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听说要坐船,想到汉江之事,不禁有些胆怯。
赵蕤见他踟蹰便知缘故,改口道:“但乘舟所费颇巨,我二人又无甚急事,不若顺江北上,不出旬日可达。”
江朔知其为己着想,心里感激,在马上叉手捧心道:“愿为小厮,一路服侍赵夫子。”
俩人沿江水而行缓辔迤逦而行,江南之地丰腴富庶,人烟稠密,两人也无需露宿,或投寺庙或宿逆旅,倒也舒适惬意。一路上江朔尽心服侍赵蕤自不待言,赵蕤闲来无事便教江朔兽语之术,江朔不会内功,中气不足,无法招来林中鸟雀,赵蕤便先长啸聚来群鸟,再让江朔习练,两人途中时有鸟儿相伴引得乡人瞩目到也有趣的紧。
至于马语就简单的多了,老马就在身边无需呼唤,赵蕤只教他发声之法,江朔自试着与老马交流,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经赵蕤点拨知道了窍门,不出三日江朔便与老马沟通无碍了,他骑在马上只消撮口发声即能令老马或行或止,进退自若如同一人,那老马与江朔也颇亲近,一人一马在路途上“希希”、“律律”地互相交谈一般,有时竟尔冷落了赵蕤。
如此行了十几日,及至当涂,转而向东再行两日,便到了丹阳郡句容乡,赵蕤遥指远山道:“远处群峦便是茅山了,俗语道‘远看山跑死马’,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上山。”
第43章 破渎鼍庙
茅山西麓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名“城壒”,两人进得镇子,赵蕤道:“今日便在此处歇脚。”
小镇并无驿站,两人在镇上找了个酒家,除了提供饭食之外也有几间房间可供住宿,赵蕤在柜上押了十枚铜钱让伙计留一个宽敞干净些的房间,并将驴马牵去饮喂,其时尚早,未到飧时,赵蕤对江朔道:“闲来无事,陪夫子我出去走走,说起来此地有一处和你小哥还有点渊源。”
江朔奇道:“我从未来过这个镇子,怎说与我有渊源?”
赵蕤带他走出酒家向前一指道:“你看到前面那个丘岗没有,此岗名‘破渎岗’,三国时吴主孙权遣校尉陈勋在句容开运河,挖渠至此劈山为渎,故名‘破渎岗’,开渠时掘得一黑物,形如数百斛舡,长数十丈,蠢蠢而动。据说挖出的这一黑物便是鼍龙,然未见其头尾,百姓担心破岗将龙脉凿断,坏了此地风水,因此建‘鼍王庙’以祭之。”
江朔道:“那日汉水上所杀鼍龙只三丈长,这数十丈长还不见头尾,可是大的多了,只是都说鼍龙乃恶龙,怎还有百姓为之立庙祭祀呢?”
赵蕤哈哈大笑道:“鼍龙不过天地间一蠢物,只是生的长大些罢了,何有善恶之分?乡人颟顸,见善而拜谓其能保佑自己,见恶而拜则是恐其为害自己,因此善恶皆拜也。走,我们去看看。”
江朔见岗上长草及膝,便折了一支长树枝拿在手里如同棍棒,在前拨草寻径。老少二人登上破渎岗,见岗上荒草丛生无有人家,那五百年前所建的庙宇居然还依然伫立,只是香火早已断绝,破败不堪了,老少二人却不以为意,携手前往,见这鼍王庙甚小,只一进,院门已然颓塌。
两人跨过残垣,推门入殿,却见殿内并无泥雕塑像,四壁亦无雕饰,正对大门的墙上无窗,整面墙上画了一条巨大的鼍龙,历经五百年的风霜,油彩早已斑驳殆尽,只留下一抹黑色阴翳,显示出鼍龙巨大剪影。抬头再看梁上悬着几段巨大的灰白色骨骸,似是鼍龙脊骨,原先应是整条吊在房梁上的,但年深日久多已脱落,巨大的骨骸散落在大殿地上,皆有碗口粗细,上面残有蜡油,看来原来是当做烛架来用的,再上下察看,果然无有头尾,不过看样子也就三丈来长,就算补上头尾估摸着也不足五丈,虽然比江朔所屠之鼍龙大了些但也有限。
江朔正在那里啧啧称奇,赵蕤忽道:“有人来了。”拉着江朔从侧面窗户跃出,隐身大殿画着鼍龙的壁后,两人藏好身形,江朔凝神静听,道:“共是一十八人,难道是安庆绪、严庄一行人?不对啊,那东瀛人井真成应该已先遁去了才对。”
其时众人离的尚远,赵蕤内力深厚尚不能准确判断来了几人,他知江朔不会内功,不晓得他如何能隔着这么远便知是十八人。但那一众人须臾便到,不便言语,便将手指在唇前一竖,示意江朔禁声。
听到脚步声渐响,一众人已入得院来,赵蕤心里暗数,确是十八人,不禁暗暗称奇。有十二人的脚步声停在了殿外,六人步入殿中,当先两人脚步沉稳看来功夫不弱,中有一人端凝如岳是个高手,他边上一人虽然也是练家子但显然功夫还不到家,后有一人功夫不如中间那个高手,却觉其余几人为强,最末一人脚步轻浮竟然不会武功。
只听那功夫不甚扎实之人率先开口道:“严生,便在此处吗?”竟是一少年,但他说话颇为倨傲,似是主人。
严生开口回道:“便是此处,二公子你看,这顶上、地上遗骨犹在。”却是那不会功夫之人。
那功夫次强之人道:“嘿,看样子可比汉水那条更大。”
江朔闻言不禁浑身一震,说话之人正是程昂,二公子便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次子安庆绪,那不会功夫的严生自然就是严庄了。
安庆绪道:“严生,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此庙中便有此物,当日何必去习习山庄受腌臜鸟气?”
严庄道:“回二公子,一者传说不知是否确有其事,二者时隔五百年就算有也不知道是否还保存完好,三者当世制作鼓吹乐器无出习习山庄者,定制玉箫之事本就要去拜访独孤丈,是以才先往习习山庄。”
那功夫最高之人开口道:“不想王忠嗣这狗鼠辈动了这么大的干戈,只是为了唐皇鼓乐之戏。”江朔听出是那日安庆绪身边的老者尹子奇。
先进门的一人道:“得鼍皮而不为战鼓,真暴殄天物也。”此人口音不纯,显非汉人。那日雷海青说如做战鼓是暴殄天物,此人却道做乐鼓是暴殄天物,江朔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拿手捂住嘴。
严庄道:“何军使说的是,然而如王忠嗣要拿这皮子做战鼓,那东军还能争上一争,但制成乐鼓献于圣人么,我们却也阻挠不得。”原来此前说话的人是赠南霁云铁胎弓的何千年,那日在习习山庄他未说一句话,江朔还当他不会说汉话呢。
安庆绪恨恨道:“死狗奴,还将右教坊的几位供奉都请来,我等也不能硬抢。”
程昂道:“嘿嘿,那日五湖高手麋集,又有贞隐、神会两大宗师在场,若要用强,只怕就是尹先生也讨不了便宜。”
尹子奇“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安庆绪道:“我看南人柔弱,贞隐枯瘦,神会臃肿,也未必是尹先生的对手。”
程昂道:“不然,不然……依老程我看……”
严庄见老程又要犯浑,急忙岔开话题道:“二公子当日隐忍不发是对的,我们甫入中原,要广交天下英雄,还是不起冲突的为好,只是要想如安中丞所愿,得鼍皮为战鼓,就只能着落在这五百年前的老龙身上咯。”
程昂道:“严生,我看这殿中除了一具枯骨,徒有四壁,难道鼍皮已然朽烂化去了?”
严庄道:“若然曝露在外,再好的皮自然放不过几十年。”
何千年打断他道:“奚人制皮,如果得法,可用百年。”他生性鲁直,说到扒皮制皮本也是北地奚人所擅。
严庄道:“北地干燥,江南却潮湿,皮货难以旧存,我们就当他能存百年,却也决计不可能五百年不腐坏的。”
何千年道:“不错。”
安庆绪气道:“严生,照你这么说,此处鼍皮早已化为齑粉,我等今日又所谓何来?”
严庄笑道:“二公子莫急,外露固毁,埋藏则存。”
江朔听到有人以脚跺地,却听程昂道:“在这大殿下面埋着?”
严庄道:“如埋地下,虫蚁啃噬,却也不得存矣。”
程昂叹气道:“哎……你这穷醋大,说话吊人胃口,委实让人着恼,你就说在哪里吧。”
江朔在外附耳墙上听壁脚,却忽听到空空声响,直道被人发现,想拔腿便走,却被赵蕤轻轻拉住。听严庄道:“便在这墙里。”原来是严庄在以手拍墙。
程昂道:“这不是一幅画么?”
严庄道:“此墙原本所绘壁画油彩早已褪尽,这黑色图案却不是画笔所绘。”
程昂道:“瞧你说的,不是画笔所绘,难道是老鼍的鬼魂?”
严庄道:“确是老鼍,却非鬼魂。”他不待程昂再问,道:“何军使,工具都带了吧?”
何千年道:“带齐了,我和大兄这就动手。”
严庄道:“千万小心,五百年的老物了,先用水将墙面濡湿。”
江朔听到沥沥水声,当是何千年和何万岁两人以随身携带的水囊倒水濡湿墙皮,之后沙沙声响,似是那铲子在铲墙皮,一会儿又行浸濡,之后又铲了一会儿,就这样洒水铲墙,循环往复数次,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听到窸窸窣窣之声,似在拨开什么覆盖之物,继而殿内众人传来一阵欢呼。
安庆绪道:“这鼍皮果然在墙内,严生料事如神啊。”
严庄道:“二公子谬赞了,庄只是书看的多了一些、杂了一些,知道一些异闻密术罢了。”
程昂道:“严生,你还说不是鬼魂,我看就是那是这老鼍皮封在墙内,其阴魂不散,精魄逸出印在墙上。”
严庄哈哈大笑道:“精怪之说虚无缥缈,这鼍王庙乃是风水庙,自然有其风水格局。剥下龙皮嵌入墙壁表面再施以彩绘,应乾卦九二爻‘见龙在田’,将龙骨吊于半空,那便是九五爻‘飞龙在天’了,二者结合,为此卦之世、应,便是一个完整的乾卦,卦辞曰‘困龙得水好运交’,乃祈求顺调雨顺之意。”
程昂道:“原来你是打卦算出这鼍皮在墙内啊。”
严庄笑道:“程郎这样讲也可以,此墙并非普通粉刷墙面,乃是一道苎麻布一道灰石层层叠压,防水且透湿,最适于江南之地,因此墙内鼍皮保存的很好。然而这鼍皮虽然经过硝制加工,但封在墙内年深日久难免**变形,人眼虽不易察觉,墙面却已出现了与鼍皮纹理一样的细微的凸起,年深日久挂上了烟尘,便成了这幅鼍龙皮的阴魂剪影,因此庄能一望而知鼍皮所在。”
第44章 二何兄弟
大殿内众人纷纷称是,窸窣声响重又响起,此番动作却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声音渐止,看来是拆剥已近尾声,忽听殿内欢呼又起,尹子奇对外喊道:“你们几个进来帮忙。”
听到大殿外众扈从步入大殿,何千年带头喊号子,率众人从墙上扯什么东西下来,想来是百年鼍皮已然显露,众人一齐动手要把皮子整张剥下来。
只听哗啦一声,皮子落下,江朔忽觉眼前一亮,不觉大吃一惊,只道是墙体坍塌了,仔细一看墙却仍在,原来这大殿背墙已有五百年,内侧还尚完整,外侧风吹雨淋早已破败不堪了,随着皮子被剥下,内侧已无遮挡,此时天色已晚,殿内众人举火,外墙上密布细小的罅隙,火光竟隐隐地透出来将室外也照亮了。
好在大殿内被火把照得一片明亮,外面却是黑黢黢的一片,因此殿内众人未察觉到墙壁已经透光,赵蕤一拉江朔指指墙上罅隙,江朔当即会意,两人轻轻凑上去各找一处罅隙向内观瞧,但见殿内众人还是那日习习山庄时一样的打扮,十名扈从已将鼍皮在地上摊开,真比习习山庄清风洞内那张皮子更大,不过两张皮子开法不同,清风洞内的鼍皮拆成了背、腹两张,这张鼍皮却是从腹中剖开后如蝶翼展开来,因此连成了完整的一整张皮。
程昂道:“当日有雷海青验皮,今日却何处去寻他?”
殿内众人那日在习习山庄皆见到雷海青检视鼍皮,找准鼓心,兴而做鼓乐,后南霁云引弓点墨,两人神乎其技给众人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尹子奇哈哈笑道:“要说奏鼓乐,那是无人可比雷师之技,但我们要的是战鼓,不是乐鼓,这战鼓之道么,老朽还略知一二。”
尹子奇命十名扈从一手扯紧鼍皮,一手仍挈着火炬,将那皮子照得分明,江朔透过墙缝亦看得清楚,不同于清风洞皮子一黑一白,这张老龙皮年深日久早已是通体一片灰黄污浊之色,唯中心背部比两侧腹部颜色略深一些。
但见尹子奇伸出双掌按在皮上,内力疾吐,皮子便如波浪翻涌般鼓动起来,他双掌交替连击,鼍皮震颤发出“咚咚”之声,相比雷海青的鼓乐可是单调多了,但却别有一分泠冽肃杀之气,“咚咚”之声渐成“隆隆”轰鸣,整个屋子都随之晃动起来,房梁上陈年积灰簌簌落下,一时间大殿内众人都呛得只打喷嚏,尹子奇内力精湛,敛神屏息不为尘埃所扰,双掌仍是挥击不绝,鼍皮形成的“波浪”愈加剧烈起来,鼍皮中央突然凸起如海中奇峰独立,尹子奇喝道:“便是此处,撤手。”
众人撒手,那皮子却不落地,反而如一把巨伞旋转着向空中飞去,尹子奇嗑破食指,伸手一弹,血珠飞出正点在中央凸起的锥心之上,那巨皮徐徐落地,激得地面尘土飞扬。尘土穿过墙缝直呛入江朔的口鼻,他一时没忍住,“阿嚏”“阿嚏”连打了几个喷嚏。尹子奇立时察觉,厉声喝道:“什么人?”话音未落,双掌已拍出,凌空发劲内力之强只怕还在习习山庄葛如亮之上,那背墙本就摇摇欲坠,被尹子奇内力震击,立刻化为齑粉,整片崩塌下来,好在大殿四角木柱仍然坚固,大殿屋顶一阵吱呀乱响,却终于没有坍塌下来。
此墙一倒,江朔再想躲已是不及,赵蕤自重身份,既被发现便也不愿意再躲。因此殿内便见外头一个慌慌张张的童儿和一个背着双手神情倨傲的老翁站在殿外。
一片错愕中,还是严庄反应快,他叉手为礼,对江朔道:“原来是江湖少盟主在此,严庄这厢有礼了。”他又望向赵蕤,赵蕤在当世颇具名望,但他不屑为官,比之“天下何人不识君”的李邕,认得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了。严庄看了半天猜不出他是何人,但见他仙风道骨,仪表不凡,自也不敢轻视,叉手捧心,含混地道:“在下景城严庄,见过老前辈。”
程昂却识得赵蕤,躬身道:“拜见东岩子。”
严庄果然博闻强记,经程昂此话一点,立即一躬身道:“原来是东岩子赵蕤赵太宾,庄竟一时不察,死罪啊,死罪。”
赵蕤睨了一眼程昂,继而对严庄一哂道:“老夫一介山野匹夫,你不认得我也是理所应当。诸位平卢的朋友怎的到江南之地来斸壁寻宝啊?”
严庄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赵蕤定是从这小童儿江朔处得知自己一行人的底细,他略一忖量,笑着答道:“实不相瞒,我等寻这鼍皮乃是为了做战鼓,平卢军新置,乃大唐东北极,安节度使肩负保境之责一日不敢懈怠,闻江湖盗魁新得鼍龙皮,故谴二公子庆绪,尹子奇先生,并庄等一行人南下,一是为求鼍皮制鼓,二是广结天下英杰,揽请有识之士充我平卢栋梁,为国家效力。”
赵蕤道:“说得倒好听,那你们想必是吃了闭门羹,才又到此处寻皮子么?”
严庄知他明知故问,也不点穿,回道:“盖因王帅欲将彼皮制成乐鼓献于明皇,我等自然只能另想他法。”
赵蕤点头道:“那安节度使要鼍鼓何用啊?”
严庄道:“辽东之地旷远,冬月雪密风骤,相隔十几丈军令便难传递,如有声传千里的鼍鼓,那指挥军队行止可就方便多了。”
赵蕤道:“听说安大帅镇抚边胡,用的是请客吃饭之法,要着军鼓何用?”
江朔奇道:“请客吃饭之法?难道请胡虏吃顿好的就能让他们退兵么?”
赵蕤笑道:“听说咱们这位安大帅啊,多次诱骗奚人和契丹人来饮宴,席间在酒里放入莨菪,待将赴宴之人迷倒了,便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向朝廷献捷,据说依此法杀了数千人呢。”
江朔道:“如此行径似非侠义道所为。”李白平生最推崇侠客,因此江朔年纪虽幼,判断是非也不自觉地以侠义道为准绳。
赵蕤一撅胡子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管你侠不侠义。”
严庄道:“流言蜚语,何足凭哉,东岩子勿被小人蒙蔽。”
赵蕤睨着何千年、何万岁道:“是否流言蜚语,这两位奚人兄弟怕是最清楚不过了。”
二何闻言都面有惭色,转过头去不敢面对赵蕤。原来安禄山这几年声势极盛,先后诱杀奚人四位头领,更收降了不少奚人为其仆从,何氏兄弟便在其中。两人虽是胡人,不通中原教化,但投靠杀死无数同胞的安禄山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二人不似严庄巧言令色,不会撒谎,被赵蕤一问,心里羞愧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转过头去默不动声。
尹子奇喝道:“与此獠没什么好说的,快些处置了他二人,我们即刻北返。”
赵蕤笑道:“杀人灭口么?怕没这么容易。”
尹子奇不说话,只拿眼左右扫了一下何千年兄弟俩,二人即向前跃出来拿赵蕤,其他扈从自顾将鼍皮卷起来以皮索捆好。
二何不知赵蕤底细,不敢贸然出招,抽出随身所佩弯刀,一左一右缓步上前,江朔见状双手握着先前捡来的树枝挡在赵蕤身前,赵蕤看双手握着树枝如掣锄头扁担,看起来浑不会武功,他奇道:“童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会功夫么?”
江朔急道:“夫子你快走,我能抵挡他们一时是一时。”
赵蕤捻须笑道:“对方可都是高手,你既不会武功,只怕一时半刻也抵挡不了。”
二何兄弟对视一眼,不知两人说的是真是假,何万岁拿眼一瞟何千年,二何兄弟原是山中猎户,攻守进退互为援手颇有灵犀,何万岁是长兄,何千年知长兄让他先上,于是抢步上前,挥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向江朔左肩斜劈。
江朔虽说要“抵挡”,真见何千年砍来却哪敢招架,“妈耶”一声扔了树枝便跑,危急关头脚下自然而然踏出穿星步,横跨一步避开来刀,何千年这一刀本是虚招,见江朔闪躲,弯刀平抹,横着划了一个圆弧劈将过来,这一刀何千年使了五成劲,饶是如此,若然砍中只怕也要立时被斩成两段,江朔穿星步早已练得熟了,行在意先,他不退反进,向前跨步,竟然跑到了何千年刀锋的前面,何千年暗吃了一惊,手上却不稍停,抢上一步,刀由下而上又划出一个圆弧直削江朔胁下,江朔却早已向前窜出,何千年这一刀又砍空了。
何千年三击不中,不禁有些焦躁,挥刀连砍,却都被江朔避开了,何千年越砍越急,江朔也越跑越快,何千年刀法虽快,却无论如何追不上江朔。江朔眼看只几步便要冲出大殿,他忽而想到还要保护赵夫子,怎能一走了之,念及至此,又掉头往回跑,何千年不料他突然回头,竟被他从胁下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