。

  神枢剑练到最高境界,可一剑化七剑,称“七曜同辉”,江朔尚未练到此境界,只能一化为五,这招有个形象的名称叫做“梅花五点”,此刻江朔长剑微颤,剑尖便如画出了一朵银色的五瓣梅花,他这一下出手既快,认穴道更准,避开了五只弯钩似的利刃,直刺拇指“少商穴”、食指“商阳穴”、中指尖“中冲穴”、无名指“关冲穴”及尾指“少泽穴”五穴。

  鸦人连忙缩爪,却还是慢了半步,只听“铮铮”无声轻响,他右手五指上的勾爪尽数被削了下来,还好撤招及时,只是勾爪被削断,手指却还都健全,如若不然,少说也要被七星宝剑捎去一两个指头。

  但鸦人可没时间庆幸,江朔以“梅花五点”破了鸦人右爪,长剑却继续向前疾递,几乎要点到他所戴的铁喙面具之上,鸦人忙一偏腿,向下坠去,一来躲避江朔这一刺,二来也是借机脱离树上光亮之处。

  江朔如何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一俯身,双足挂在树枝上,人却向下探出,一把抓住了鸦人身上厚重的“羽衣”,往起一扯道:“往哪儿走!”又向上一抛道:“回来吧!”

  鸦人被抛在半空中,此刻不仅是树干,上面的诸多横枝也已剧烈地燃烧起来了,他衣服沾到火苗,有几处已被点燃,他重又落回树上时,身上已带着火星子了,

  这鸦人功夫也真了得,他在树枝上如此狭小的位置上就地一滚,登时压灭了身上的火星,只是尚未起身,江朔已然翻回枝上,长剑直刺鸦人的面具,此刻鸦人伏在地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看着江朔七星宝剑刺来,眼看要扎在面具上之时,他忽然一甩头,黑色的鸦喙“当”的一声击在长剑之侧,这面具果然是一件兵器,观其形制,倒与曳落河的啄锤有几分相似。这钢铁鸟喙看来极其灵敏,砸在剑身上,将七星宝剑激的偏在一边。

  江朔借势跃在半空,凌空打了个筋斗,飞身挥击,斩向鸦人的鸟喙,只见七星宝剑飞快的划过面具,将其斩为两段,这些连江朔都有些惊讶了,就是他也没想到七星宝剑一招就劈了对方半个脑袋,只是那少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头部并无鲜血渗出,看来并未伤及更本。

  他正想蹲下看个究竟,却见那“尸体”忽然跃起,想要撤走。

  江朔一伸手,抓住了鸦人的脚腕,往回一扽,便将他又捉了回来,向内一贯,鸦人后背撞在巨大的油松主杆之上,发出一声闷响,整棵树震颤不已,上面的树叶、火星纷纷“扑簌簌”地下落。

  看来江朔这一下子用力颇不轻,只是鸦人并未受内伤,原来是江朔此刻已知在光亮中,鸦人的功夫施展不开,难以胜过自己,如此一来他的杀心到立减,出手不再是凶狠的杀招了,只是以剑尖指着鸦人的面具后眉眼之处。

  鸦人嘿嘿冷笑道:“死秃驴,你要杀只管动手便了,还要搞这么大阵仗。你们不是号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么?此间一林一木生长不易,你却将整棵松树当火把点了,难道不怕火势蔓延,要了你自己的性命么?”

  江朔一怔,心道:这秃驴所指明显是和尚,现在火光明亮,我能看清这鸦人,他自然也能看清我,他说什么秃驴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临阵忽然发了失心疯?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鸦人忽然大喝一声,手从“羽衣”中伸了出来。

  鸦人的右手勾爪早先被江朔切断了,如今他又手中又换做了横刀,却不知这刀怎么能藏在袍中,也不知这百衲衣还能藏下多少物件,鸦人挥刀猛砍,这刀却使得却有些班门弄斧了,鸦人的手爪乃是奇门兵器,招式往往出人意表,他的刀法却是直来直去,横劈竖砍全无变化,不禁让江朔想起了三年前在习习山庄遇到的东瀛人井真成,他的刀法似乎就是这种套路。

  只拆了几招,江朔以一个黏字诀粘住鸦人手中长剑,鸦人双手握刀还想回夺,但他的内力如何是江朔对手?江朔暗自运炁,将内力灌入刀中,两件武器仿佛连为一体再分不开,一吸一扯之间,竟然毫不费力地把鸦人手中横刀夺了过来……

  鸦人长剑被夺,却不后撤,仍先前迎,江朔挺剑疾刺,这此鸦人竟不闪不避,直撞上来,江朔手中长剑从面具下喉部刺入,却依然不见血,江朔心知有异——就算这鸦人体格再小,却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瘦小。他一扬手扯过“羽衣”来,却发现入手虽然感觉压手,却没人在里面。再翻转过来看时,此衣背后有个缝隙,原来此人已以金蝉脱壳之计从后面钻了出去,由于面具和羽衣都太过庞大,鸦人将衣服向前一推,便遮住了江朔的视野,他自己却从衣服后面的暗缝中遁走了。

  江朔将羽衣和横刀随手抛下树,见到一个瘦小的老者正向另一棵树跃去,老者看起来有六十几了,却比寻常少年都矮,只有约莫五尺高,,若非此刻火光明亮,江朔真要以为这老者是猿猱成精了。想来钢爪、面具都不是真的戴在手上、头上,而是以特殊机扩相连,老人自躲在百纳布艺背后,却控制这面具、手爪,难怪面具削去半个、手套削断一截,老者也未受伤。

  再抬头看树稍,此树大半都已被点燃,甚至火苗都蹦到隔壁树上了,虽然看着照如白昼,愈发明亮,但火势越来越大,已有些灼烧窒息之感了,更有燃烧着的树枝坠落,江朔也不禁担心不要砸到树下躺着的二人,江朔也知此事要尽快解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片几百年的古松林毁于大火。

  他向前跃去,长剑舞成一道光网,追着老者围成一道光网,老人却不恋战,只是向前纵跃逃命,江朔与人相斗,从来都是别人比他高大,只有今次他与这小老儿相斗,对方却比他矮了许多,体格也瘦小的多,他脱去宽大厚重的衣物,行动更加迅捷,且又灵巧了不少,在树枝之间荡跃,眼看就又要逃入黑暗松林之中了。

  恰在此时,见眼前一道白练如电急至,端头系着一个金球铃铃作响,正砸在老者后背,老人一声闷哼坠下树去。

第156章 奇门玄魂

  眼看老者头下脚上往下坠去,江朔飞身跃在空中,凌空抓住那道击中老者的白索,向下反掷,银球绕着老者的脚踝转了几圈牢牢缠住,二人仍在向地面急坠,江朔忙将白索往回一拉,挂在一道横枝之上,自己则脚下一点,跃到横枝的另一边,这横枝离地不过七八尺,白索担在横枝之上,一头缠着老者一头坠着江朔恰好达到平衡,只是江朔稳稳站在地上,老者却倒挂在空中,离地只一二尺而已。

  江朔却顾不到老者,喜道:“湘儿,你没事么?”

  抛出白索银球的果然是独孤湘,她揉着后腰道:“没事,只是被这老家伙偷袭点了穴道,酸麻的很,不过我已经自行冲开了。”说话间上前左右开弓“叮”、“咣”两下,照着倒挂的老者就是两巴掌,气道:“老猪狗竟敢偷袭本女侠,若非朔哥在,我可就摔死了!”

  原来那黑鸦老者之所以能无声无息地偷袭到独孤湘,倒不是他轻功有多高强,而是他算准独孤湘上树的路径,事先躲在她必经之路上,只等独孤湘自投罗网。趁独孤湘和江朔斗嘴之际,老者突然出指疾点她背后大椎穴,大椎乃督脉要穴,为手足三阳脉之会穴,独孤湘骤然被点中,登时手脚麻痹栽下树去,若非江朔在后施救,早就跌下树摔死了。她身子虽然不能行动,但神志一直清醒,耳朵能听,双目能视,因此能听到江朔和老者打斗之声,也能看到二人在树梢上的对战,因此独孤湘也知道偷袭自己的就是这黑鸦老者。

  那黑鸦老者骂道:“你们这帮贼秃,追了我三千里,却还怪我偷袭?”他的嗓音如同砥石磨铁,咋咋沙沙甚是难听。

  老者先前点湘儿穴道非想留活口,而是料想她从这么高的树枝上跌落绝无幸理,因此点穴之际并未灌注很强的内力,若非如此,独孤湘也不至于这一时半刻就冲开穴道。

  独孤湘听老者之言一愣道:“什么贼秃?老家伙你好好看我和朔哥儿可不是什么和尚、姑子,怎会是秃驴?”

  这时上方树梢的火焰已经延烧到相邻树上,火势越来越大,将地面都照的一片光明,独孤湘凑近老者面前仔细看他身形相貌,只见这老者生的极矮短,身材来看倒似个十几岁的孩童,只是他皮肤皱缩,灰白色的胡子戟指倒竖,眉眼神态看来又显然是一个老者,再仔细看他双眼浑浊,竟似蒙了一层白翳一般,原来是一个瞽叟。

  孤独湘捂嘴道:“你……看不见么?”

  江朔闻言也是一惊,也走过来一看究竟,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挈着白索,他人往前走,拉动白索把老者升了起来,他慌忙忙松手,这次却忘了拿捏分寸,老者重重跌在地上,江朔忙道:“老前辈你不要紧吧?”

  那黑鸦老者却不答话跃起挥右手去抓江朔,却忘了右手上的五把钢刃已被江朔削断了,手伸到半空见五指上光秃秃的,忙换左手去抓,却忽然手脚无力,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原来是独孤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手捏住了他背心大椎穴,老者登时手脚酸软,站不起身了。

  这时江朔也走进了,看着老者的双目道:“老前辈,我不知道你双目已瞽。”江朔一是惊讶于老人是个瞎子,二来却也醒悟了为何老者在目不视物的黑林之中行动无碍,盲人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对他来说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在黑暗的松林之中全无差别。

  黑鸦老者道:“我这个瞎子,不是拜你们所赐么?现在却来装什么好人?”

  江朔知道他定是搞错了人了,虽然老人目不视物,他仍不失礼数,叉手道:“老前辈,你定是认错人了,我姓江名朔,表字溯之,这位妹子名唤独孤湘,我们既不是贼,也不是秃子,与老前辈更是素昧平生,从无过节。”

  老者兀自怒骂道:“两个小畜生不是秃子,那便是贼秃的俗家弟子,可瞒哄不了老夫。”

  独孤湘在他背后一使劲,道:“老东西说什么呢?我们可不是什么秃驴的徒弟。”

  老人大椎要穴被捏,登时疼的直冒冷汗,但他嘴上不服软,道:“不是他弟子,你们为什么来破我的悬魂阵?”

  江朔先前还想不通,他们困在阵中走了这么,为何老者不发难偷袭,直到湘儿上树才暴起偷袭,其实是先前杭翰误踢营火,以致老者误会他们是来破阵的。

  独孤湘见老者不服,手上还要加力,江朔忙止住她,对老者仍是恭敬地说道:“老前辈,我们确非什么和尚的弟子,原来这些营火叫‘悬魂阵’,我们也是误闯进来,走了大半夜也绕不出去呢。”

  老者说的是秃驴,江朔想来指的是僧人,他生性笃善好礼,便将“秃驴”改作了“和尚”,老者听后却嘿嘿冷笑道:“若非贼秃徒孙,怎么对他这般客气?连个‘秃’字也不敢讲。”他一听出江朔和独孤湘二人年纪甚小,料想不是那对头的徒儿,而是徒孙一辈了,然而要说是徒孙,江朔的武功可又太高了些,实在难以索解。

  江朔道:“哎……老前辈你要我们怎么说,才能相信我们并非你的仇家?”

  老者道:“那也方便,你骂十声‘贼秃’来听听。”

  江朔从未骂过人,一时竟开不了口,独孤湘却道:“这有何难?‘贼秃’、‘贼秃’……”张口就来,莫说十声,连骂了二十声都不止。

  老者心道:贼秃的门派规矩甚严,徒子徒孙决然不敢如此公然辱骂师尊,难道此二人真和贼秃无关?他问道:“黑林凶险,周围猎户从不进黑林,你三人却来此作甚?”

  江朔道:“燕军侵入松漠,契丹人躲入千里松林之中,而我们得到消息,一支契丹人为躲避燕军精锐的截杀,躲入黑林之中,故此前来相助。”

  老者摇头道:“不像,不像……”

  独孤湘好奇心起,问道:“什么不像?”

  老者道:“编的不像。”

  独孤湘闻言又要发作,怒道:“怎么不像?”

  老者道:“听你而言口音,显是汉人,却来扯什么契丹人的事……”

  江朔道:“我二人确非契丹人,只是与契丹崇顺可汗相识,特来助他破燕军的。”

  老者仍是摇头道:“好笑,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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