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将地上脑袋破洞的大臣们拖走,又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出去,全程竟是鸦雀无声,好像这大殿之内没有人了一般。
云无相放下冒烟的枪管,胳膊麻了,这东西的后坐力还是大了些,得继续调整。
“朕的脾气并不比宋倚楼好太多,也不像他一般爱留着看不惯的人,玩够了再动手,吵到耳朵的东西,直接解决便是。”
“刚好科举的日子要到了,林樾,你负责此次科举。”
林樾:“微臣领命!”
“诸位可还有话要说?”云无相自上而下扫过站在血泊之中的一众大臣,缓声询问。
扑通,膝盖着地后是臣子惊惧的颤音:“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大臣们低着头,丝毫不见刚才底气十足叫嚣的模样。
他们眼底是血色尚存的地面。
空气中的铁锈味刺激着众人的神经,恍惚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宋玄帝刚登基的时候,同样的一地血色,只是少了那张扬的笑声。
一代暴君失踪,代表的或许并不是头顶的乌云散去。
因为新的暴君,早已坐在了高处,冷眼看着不安生的鱼儿自己跳出头,然后一网打尽。
“那便退朝吧。”
云无相起身离开,林樾居高临下地扫了地上的大臣们一眼,抬了抬下巴,追着云无相的背影走去。
经过宋玄帝多年摧残,剩下来的大臣们心态都远胜常人,很快就从惊吓中回神。
“诸位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等,太后垂帘听政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他的身体连行房都能要了命,玄宗那样的性子都只能生忍着,这样的身体,他又能活几年?”
“忍过这几年,宋玄皇帝还是姓宋。”
“大人所言有理。”
“如此也好,玄宗只是失踪,见不到他的尸体我始终不安心,想着万一他哪天突然回来了……”说话的大臣不禁打了个冷颤。
大臣们说着他的话往下一想,心中戚然。
“没错,还是稳妥些好,云帝虽说不是天家血脉,但在治理国务一事上比玄宗要好多了,也算得上是治国良才,权当是幼帝年少,权臣辅国。”
“对,就是如此。”
换个思路,宋玄的大臣们很快说服了自己。
宋玄帝他们都忍了这么多年,还怕再多等几年吗?
然后这个几年无限推迟,他们等了一年又一年,同期老人陆续告老还乡,朝堂上换了一批新的面孔,头顶上那个看着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还活着。
“陛下,您那个东西当真威武。”
下朝之后,林樾便跟在云无相屁股后面离开,一路夸赞,眼睛止不住地往云无相衣袖里瞟。
云无相把枪递给他:“拿着,不要触碰枪管。”
林樾兴奋地“陛下,这是?”
云无相:“枪。”
他这三年里制造出来的武器之一,古代生产力低下,加上他还有许多别的东西要搞,造出来的枪也只有手中这一把。
小天地里就两个国家,对面国家做主的还是熟人,不打仗的话,这东西也就是个防身武器,用处不大,吓唬人倒是比较好使。
本体是魔,还有修为在身的云无相看不上普通枪支的威力,但对于真正的古人来说,这东西就是降维打击。
“此乃神器啊!若是能大量制造……”林樾激动地握着枪观赏了好一会,正想与云无相再说些什么,抬头便见到对方淡漠寡然的脸。
林樾终于回想起来宋玄帝还失踪着呢,刚刚又经历了那样一遭,陛下心情应该不是很好,心中一叹,劝慰道:“还望陛下保重圣体。”
“嗯。”云无相神色淡淡,在林樾看来这就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现。
心中悲楚,陛下对宋玄帝也是有感情的吧。
……
转眼又是数日,云无相没能等来云天青的回信,他等到了本人。
庭院里,云天青一身黑袍把自己得像个刺客。
天色微沉,风中夹着几分凉意,云天青的衣袍上仿若也被一路的风尘消磨了温度。
云天青摘下兜帽,几年过去,不论是战场拼杀,还是在皇宫摄政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上位者的气势不用刻意突现,她站在那里就是在诠释什么叫气势非凡,风华绝代。
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此时看着云无相,神情复杂,口中仿佛憋着什么事,一副有言难尽的表情。
云无相立刻猜到了些苗头,先一步开口道:“阿姐,许久不见。”
云天青点头以做回应:“许久不见,小弟,宋玄帝他……”
“在里面?”云无相目光落在云天青身后的棺材上,夏末秋初,天气尚且温和,那棺材却散发着一股寒意。
云无相越过云天青,推开棺材盖,看到了一堆冰块,冰块下可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拨开部分冰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眼睛下方的五颗小痣仿佛身份证明一般,苍白的皮肤透着一层青色,那颜色象征着生命的枯竭。
宋倚楼的死相他见多了,死的这般真实到还是头一次。
云无相也是新奇,盯着尸体多看了会儿:“真把自己玩死了啊。”
云天青站在一旁,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人,此时满脸踌躇,像是不小心打碎了孩子心爱之物,无法将其修好的笨拙家长,愧疚中又带着一丝希冀,盼望孩子没那么喜欢那个玩具。
“小弟,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白发垂落,随着微风轻摇,遮住了云无相的眉眼,只见那浅色的薄唇张合:“喜欢?”
“你是指世人口中的爱慕之情吗?”
云无相伸手触碰棺材里的人,手指在那张脸上戳了一下,硬邦邦的,和旁边的冰块有的一拼。
棺材内寒气逼人,白皙的手指很快就被冻出了薄红,云无相好奇没有感知一般,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轻声道:“我其实不太懂这种感情。”
云天青听到这话本应该松口气,但是她弟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太对啊,云天青半口气没松,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就听云无相平静而认真地说道:“不过宋倚楼是我的,他就算死也应该死在我手里。”
“他死或不死,也应该由我来决定。”
“只能是我。”
第90章
云无相静立于棺材旁:“阿姐, 他是怎么死的?”
云天青抿了下唇,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憋屈:“我杀的。”
“我是刺了他一枪没错, 可是,他也没躲啊。”云天青一脸被碰瓷的冤枉与费解:“你可以检查,他身上就一处伤口,我刺出去的时候都没想过能刺中。”
天知道她在把宋玄帝刺死后有多慌乱无助,宋玄帝怎么能死在自己手里!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小弟。
云天青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宋玄帝他图什么啊!
他为什么不躲!
纠结数日,收到云无相那封询问宋倚楼下落的信后,她还是把尸体给搬到了云无相面前。
“我知道了。”云无相反应很平淡,宋倚楼只是退出小天地了而已。
为了安抚忐忑不安的云天青, 他面色温和地笑了一下:“多谢阿姐把他送回来。”
云天青被他笑得汗毛耸立,她在战场上和尸体一起睡觉的时候都没这么瘆得慌过:“小弟, 不想笑就别笑了。”
云无相莫名,他笑得很难看吗?
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多留的云天青主动退场,给云无相留下个人冷静的空间。
云无相望着棺材里的冰尸:“该怎么处理你的尸体呢?”
他以前从来没有处理过宋倚楼的尸体,活着的宋倚楼会把死去的自己收拾干净。
想了一会,天色变暗, 云无相决定先去睡一觉, 明日再处理。
微黄的落叶飘入棺材, 遮住宋倚楼的一只眼睛。
云无相伸手摘去枯叶,树叶升起,下放的眼睛骤然张开, 猩红的鬼曈直勾勾向上看来,冰冷且僵硬的手破冰而出,伴随着一阵惊响,抓住云无相的手腕。
惊悚程度可以放入恐怖片, 成为经典片段。
“小天地里还能成鬼?”云无相挣了挣手腕:“松开,你的手很凉。”
在冰里冻了半个多月的冷冻肉,又冷又硬。
宋倚楼看了他一会儿,僵硬地松开手,像不太会使用肢体的木偶人一般从装满冰块的棺材里爬起来,声音沙哑,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播放器,一字一顿道:“观、主。”
云无相把被冰到的手腕伸回袖子里,后退两步,远离散发着寒气的冰棺,做到不远处的椅子上,问:“想起来了?”
棺材里的诈尸者似乎不满他后退的动作,抬腿迈出棺材,而他远远低估了自己身体的僵硬程度。
嗙当!
宋倚楼脑袋朝下载到了地上,顺势打了个滚,最终迟缓且笨拙的让自己坐起来,靠在椅子上,冻僵的脸面无表情。
空气中飘来一声浅笑。
“观、主……”宋倚楼扭头看向云无相,悚然的血眸满是哀怨。
生闷气了,云无相走到宋倚楼身侧,低头,脚尖将地上位置有些碍事的大腿踢开了些,问:“你怎么回事?”
“见,天青,恕己,醒了,我,走神。”宋倚楼用那破破烂烂的冻肉嗓子勉强发出声音。
云无相大致理解翻译了一下。
宋倚楼获得了恕己道尊的传承,他身上大约也有像魔凤印一样的东西,在见到云天青后有了反应,宋倚楼因为这个走了下神,没躲开云天青的攻击,直接被一枪捅死。
死的当真有点儿戏。
“死都死了,怎么还不出去?”
宋倚楼面部肌肉诡异的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冻的太硬了没笑出来:“回来,找,观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