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睁睁看着那瓷瓶消失在楚九辩手中,醉梁王和周姑娘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戏法。
“这东西本官暂且替你保管着,等日后有机会再还给姑娘吧。”楚九辩堂而皇之“抢”了。
周姑娘自然不敢不应,忙说送给大人是她的福分云云。
她本以为自己今日或许出不了宫门了,楚九辩和秦枭说不定会关了她逼问师父的下落,她甚至都做好自杀的准备,却不想他们竟直接把她放出了宫,甚至没多问一句。
可她心里的不安却更重,心事重重。
百里燕知道她身上没了蛊虫,倒是也不怕了,同她一起出了宫,不过分坐了两辆马车。
只是上马车前,百里燕还是不由回身看了眼那高耸的宫门高墙。
剑南王好似死的很轻易,不过是背后之人随手布置的一盘棋,只是为秦枭和楚九辩提供了一个契机,与一位“受害者”的证词罢了,漏洞百出。
可事实上,这个局能成,就是因为秦枭与楚九辩已经不是之前如履薄冰的时候了。
他们眼下手中有人、有钱,有权有势。
朝堂之上有已经投效他们的王家大半官员,还有未来即将入仕的国子监数十学子,朝堂外有秦家手里的兵权,王家的喉舌,还有南疆王的投效以及百姓们的推崇。
再加上如今表明了态度的百里燕,皇帝一党手中可用的“牌”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他们不再畏手畏脚,才会在刀子递过来时果断接下。
从在朝中顾忌众人态度,到当众砍杀世家子弟,再到如今光明正大除掉剑南王,这一切都还不到一年时间。
百里燕看得清楚,这都是因为有楚九辩。
自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起,就坐实了皇权的正统性,此后无论是旱灾、洪灾,亦或是西北塞国的入侵之战,其实都与楚九辩有剪不断的关系。
还有方才殿里发生的事,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他无比庆幸自己今日踏入了这个圈套,并与楚九辩等人站到了一处。
与神明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他的那些兄弟们不懂,便是此前楚九辩展现出了自己的神异之处,这些人也并未太放在心里。
或许在他们心里,神明也比不得他们自己高贵吧。
两辆车马一路到了醉梁王府,周富商早早就等在府门前,见到他们过来当即迎上前,瞧见那周姑娘好好的,他才总算放了心。
百里燕含笑的目光落在这对“父女”身上,道:“此前倒是忘了问,周老板何时有了这么一位标志的千金?本王竟从未听过。”
周富商面色一僵,又忙笑道:“小女自小身子不好,从未走出人前,这次也是听闻京里有厉害大夫,在下这才带她过来。”
“原来如此。”百里燕点头,好似不经意般说道,“看来是我闵浙地区不适合周老板一家。”
周富商一惊,砰地就跪下来:“草民不敢......”
没等他再给自己辩解一二,百里燕就已经转身往府内走去,只留下一句:“待本王回闵浙时,莫要再瞧见你周家的商行了。”
周老板面如死灰。
府门在他眼前合上,悠长的街道上只留下他与周姑娘,以及两架车马。
“父亲。”那周姑娘扶起他,同他一同上了车。
车帘落下,女子苍白的脸上再没了方才的柔弱瑟缩,她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周富商,眼中带出一抹不耐道:“放心吧,殿下不会不管你。”
周富商一怔,面上的惊慌之色这才稍稍松下。
是了,还有那位呢。
养心殿内。
所有外人总算是都离开了。
秦朝阳这才汇报道;“大人,刚得了最新消息,户部尚书苏盛,的确与定北王有些关系。”
楚九辩和秦枭都朝他看去。
“什么关系?”楚九辩问。
秦朝阳道:“苏盛当年十五岁的时候病过一场,城外灵觉寺的高僧慧觉给他批命,言他煞气缠身,需在庙中将养三年方可祛除。”
苏盛自小就是家中倾尽全力培养的优秀子弟,自然不远他早早殒命,闻言就将他送去了灵觉寺。
“凑巧的是,他在庙里住的那三年时间里,吴家当时三房的大小姐也在庙里修行。”
“吴家?”楚九辩没听过。
秦枭道:“是京中一靠着青楼发家的人家,很富贵,成宗时期那位三房大小姐选秀入了宫,最后位极嫔位,生下了一位皇子便是定北王百里御。”
楚九辩恍然:“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去,那苏盛背后的人,大概率就是定北王无疑了。”
此前宫宴之上,定北王的蛊虫散落各处。
奔向秦枭百里鸿和太皇太后的,自然是想着害他们,但还有两个蛊虫偏偏在苏盛以及安淮王百里明身边,这就很怪了。
主要楚九辩此前就怀疑苏盛和百里明身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因而当时便怀疑他们可能与定北王有关,宫宴之后他便叫秦枭找人去查,现在总算得了结果。
“那安淮王那边,他那个谋士蒋永寿可有什么问题?”楚九辩又问。
秦朝阳摇头道:“这个暂时还没查到,只查到蒋永寿与老安淮王是莫逆之交,老王爷死前也是托孤给了他与封地上的贺震将军,他们二人按理说都不该背叛安淮王才对。”
秦枭道:“若蒋永寿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老安淮王,那就说得通了。”
楚九辩颔首,确实有这个可能。
“属下再去查。”秦朝阳道。
“去吧。”
待人走后,百里鸿也完成了今日的工作,与小玉子出外头院子里散散步透口气。
秦枭起身行至楚九辩身侧坐下来。
楚九辩看他。
都在一个屋子里,有必要离得这么近吗?
而且午间在秦府中,他拒绝的话秦枭都没当回事是吧?不然怎么还是这个反应?
按理说,他们不该就此体面地分开,恢复到最初的合作关系才对吗?
秦枭好似没看出他的别扭和疑惑,道:“这次恐怕还是定北王的手笔。”
“嗯。”楚九辩收回视线道,“照这么看来,定北王的手早就伸的够长,够远了。”
京中有苏盛,地方上有安淮王手下的人,还有神秘的蛊师家族。
不知道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势力隐藏在暗处。
这个定北王,比起那两位锋芒毕露的湖广王和东江王,好似更难对付一些,也更难以捉摸。
“蛊师那边秦川一直在查。”秦枭道,“他上次说江湖上的确有一个门派与南疆蛊术有些关系,只他也是听说,还没寻到确切踪迹。”
“叫他派人跟着那位周姑娘,应当会有线索。”楚九辩道。
秦枭颔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你手里的蛊要如何处理?”
“寻个机会交给南疆圣女吧,她比较在行。”
“嗯。”
他们没有当即捉拿周姑娘,便是想以她为饵,钓一钓背后真正的蛊师。
便是钓不到也无妨,总归已经确认对方是定北王的人,那便多防着些便是了。
屋内陷入沉静。
“晚上......”秦枭刚一开口,楚九辩就道,“晚上我回瑶台居住。”
瑶台居的地龙也修好了,楚九辩早就能回去了。
秦枭侧头看他,不说话了。
楚九辩余光瞥见对方的神情,瞧不真切,但他也没打算仔细看。
“我去趟吏部。”他起身,直接出了门去。
秦枭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晌,他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百里鸿在院子里踩雪玩,看到先生匆匆离开歪了歪头,又转身看看养心殿内,舅舅没跟出来。
小朋友最近感受到了两位家长之间古怪的氛围,他不理解,但有些担心他们吵架。
于是他也不玩雪了,叫小玉子去准备晚饭之后,自己就倒腾着小腿跑回殿内。
刚进门,就看到舅舅不知道从哪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来照去。
“?”小朋友凑过去,趴在他膝盖上仰着小脑袋问道,“舅舅,你在做什么呀?”
秦枭收起镜子,垂眼看着百里鸿问道:“陛下觉得我长相如何?”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舅舅是这世上顶顶英武的人!”小朋友一点不带犹豫的,且眼神真诚,显然说得都是实话。
秦枭就笑,把小朋友抱到怀里。
百里鸿看了他几眼,歪头问道,“舅舅你不开心呀?是和先生吵架了吗?”
“不是。”
“那是什么。”
秦枭想了想,说:“是舅舅不知,该如何叫先生心悦于我。”
“啊?”百里鸿懵了。
这是他的知识盲区。
“舅舅想和先生成亲吗?”百里鸿不解道,“男子亦可以心悦男子吗?”
秦枭果断道:“常人不可以。”
“啊?那你——”
“我不正常。”秦枭道。
百里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