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说的,应天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方南巳瞧着他这下一秒就要骂出声的模样,携着点笑意轻嗤一声,倒也没再继续逗他,只抬手绕到后颈,解开了自己脖颈上戴着的一条紅绳。
而后,他单手拎起紅绳,向应天棋示意。
应天棋看见了红绳下坠着的一小块红玉。
烛火摇晃,光线昏暗,但应天棋看清了,那块红玉外围还雕着一条蛇,蜿蜒着缠绕在剔透玉石之上。
“书信繁琐,此物,或许符合陛下的要求。”
都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了,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意义,但想必可以胜任这项伟大的工作。
“谢谢,大恩大德永世难忘,用完就还你。”
说着,应天棋撑着地面爬起身,伸手去接那枚挂坠。
但方南巳似乎不打算这么轻易把东西给他,像是还有话要说,因为这人在应天棋伸手时,手腕一晃,将玉佩握回手心,往后一躲,避开了应天棋的手。
他具体还要叭叭些什么,应天棋也不知道。
准确来说,他没来得及听,方南巳也没来得及说。
因为浴池边缘早漫上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应天棋起身时滑了一下,加上伸手没抓到玉佩,整个人都失了重心向前扑去。
他确实和方南巳八字磁场都不合。
在掉进水里的前一秒,应天棋如此想到。
第61章 六周目
浴池里的水温刚好, 还有点花瓣的味道,能在这样的水里舒舒服服泡个澡应該会让人心情很好——如果应天棋不是失足滑下水的话。
重物落水,溅出“扑通”一声响。
应天棋不会游泳, 他手腳并用努力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 始终没能在浴池里找到一个着力点。
难道他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在臣子家浴池里淹死的皇帝嗎?
不要啊。
正在他奋力挣扎并且对自己触手可及的结局感到绝望之时,忽然感覺腰间探上一只手。
那只手臂十分有力, 先架在他腰上扶了他一把, 又一路往上抓住他肩膀的衣料, 把他像只小鸡崽似的从水里捞了起来。
应天棋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管不顾地攀着方南巳的臂膀,让旁人来看,或许会把这当成一个不那么安静的拥抱。
“冷静一点。”
方南巳被应天棋扒着,没耐心等他自己冷静了,便一把推开他, 两手捧着他的腦袋,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好好看看这水有多深?”
其实这浴池真不深,因为应天棋被拎着好好坐在浴池底的时候才发现这水位甚至还不到自己的肩膀。
但不会游泳的人落水之后是十分慌乱的,就算水只有十厘米深也得吱哇乱叫地扑腾好一阵。
所以应天棋覺得, 现在画面如此尴尬,不能是自己的问题。
都是男生, 一起洗澡没什么, 在学校大澡堂子里早就跟无數好同学赤诚相见过了, 多个方南巳又能怎样。
眼下这种情况之所以尴尬,主要还是糗。
应天棋坐在浴池里,和身邊好心捞他起来还帮助他冷静的方南巳沉默对视,大眼瞪小眼。
片刻, 方南巳松开他,转而伸手从池邊摸了个什么东西,递给应天棋。
应天棋视线下落,看见方南巳朝他摊开掌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
皂角。
应天棋顶着一头濕透的长发,又被这样打趣,顿时什么糗不糗的都抛到了腦后。
他邪火一冒三丈高,一拳捶上方南巳肩膀,却只覺拳头砸上了一堵硬邦邦的南墙。
他开始和方南巳算账:
“方南巳你能不能别烦人?!我好端端在邊上,你非要招我一下是吧?!我现在濕成这样,你高兴了是吧?!我一会儿还怎么……!”
“怎么……?”应天棋话音戛然而止,方南巳顺着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问一句,却也没有深究:
“臣碰都没碰陛下,陛下自己滑进水里,也要怪在臣头上嗎?”
“不怪你怪谁?!”应天棋气上头就开始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谁让你泡着澡跟我说话,你不能出来嗎?你一点都不尊重我!还有,谁让你这个时间在这洗澡,是洗澡的时间吗你就洗?怎么别人都睡覺了就你在洗澡?!谁让你把浴房建在这地方的,啊?你就不能在门口掛个牌子写明了这是你洗澡的地方吗?!”
应天棋这通撒泼恐怕让方南巳受了不小的震撼。
片刻,方南巳静静地瞧着他,微一挑眉:
“……好主意,臣下次更换宅邸的时候,一定请陛下为臣指点一二,到时候哪间房作何用、几更沐浴几更休息,都听陛下的。”
“你少在这卖乖!”
“哦,那陛下想要的东西……”
“……”
见话又说回来了,应天棋表情立马缓和不少:
“方大将军最乖!快拿来。”
方南巳却没动。
而是重新将那枚红玉拎到应天棋眼前,垂眸望着他的眼睛:
“陛下真的很想要?”
“废话!”应天棋一把夺了过来,生怕方南巳再抢回去,为表自己得到它的决心,他一边把东西往自己脖子上係一边站起身拖着一身水往浴池边去,还记得问一句:
“山青怎么样了,伤好了吗?”
“如陛下所愿,已经送去北镇抚司了。”
“感谢。”
应天棋也不跟他来虚的,言简意赅道了谢,嫌身上拖满水的衣袍太碍事,索性解了丟到一边,先发制人:
“帮我找套颜色样式都差不多的衣裳来,别问为什么,我是因为你才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
方南巳跟着从水里站起来,烛火下,他上半身的肌肉线条被勾勒出深深的阴影,长发濕漉漉地掛在皮肤上,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他从地上拎起那件被应天棋抛弃的外袍,像在打量。
应天棋趁这时候悄悄看了他一眼。
唉,个高腰细腿长脸好看也就算了,肌肉居然也练得不错,瞧着一点不夸张,但一看就很有劲,不愧是武将。
应天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要他用着自己的壳子或许还能有点兴趣跟方南巳比一比,应弈这……
他原本还想把湿透的里衣也一起丟了呢,现在只默默把已经解开的衣带係了回去。
算了算了,就不给应弈丢这个人了。
正在应天棋心里唱大戏的时候,方南巳并拢两指贴在唇边,吹出一声哨音。
很快,应天棋只听屏风前的门轻响一声,一道黑影便闪了进来。
“大人。”
苏言低着头,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只默默等着方南巳的吩咐。
直到方南巳说:
“陛下衣裳被弄湿了,去找一套差不多的,赔给陛下。”
苏言呆滞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茫然抬起脸,正对上面前湿漉漉只穿着里衣的应天棋,还有正跨出浴池的方南巳。
有那么一瞬间,应天棋感觉这小孩的魂好像都飞出去了,瞳孔五级地震。
震着震着,苏言又看了眼应天棋,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看见了什么。
然后五级变八级。
应天棋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发现某人凭空出现在自己家里时的正确反应。
至于方南巳……不提也罢。
“还愣着?”
见苏言站着不动,方南巳有些不悦地催促道。
苏言这才回过神来,拎着方南巳丢过来的外袍,匆匆走了。
走时的脸色,好像比来时白了两个度。
“他多久能回来?”
应天棋看看苏言离开的方向,问方南巳。
“很快。”方南巳随手从衣架上拎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去我卧房等他。”
“好。”
刚走出去两步,应天棋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见方南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一抽,问:
“你呢?”
方南巳没懂他是什么意思,微一挑眉:
“陛下还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