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病症,大差不差的处境,能让人发出这句疑问的,只有自己这个变量。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 如果出连昭真的是被人谋害中毒,那么当初李江铃的死也绝不简单, 且这两桩毒杀案,极有可能源自同一名凶手。
如果现在应天棋对出连昭的病情如此上心、为她忙前忙后打点一切……那当初应弈在李江铃病重时是什么态度,以至于这种反差刺痛了何朗生这旁观者的心?
奇怪,奇怪。
应天棋觉得事情有点说不通。
他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但就他了解到的这小小一部分来看, 李江铃给何朗生写了一首情意绵绵的诗,现在看何朗生的态度,应该对李江铃的感情也很深, 先不论是爱情还是别的什么情,总之是重要的、会为她受到的不公而怜惜的感情。
可是……这份不公又从何而来?
毕竟,应天棋见过那张被藏在暗格中的画, 也在梦境中感受过属于应弈的心动和哀恸。
应弈是很爱李江铃的,应天棋相信这点,但显然,何朗生好像不信。
……越来越绕了。
应天棋其实对爱情这种东西的了解远不够深刻,此时掺和进这些弯弯绕里,实在头疼。
原来感情线解起来并不比硬核权谋容易,如果他能联系到应弈本人就好了。
他一定会抓住应弈的衣领疯狂质问他到底在这段三角关系里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陛下。”
正在应天棋头脑风暴时, 他从内殿的屏风外听到了白小卓的声音:
“方南巳方大将军求见。”
应天棋一愣:“他来做什么?”
“将军自河东归京,向陛下述职。”
“哦……”
应天棋差点忘了这茬。
他想了想:
“让他去乾清宫西暖阁等着。”
“是。”
白小卓应声后便退下了,应天棋又抬眸瞥了眼何朗生,暂时把方才的难题放到了一边,只如常道:
“朕还有事,那就劳你先在这看着。”
“是。”
何朗生依旧在地上跪着,应天棋起身路过他时才想起同他说:
“别跪着了,平身吧。”
坐着步辇回乾清宫时,应天棋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是下毒,那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又杀皇后又杀宠妃,还用着同一种手法,是笃定没人能发现,还是有恃无恐过分嚣张?
这种自信从容的态度,应天棋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陈实秋。
可是目的呢?
应天棋不觉得后宫两个地位稍微高一点的姑娘能碍着她太后娘娘什么事儿,陈实秋缘何容不下她俩?再说,李江铃甚至是陈实秋养过的姑娘,也是陈实秋亲自为应弈挑选的妻子。
如果不是陈实秋……
应天棋也不觉得陈实秋能容得下一个在她眼皮底下搞这种小动作的人。
事情越想越扑朔迷离,应天棋叹了口气,下了步辇后,往西暖阁去时,步子不自觉快了许多。
他进殿时没让其他人跟着。
殿里只有方南巳一个人。
隔着屏风瞧一眼,应天棋就觉得方南巳这人的影子看起来不大安分。果然,绕过屏风,他看清方南巳居然大胆包天到坐在他的书桌上,正兴致缺缺地把玩着他的青玉镇纸。
“不想活了,龙桌都坐?若是让旁人瞧见,我看你要怎么补这个篓子。”
应天棋瞥了他一眼,没坐主座,而是就近找了张客座坐下。
“那杀了我。”方南巳微一挑眉,一副爱杀不杀不杀受着的嚣张样。
不过,顿了顿,他又问:
“龙桌是?”
“皇爷坐的椅子叫龙椅,皇爷睡的床叫龙床,那皇爷用的桌子自然就叫龙桌。”
应天棋边给方南巳解释自己的自造词,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方南巳见他这动作,便放下手里的镇纸,从桌上下来,走到应天棋身边的椅子坐下,问:
“长阳宫那位如何?”
“……病情应该算是稳住了。是有人下毒,但具体是谁、什么手法,尚不清楚。荀叔说人会没事,我已经让小荷安排人把他送出去了,这次谢谢你啊,帮了大忙了。
“唉……她被针对肯定有我的原因,如果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应天棋叹了口气,说到后半句,声音有些低。
“陛下不必言谢。”
方南巳微微扬了下下巴:
“能帮到昭妃娘娘,是臣的荣幸,若还要劳陛下向臣道谢,臣万不敢受。”
“?”
这是又抽了哪根筋?
应天棋懒得搭理他。
顿了顿,他想到刚才的事,另问:
“对了,何朗生此人,你了解他多少?”
听见这问题,方南巳答得干脆利索:“不了解。”
“什么意思?”应天棋以为他这是玩笑话:
“他不是你的人吗?不了解的人你敢用?别闹了。”
“?”这次表示疑惑的变成了方南巳:
“我何时说过他是我的人?”
“你上次……”应天棋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卡。
是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方南巳的确没说过自己跟何朗生有什么关系。
他能得出这个结论,还是因为上次何朗生在书房的桌上瞧见了“蝉蝉”的画像,而转头方南巳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愤怒质问原来何朗生是方南巳的眼线,方南巳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你……”
把立场不明的人物当自己人,现在复盘一圈发现无人可怪,应天棋恨得咬牙切齿:
“那你怎么不在一开始反驳我?你害惨我了!”
“什么?”方南巳瞧他这个反应,觉得好笑,于是又慢悠悠补充一句:
“不是我的人,但可信,也可用。你放心。”
……好吧那话又说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可以。
心情大起大落,应天棋磕巴两声:
“那,那他是谁的人?”
“你不知道?”方南巳问。
见他摇头,又道:
“那我也不知道。”
应天棋觉得方南巳是在故意逗自己玩,但他没有证据。
可现在他也没心力纠结这些事,只长长叹了口气,言归正题:
“你来述什么职?”
“陛下想听什么?”
“你出去这一趟,干了什么还有我不知道的?有何可述?”
“嗯,所以只是走过场。”
“我又没召你,巡河东灾情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差事也要往御书房跑一趟吗?”
“臣严谨。”
你严谨个屁。
应天棋在心里吐槽一句,整整思绪: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总得干点正事儿。凌溯有消息了吗?”
“没有。”方南巳瞥了应天棋一眼,又挪开视线:
“你要做好他或许即将回京的准备。”
的确。
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算算日子,凌溯就算不用代步工具,纯用两条腿走,也差不多该到京城附近了。
但是……
“嘶……”
应天棋稍微正正身子,问方南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