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听了,冷笑道:“这到不一定,此人只是想着两面下注而已,他准备防守是真,想要反正估计也是真的,只是反正是他最后迫不得已时才会做出的选择。且看三日之后,看他用什么说辞吧!”
虽说知道吴三桂可能有意拖延,但王彦还是希望能够促使吴三桂反正,只要他打清兵,明朝会减轻许多压力。
说完众人打马回道营中,王彦遂即命令大军抓紧驻营,并开始打造登乘梯,修筑炮台。
次日,东路军开始渡江,士卒们从南岸上船,将两条胳膊粗的麻绳脱过江来,在岸边山石上固定好,后面的人马便可源源不断的拉着绳索,驾驶筏子往返运人。
四川合州。
在西路军出其不意,突袭了这座川蜀重镇之后,盘踞于成都府的豪格也终于领着四万人马,驱赶着近十万巴蜀百姓,卷土重来。
七月间,天气炎热,八旗兵怨声载道,但没有办法,王彦大举入川,清兵不迎战就得被赶出四川,他们只得忍受着酷热,向合州扑来。
经过几日的填河作业,十多万巴蜀百姓被驱赶着,用数万具尸体和泥土,填平了合州的护城河。
从广西过来的西路军,第一次见识了清兵的残忍,丁魁楚看着数万百姓像蝼蚁一样被驱赶,脸色一阵煞白,心中冲满了恐惧。
士卒则一阵沉默,死的是川蜀的百姓,他们心中并没有多少感慨,但他们大体明白了为什么要抗清,心中模糊的觉得,不能让这群人杀入他们的家乡。
高耸的合州城墙,在宽阔的墙顶上,西路军的弓手们早排好了队列,他们约带紧张的一手执硬弓,一手捏着箭尾,各马面之上的火炮也装好了弹丸和火药,所欠缺的,不过是一声令下。
大战之前,总是显得出奇地宁静,早前还奔走呼喝的军官们已经各就各位,警惧地注视着清军前沿。
兵临城下几日之后,清军终于开始尝试着第一次强攻。
经过多日的准备,清军显然已经作好了准备,黑压压的人群就在火炮射程之外,数以千计的清兵抬着一架架登城梯,但凡攻城,他们总是第一批部队。在登城梯之后,则是百架云梯,攻城塔,以及撞城车。
一望无际的清兵,肃立着,整个战场安静的可怕,而这种安静的背后,蕴藏着无尽的杀机!负责指挥各军的军官跃马于阵前,作着最后的动员,借以鼓舞士气。
当扛着登城梯部队发出齐声呐喊之后,清军大军沸腾了,震天的呼声彼起彼伏,以摧天崩地之势直入云霄。那巨大的声响在合州四郊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西路军一路杀来,遇见的大多是些清军收编的绿营兵,有的甚至是些祸害地方的盗匪,基本都是乌合之众,所以他们没有将清兵放在眼里,认为不过尔尔。
城北,陈邦傅眯着眼睛看着城下的清军,清军的气势让他吃了一惊。四周的士卒,也都面带惊慌之色。
西路军本来就不是什么精锐,连沙定洲都打不过,现在又头一次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他们难免胆寒。
忽然,号角声骤起,城墙上明军顿时感觉心往下一沉,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武器,除了身边的同袍,便只有这手里的家伙是他们最有力的依靠。
在号角声中,清军的呼号声瞬间到达了顶点,整个清军的登城部队,顿时像海潮般汹涌而来。
合州城头的明军知道,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丁魁楚紧张的不敢往城下张望,匆匆躲到一旁。
“火炮预备!”军官们吼声连连。
明军士兵操控着炮车,他们没有将炮口对准密集的人群,而是指向了云梯、攻城塔,这些对城防威胁巨大的器械。
轰隆,炮声响起,铁弹呼啸着向敌群落去,远处高耸的攻城塔,被几门火炮同石击中,摇摇晃晃几下之后,轰然坍塌。
“弓箭手准备!”
西路军是地方部队,火器装备也比较少,数千弓手开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弓弦在他们用力扯动之下发出吱嘎的响声,那一支支锋利地箭头,正捕捉着它们的目标。
清军士卒确实悍勇,明知城中有三万守军,弓箭万张,火炮近百,可他们仍旧高声呼喊着向着城头冲了过来。
忽然,一片黑雨落下来,冲在前面的清兵成片栽倒,如同大风袭过稻田,但这并不能阻挡清兵的步伐,他们冒着箭雨继续向前。
很快城头也受到了清兵弓手的反击,出现了大量的伤亡,明军士卒呈现出了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清军的登城梯搭上城墙,一名明军士兵向下眺望,已经能看清敌人的脸庞,清兵们一个个面部通红,斗大的汗水,糊了一脸,身上的衣甲也都全部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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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拖延
长江上,渡人的筏子和大船还在来往穿梭,筏子顺着绳索与江流搏击,大船驶过岸来,驶回去时便被水流冲到了下游,赤着上身的民夫充当临时的纤夫,拉着纤绳,喊着号子,挥汗如雨的把船拉回上游。
长江两岸,雄鹰飞过,鹰瞳俯视大地,东路军盘旋在夔州的山道上,汇集到江滩,如同搬家的蚂蚁一般,将人和物资源源不绝的远到北岸。
城西明军大寨,原本绿绿葱葱的两座大山,被伐的干干净净,上面布满了白色的军帐。
用伐来的树木做成的寨墙足有一仗多高,塞墙之上,布满了可供射箭放铳的射击孔,一门门火炮,将炮口从孔中伸出来。寨墙上,还有四尺宽的过道,上面可供士卒上墙防守,整个大寨看起来固若金汤。
这是王彦行军作战了一个特点,结硬寨,打呆仗,先求不败,再求破敌。
此时在大寨内,明军将校云集,王彦在帐中设宴,来庆祝两路人马会师,以及款待德高望重的秦良玉。
帐内众人分桌而坐,身前案台上摆放了一些肉食蔬果,但并没有酒水,孙可望、李定国四人也在帐内。
王彦站起身来,端起一碗茶水,郎声道:“战事未决,不便饮酒,今日彦以茶代酒,先敬秦太保一杯。”
秦良玉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又是朝廷封的太保德高望重,特别是七十高龄,依然带病为明军出力,使王彦十分敬重。
夔州之地,梁平、开江、宣汉、万源,都因为她的一句话全部反正,省下了明军翻山越岭去攻打,为明军节省了不少功夫。
秦良玉坦然道:“老身,昔年征战杀场,一心为朝廷平定内忧外患,但终究能力不够,三万儿郎损失殆尽。这些年来,老身眼看国势日渐倾颓,但垂垂老矣,以是有心无力。如今能在风烛残年,目睹官军收复河山,老身心中甚慰。”
她说完,忽然看向身后,说道:“拱明、翼明,你们上前拜见王相公,我秦家一门忠烈,老身已经力不从心,今后你二人就跟随王相公身边,莫要丢了我秦家人的脸面。”
秦良玉看向王彦,“王相公,莫怪老身自作主张,不知道能不能卖老身这个薄面。”
王彦闻言,见秦拱明、秦翼明依言走上前给他单膝行礼,顿时走下来,将两人扶起身来,然后说道:“能得两位将军之助,本阁是如虎添翼。”他看向秦良玉,接着说道:“太保放心,彦一定重建白杆军,必然重振白杆兵的威名。”
秦良玉听了有些激动,连连说道:“好~好~好,如此老身心安矣。”
当下宴会气愤热烈,虽是无酒,但茶亦能醉人,唯有坐在末位的孙可望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陆士逵挑开帐帘进来,看了帐内诸人一眼,便径直走到王彦身边,低头耳语。
王彦听了,放下手中茶碗,“带他进来!”
一旁的袁宗第道:“相公,可是城内的人来呢?”
戴之藩一脸讥讽道:“我看这吴三桂根本没有诚意,相公给他三天时间,他便真等到今天才出来。我看这几天,城内清兵可没少往城上搬运滚石擂木。”
几人说话之间,人已经被陆士逵带了进来,依然是夏国相,他来到帐内扫射一眼,见明军将领齐聚一堂,可谓人才济济。
他急忙走到中央,行礼道:“夏国相拜见相公。”然后又给秦良玉行礼,“老太君安好?”
秦良玉直接扭过头去,根本不理他,王彦却面带微笑,“夏将军这次前来,想必是给本阁带来了好消息。说吧,吴平西怎么说的?”
夏国相被秦良玉弄得有点尴尬,人家虽是女流之辈,但资料摆在那里,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他拱手回话道:“禀告相公,在下这次出来,确实是带来了好消息。我家王爷考虑再三之后,决定以大义为重,接受相公所提的条件,率领关宁将士反正!”
夏国相说的抑扬顿挫,帐中诸将先是一愣,然后一阵哗然,最后纷纷大喜起来。
王彦也眉头舒展,“吴平西之举,实乃深明大义。本阁会上奏陛下,尽快将赦书金印送来,落实关宁军的名分。”
这几日,城内清军不断加固城防,让明军心中生出了许多疑虑,但现在吴三桂既然答应投降,只要他人马出城,那疑虑也就消散了。
当即王彦叫人搬来桌椅,添上碗筷鱼肉,让夏国相入座,然后问道:“既然吴平西已经决定,那明日便请关宁军撤出万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夏国相却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相公,我关宁将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帐内诸人一下都向夏国相看来,即是不情之请,那你就别说啊。
王彦心里疙瘩一下,问道:“关宁将士有什么要求,夏将军可说来听听。如果合乎情理,在本阁职权之内,本阁必定满足。”
夏国相故作为难道:“此事或许会让相公有些为难,但事关我关宁将士的眷属安危,所以关宁军希望相公暂时不要进城,等我家王爷先行派人前往汉中,将家眷取出来,再向相公投诚。”
王彦闻语眼睛一眯,心中约感失望,他与一旁的戴之藩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拍案而起,桌上菜品被震得汤汁四溅。
“夏国相,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么?等你们从汉中取回家眷,怕是豪格以经过了合州吧!”戴之藩大怒,一直独眼狠狠瞪着夏国相。
帐内明将,纷纷站起身来,把手按在刀柄之上。
夏国相见此有些慌了,连忙解释,“相公,我家王爷绝对是真心反正。只是将士们家眷都在清廷手中,不将家人取出来,将士们军心不稳,反正阻力甚大啊!”
王彦听了,沉默一阵,满清不是傻瓜,几万关宁军的家眷怎能可能取得出来,夏国相说的明显就是托词。
半响后,王彦沉声说道:“吴平西的心思,本阁多少能猜到一二。让我大军在万县干等,这绝不可能。本阁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吴平西真的有心反正,先将北城外的山寨拆了,然后将这几日搬上城的器械、物资全都拆除,四个城门也卸下来,以示诚意。如果今天天黑之前,城外山寨的人马撤了,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抢在清兵之前,快马赶往汉中通知眷属各自逃命。如果明天山寨还在,本阁将立刻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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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山寨
宴会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夏国相被王彦撵回去禀告吴三桂,诉说王彦开出的条件。
北城外的山寨,驻有五千吴兵,可以和万县护卫犄角,王彦的营寨之所以修的那么坚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防备北城外的吴兵山寨。
如果吴三桂愿意将人马撤人城中,愿意自行拆毁万县城防,他到是愿意再给他三天时间,因为以万县的地形和北面山寨的险要,明军强攻三天,也不一定能打下来。
入夜三更天,明军帅帐内,烛火依然亮着,把王彦的身影印在白帐上。
戴之藩来到帐外,见到帐上的影子,遂即大步走到帐前,亲卫禀报一声,为他挑起帐帘。
“相公,还不休息?”
王彦闻声,抬起头来,放下毛笔,问道:“山寨里的吴兵撤了吗?”
戴之藩摇摇头,“正要跟相公禀报,至今还点着火炬有人巡视,并没有撤离的迹象。那吴三桂是铁了心,要做满清的走狗了。”
王彦微微沉默,吴三桂先投顺、再投清,性格反复,绝对不会忠于任何一方,他现在不愿意反正,只是觉得不符合他身后关宁军的利益,或者他并不看好退到广南的大明。
王彦沉呤半响,作为一个身居高位之人,他已经不在像之前凭借个人好恶来对待事物,更多的是分析事情的利益,“吴三桂既然不撤,那本阁就端掉他城外的五千人,打掉他两面三刀的心思!”
戴之藩听了,眉头一挑,瞪着独眼道:“相公还想着招降他?像吴三桂这种全无忠义,助纣为虐之辈,就该杀了喂狗。”
王彦微微一笑,“明章要把吴三桂怎么样,本阁到是没有意见,本阁在意的是三万关宁。要让我们自己练,不说没马,就算有马也得练上三四年,耗费无算,还不一定打得过清兵。政治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就算之前关宁作恶多端,屠杀百姓,但只要他们抗清,本阁和朝廷还是会接纳。”
语毕,王彦挥了挥手,“时间不早了,明章早些回营歇息,明天让西军打头阵,忠勇军第二个上!”
戴之藩闻语,点点头,告辞离去。
次日天明,明军营地里炊烟升起,大队士卒围在行军灶前,拿着碗筷排队打饭。
一名西军汉子看了看锅里,瞳孔顿时放大,笑骂一声,“居然有肉吃?”
身后一名老卒看了,却没那么高兴,“吃完了就得干仗,你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