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的自己果然还是一个正常人。
【你就没有一种想要取代他,替他杀人的想法吗?】
云无相:“没有。”
“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幻境里的假人杀戮?”
云无相眼神上斜,透过虚空看向某处出现异样气息的方位:“倒是你,终于忍不住出来了嘛?心魔。”
【不,我不是心魔,你才是,我这样问是因为,你当初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是我的第二人格。】
云无相:“你说我是心魔?”
【是的。】
云无相发出质问:“你见过谁的心魔会主动保护本体,而不是像你一样试图占据我的身体。”
【虽然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身为心魔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真不是你的身体。】
云无相冷不丁换了个话题,问道:“宋倚楼呢?”
【你为什么总在提起他?】
云无相:“我不信他会老实待着,也不信你能看得住他。”
【我给他贴了十八张昏睡符,二十张封印符,确保他不会醒过来。】
云无相难以理解的发问:“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我不想杀人。】
“人设保持的不错。”是他印象里过去的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云无相夸赞了一句,然后催促道:“不过宋倚楼不算人,赶紧杀了,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
第31章
【唉, 我还是等你完全想起来再来找你吧。】
云无相将其叫住:“走什么?我还有事没说呢。”
“我若是心魔,为什么现在在幻境里渡劫的人是我, 而不是你呢?”
【因为你是独立的,你是最特殊的心魔。】
【这是我的错,心魔诞生于不可满足的欲望,我希望回家,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睡上一觉,醒了之后,我还在家里。】
【我希望改变这一切,改变着这地狱般的世界, 但我看不到希望。】
【这是你诞生的根源,同时也将你困在了我的身体里。】
“听上去我这个心魔可真像是个许愿精灵, 会帮本体满足他的一切愿望。”云无相话音一转,语气里是平静且刺骨的讥讽:“你见过对本体这么好的心魔吗?你管这叫心魔?”
这样任劳任怨满足本体一切愿望的阿拉丁心魔请给他来一沓,宋倚楼都会分裂凭什么他不会。
【所以我把你当成兄弟啊,小云。】镜中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话语间带着一份轻柔的宠溺, 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听话的倔种弟弟又舍不得训斥一般。
云无相听后宛若身上有上千只被宋倚楼俯身的虫子在爬, 说不出的不适与别扭。
【你继续回忆, 我会看守好宋倚楼,不会让他来打扰你的。】
云无相发出一声轻笑,看守好宋倚楼?就算说这句话的人是他的心魔他也觉得十分好笑。
镜中人的声音远去, 眼前的回忆幻境继续着。
幻境里的阿云已经从崩溃中暂时平复,将那半片萝卜干塞进肚子,行尸走肉般回到了沈岳秋与石桥身边。
之后的行程里,沈岳秋的病越来越重, 到了后来只能让石桥与阿云轮流背着前进。
一路上的植物已经被抢光,就连杂草都不见几根,他们茫然地跟着难民队伍前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有希望。
难民的队伍人很多,但是异常的沉默,人在饿着肚子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有人中途倒下,有人渐渐掉队,队伍的规模却越来越大,不断有新的难民加入其中。
“到了!榆安城到了!”
“终于到了!”
“榆安城有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我们有救了!”
“食物,我闻到了米汤的香味……”
“吃的,我要吃的!”
疲惫的队伍在看到远处的城墙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向前奔走着。
阿云背着沈岳秋,被身旁的人挤了好几下,差点跌倒,万幸一只手拉住了他。
“阿云,我带着沈先生,你跑的快,先去抢两碗,朝廷施粥,晚了就没了。”石桥拉住阿云,语气虚弱而急促地说道。
“好!”阿云咬了咬牙,将沈岳秋交到石桥手里,压榨着自己全身仅有的的一点力气,全力向前奔跑着。
当阿云拿着一个破木碗挤过人群,终于领到了一碗粥后,他艰难地忍下一饮而尽的冲动,然而一转头,无数双眼睛犹如饿狼一般正在死死盯着他的手里的碗。
这些眼睛告诉他,手里的粥,要么直接喝掉,要么就会在抢夺中被打翻,根本等不到石桥带着沈岳秋赶来的时候。
最终一碗热汤下肚,腹部的暖流让阿云越发沉默。
“我要怎么和石桥哥交代啊?”
很快他就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石桥与沈岳秋在哪里,难民太多了,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到处都是人。
阿云的日常变成了每天挤着领粥,然后在人群中找人。
“他们应该领到救济粥了吧。”
“沈先生可是富商,只要他和官兵表明身份,许下报酬,会有人帮他回家的。”
“他回去了,会回来找我的吧,我背了他一路,会的吧?”
阿云蜷缩在屋檐下失神地望着天。
“我想回家。”
双目闭合,想要睡上一觉却被周围的咳嗽声不断吵醒。
吵死了,怎么这么多人在咳?
阿云豁然惊醒,张开双目。
放眼望去,十个人里有七个人在咳。
剩下三个人里有两个倒地不起,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人,是他。
阿云心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字——瘟疫。
“城门关了!”
这声呼喊像是在确定他的预感,阿云爬起身,爬上高墙,向城门口望去。
禁闭的城门仿佛将整个世界的明光都给遮住了一般,密不透风。
他看到城门口前挤满了人,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咳弯了腰,看到有人正试着翻越城墙离开。
第一个人登上城墙,在身体尚未站稳的时候,便就有一只羽箭从远方飞来,穿透了他的胸膛,那道看不清面容的模糊人影似折翼的鸟雀般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一箭,彻底射灭了榆安城内所有人的希望。
朝廷不是走了,是放弃了他们。
“他们要把我们困在这座城里等死!”
“瘟疫,是瘟疫,哈哈哈,所有人都要死!”
“你们这些该死的外乡人!我早就说不该放你们进城!”这是榆安城原本的居民将仇恨对准了外来的难民。
不知道是谁先打起来的,在死亡阴影的逼近下,整座城的人都开始变得疯狂。
恐慌,暴力,癫狂。
一通乱象之中,云无相再次接手这具身体,身旁的人不再只是为了食物而打斗,他就那样双手空空地走在路上,便会有人拿着棍棒,或者只是挥舞着拳头便向他冲了过来。
在打死了几个袭击者后,敢对他动手的人变少了许多,却依旧源源不断。
手中从袭击者身上夺来的长刀不知道第几次穿透别人的胸膛,那个即将死去的人眼底却没有一丝怨恨,他嘴唇动了几下,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阿云:“他刚才想说什么?”
云无相:“问问下个送死的人就知道了。”
他曾经就这样做过,然后,下一个袭击者告诉他:“应该是道谢吧。”
“你的名声已经传开了,来找你的人都是想死自己又没胆子自杀的人。”
幻境里的袭击者重复着过往回忆中的话:“我们都已经染上疫病,没救了,自杀的人,去了地府要问罪的。”
云无相心道一声封建迷信,反手送人上路。
后面的人,他们都是来求死的。
混乱中有人求死,就有人拼了命的想活,尤其是那些尚未染上疫病的人。
榆安城内部再次分化出了两股势力,一半是尚未染病的人,他们占据着城南相对繁华的区域,并将所有患病的人驱逐到了城北。
云无相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让阿云在染病的人群里出了名,这点名声到是让石桥找了过来。
这次见面,石桥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眼中的精气神也散了很多,与中年石桥更像了两分:“阿云,你没得病怎么不去城南?”
阿云这时候已经很少出来了,身体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云无相掌控,而当石桥出现后,云无相再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听见阿云问道:“沈先生呢?”
石桥:“我正要与你说这个,咳咳,沈先生福大命大,他没染上疫病,之前只是风寒太过严重,有了吃食便缓过来了许多。”
“但是城南的人不让他过去,听说你现在练出来了些身手,正好咱们两个一起,偷着把沈先生给带过去。”
带过去做什么?给人当口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