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什么时候会说有用的东西?”司途昭翎虚心发问。
“离开京城后。”王其琛老神在在,“京中到处都是宁王耳目,且如今京中局势混乱,藩王们想要插一脚可不容易。”
这次入京,大家都只是互相探探底,不可能有谁在这个时候发难,率先开那个头。
不过等他们各自离开之后,藩王与世家的合作便定会暗暗开始。
至于谁会和谁合作,谁会和谁为敌,都还是未知数。
总归只要利益一致,他们谁和谁都可能暗暗联系在一起。
而到了那时,便是所有势力都该亮出底牌的时候了,这大宁,也将会彻底乱起来。
说起宁王,司途昭翎不由蹙眉,放轻了声音道:“有神君大人在,宁王应该很快就治好了吧?”
王其琛颔首,道:“说不定现在已经治好了,只是宫里消息传不出来。”
此前秦枭刚从西北回来,太医们就都被叫去了养心殿,当时就有人想方设法想从太医嘴里问出些什么,但这些人都统一口径,只说是例行检查。
人们便只是怀疑秦枭或许受了伤。
再之后两日,秦枭和楚九辩都没出现,众人便彻底确定下来,秦枭不仅受了伤,定还是重伤!
若不然他们二人不可能一直不露面。
毕竟按照常理,秦枭打了胜仗回来,便是如今已经歇了朝,他也定会叫朝中一二品的高官们进宫议事。
议的自然是赏罚,以及今后西域该如何管理等等问题。
因而一直到现在藩王都入了京,秦枭却还不出现,就是最大的疑点了。
不过大家也知道有楚九辩在,秦枭应该没问题,不过是吃些苦头罢了。
而王其琛和司途姐弟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这一点,而是......
“你说,神君与宁王眼下是何种关系啊?”司途昭翎凑近了王其琛,声音也放得更低。
王其琛想了想,说:“大概是有些感情的。”
“啊?!”司途昭垚惊讶道,“阿姐不是说神君与那位感情深厚吗?”
那位,指的自然是大祭司了。
之前在神域中时,王其琛就与司途昭翎说起过“大祭司”与“楚太傅”的关系,当时司途昭翎兴奋的跟个什么似的。
不过她这次从家出来,离得京城越近,听到的传言就越多。
其中就包括楚太傅与宁王“情劫”之类的事,把两人说的特别暧昧。
司途昭翎天然地站在大祭司这一边,对秦枭的印象就不太好,觉得是他和大祭司抢夺神君的爱。
可宁王此人为国为民,还打下了塞国,司途昭翎听了对方的事迹后,也对他讨厌不起来了。
只能说“好感”这东西太玄了。
爱也是身不由己的。
所以若是神君真的爱上了宁王,大祭司恐怕也就只能黯然神伤了。
王其琛折扇轻摇,感叹道:“神君大人如何想的,咱们凡人也瞧不明白。”
但愿大祭司能看透吧。
三人聊了许久,天南海北,不多时就亲如一家。
等到街上行人寥寥风雪渐大,三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王其琛从二楼暗门回了自己的书铺,而司途昭翎也带着弟弟离开了绸缎庄,坐上马车回府。
又过了许久,待到夜深人静了,王其琛才离开书铺,未叫人发现他与司途姐弟见过面。
与此同时,皇宫内。
楚九辩穿上衣袍,披了厚厚的披风,浑身上下都被纯黑色的布料包裹住,这才迎着风雪出门。
秦枭躺在床上,听着门合上的声音。
不过两息,他便起了身。
屋外,楚九辩一路行至养心殿正殿,见秦朝阳鼻尖冻得泛红,便知道对方应该是已经等了一阵。
见他过来,秦朝阳忙走上前,恭敬道:“公子,现在走吗?”
自从楚九辩救活了秦枭,秦朝阳本就恭敬的态度更胜一筹,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楚九辩供起来。
“走。”楚九辩道。
秦朝阳便转身半跪下来,道:“得罪了。”
楚九辩正想趴他背上,就听身后有脚步声。
他倏然转头,看到是秦枭才放下心,不过转瞬就又蹙起眉。
秦枭不知何时也换上了一身黑衣,连披风都没有便冒着风雪来了。
“你来干什么?”楚九辩语气有些冷。
秦枭行至他面前,一旁的秦朝阳已经起身退开了些距离,存在感微乎其微。
“我带你去。”秦枭道。
楚九辩瞥了眼他胸口:“你这个样子怎么带我去?”
刚得的消息,南疆王夫妇已经离开了王府,悄悄前往关押着程硕的秦家大牢。
楚九辩现在就是打算过去看看程硕的情况,主要还是盯着些这夫妻二人的行为,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只是这件事隐秘,楚九辩想要夜半离开皇宫,自然也是越隐秘越好。
所以他打算直接让秦朝阳带着自己离开皇宫,对方轻功好,正好今夜月黑风高,方便行事。
秦枭看着楚九辩,有些执拗地说:“我好多了,运功不成问题。”
沉默片刻,楚九辩才又开口,语气更差了些:“为什么非要过去?”
别说是不想让秦朝阳背他什么的,这种理由秦枭自己说出来都不会信。
秦枭确实没那么无聊,顿了顿,他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被外物所控。”
若是如此,只能证明程硕是个意志不坚定之人,秦枭此后不会重用他,但也不会对他如何。
可若非如此,那程硕就是真的对秦枭有怨气。
秦枭也就不能再留他了。
楚九辩定定看着男人那双幽邃深沉的双眼。
半晌,他吐了口气说:“走吧。”
秦枭转身正待半跪下来,楚九辩就拉着他的手,行至台阶前。
他自己站到了台阶之上,然后才张开手臂,从身后抱住了秦枭的脖子。
秦枭没戴披风,楚九辩这么扑上去,倒是叫自己的体温和披风驱散了秦枭身上的寒意。
青年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秦枭眸光微暗。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青年的膝弯,将他稳稳背在身上,而后脚步轻轻一点,便飞过院墙。
秦枭背着人,稳稳行走在墙壁之上,隐在各处树影墙阴之中。
他步伐很快,楚九辩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吹得有些疼,便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身下之人的脖颈处。
闻着淡淡的清香,他有一瞬恍惚。
秦枭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每一次,楚九辩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程硕是秦枭父母的好友,是曾经陪伴他长大,给他无数关爱的好叔伯,也曾为了他冲锋陷阵。
便是此次出征,明知凶多吉少,他还是义无反顾跟上去。
秦枭从未想过对方会背叛他,所以当这件事发生之后,他才会那般在意。
今夜他非要跟来,不过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想知道对方是真的背叛了他,还是并非本意。
耳鸣声阵阵,楚九辩神情恍惚。
他好似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对方跪在满是血污和碎肉的床边,执着地抓着女人冰凉黏腻的手臂,问她为什么要生下自己?
又问她为什么不要自己?
身体忽然被颠了下,楚九辩猛然惊醒,下意识收紧手臂抱紧了秦枭的脖子。
秦枭脚步不停,声音却传进楚九辩耳朵里,温和而低沉。
“睡着了?”他问。
楚九辩方才险些松开抱着他的手,若不是往上提了那一下,对方就从他背上滑下去了。
楚九辩脸蹭在男人微凉的耳朵上,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就笑了下,几个起落之后,才在一处院子里停下来。
这里是秦家侧宅,专门用来给府兵们食宿。
不过院里还有一座牢狱,用来关押刺客、探子,或者其他有罪但还不能送去刑部或大理寺的人。
眼下狱中并没有几个人,因而其中某间牢房内传出来的动静便格外清楚。
楚九辩跟着秦枭走进狱中,顺着声音一路行至声源处,就见一间牢房内,程硕正在地上翻滚,痛苦地捂着头。
而这间牢房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站在一起,在他们左右则又站着几位秦家府兵,正仔细盯着他们二人看,浑身防备。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高个子的男人转过身。
男人有着一张清雅俊逸的面容,眉眼深邃,气度非凡。
对方瞧见楚九辩和秦枭,并未惊讶,也没上前寒暄,反而转身又看向狱中之人。
而他身侧那矮一些的女人,便是南疆圣女司途安黎。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回过头,只全神贯注地看着牢房内,嘴里好似还念着什么古老而复杂的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