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倦一到那里就明白了换地的原因:人多。
除主座,椅子上另坐着五位武将,各个挺拔健壮,听到散乱的脚步声,严厉的视线几乎是同一时刻压过来。
一位四十多岁的将领认出容倦,虎目里警惕散去,伸手欲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就是你号召捐款的?不错!比你那混蛋爹强多了。”
武人力道没轻没重的,谢晏昼及时出手卸了他的力道,否则容倦肩膀非得被拍青一块。
今日议事宣告提前结束,武将们离开,他们不常在京中,不认识容倦身边的宋明知,谢晏昼却是眉心微微一跳。
“我记得你今天说是去文斗。”
“赢了。”容倦语气随意。
在他继续开口前,谢晏昼看了眼管事。
没多久,大门被关上,周围小厮被勒令不准靠近,杜绝了隔墙有耳。
容倦走哪坐哪,半个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才开始说起今天的比试,听到他乱弹琵琶时,谢晏昼嘴角忍不住小幅度地勾了下。
“宋先生们已经答应今后为我效力。”
他说话有气无力,但没有过嘴瓢的情况。
谢晏昼笑意稍散:“宋先生……们?”
容倦颔首,捧起茶杯一口饮尽,准备说重点了。
宋明知静站在一旁,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为保安全他会常住将军府,将军府与督办司素有鬼医之称的薛韧往来密切,基本的易容术瞒不过薛韧眼睛。
他看了眼二弟。
零帧起手,宋智知当着谢晏昼的面,毫无预兆擦去易容。
谢晏昼面色微变,不等他过多反应,宋氏六子再度报名字了。
“宋智知。”
“宋为知。”
“宋…。”
容倦摆手打断,亲自详细介绍:“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宋明知,大哥,脑力担当者。”
“他旁边的宋智知,二弟,富有浪漫主义情怀,民间一些颇受好评的话本是他化名所著。”
“三弟宋为知,精通药理,四弟宋不知,骑射精湛,厨艺一流,五弟宋是知,武艺高强,懂创造,会改水利工程等器具,幺儿宋也知,擅乐曲轻功。”
说完人物谱,容倦站在最前面。
“崧携宋氏六子,这厢有礼了。”
以后我们都要在将军府吃白饭。
谢晏昼:“…”
他并未作出任何表态,只是坐在那里。
容倦确信在那张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脸上,看到了变化。
他舒服了。
连谢晏昼都这样,自己先前在酒楼瞬间的失态完全可以理解,正常人得知这件事后,压根不可能淡定好吗?!
容倦轻咳一声,让宋明知自己讲明六胞胎的前因后果。
谢晏昼沉默半晌:“所以,顾问有六个师兄?”
容倦重重点头:“吓不死他。”
宋明知:“……”
这是重点吗?
顾问最终还是没有获知多出五名师兄的事情,容倦从来不会多别人的嘴。
不过光是宋明知愿意效力,已经让顾问诧异无比,一度连书籍都看不下去。
另一边,宋明知换山头的消息在当天就如惊雷,炸入京都的一滩浑水里。
得知消息的右相第一次没有控制好情绪,连续派人两次核实真假,确定宋明知的车架是主动跟着容倦驶向将军府,拂袖间日常最爱的瓷器碎裂一地。
京中酒楼,说书人伶牙俐齿,在讲完《吐血三升为小贩》后,开始门客故事新编。
一共四五个版本,一说宋明知为容倦才华倾倒,二传容倦在相府时,已经和宋明知达成一致,于宋明知帮助下,扮猪吃老虎隐忍于继母手底下。
流传最广版本是《一饭之恩》,宋明知逃难初到京都那年,年幼的相府公子给他了一碗饭,双方至此结下不解之缘。
事情闹得太大,泽阳长公主都亲自向驸马爷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驸马只说:“右相生了个好儿子,在乐曲上天赋凛然。”
“除了驸马爷,听说朱夫子等也亲自邀请容恒崧去学堂交流。”另一边,督办司内步三也在汇报:“那首《十面埋伏》我也听了,真正的好曲!也不知是何人所创。”
大督办刚从宫里回来,闻言琢磨道:“驸马从不多事,竟会帮着他说话。”
步三也很诧异这点。
驸马爷的话无形中将大众的注意力转移到曲乐上,削弱容恒崧才华带来的震惊。
否则能彻底赢下宋明知,恐怕连陛下都会忌惮。
现在虽然世人也震惊,但更多是觉得术业有专攻,整场文斗胜利有取巧的成分。
大督办的下一句话,让堂内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陛下有意再封一个禁军副统领。”
昨夜皇帝被噩梦惊醒后,发现韩奎守门不当,竟偷偷睡了过去,为此大发脾气。
终于等到这一日,不枉费他们一番布置,步三连忙道:“将军那边已经联络了几位武将,届时会竭力争取。”
这些武将都曾刻意在众人前和谢晏昼爆发激烈争执,特别是其中一位带伤冲锋,反因伤残被降职,这点无人不知,还有朝臣因此参谢晏昼。
禁军是皇帝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和谢晏昼不和同右相也不对付的降职武将,绝对是皇帝优先考虑的对象。
大督办微微颔首:“可惜只有七成把握。”
禁军副统领的位置至关重要,右相必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给自己人争取。
分司一位年长官员忽然上前道:“谋事在人,或许我们可以问问宋明知的意思。这位才高八斗者,说不定另有什么‘高见’。”
语气中流露出些许的不善。
当年这位分司官员曾奉命去招揽过宋明知,结果人转头选择了右相,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咽下这口气。
大督办看了他一眼,官员瞬间浑身紧绷,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此还可以分辨出此人是真心投诚,还是说,乃是右相派来做卧底。”
大督办闻言只笑了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
夜晚,油灯芯燃烧中,偶尔会发出一两声轻响。
将军府内,所有厢房离得很近。白天顾问几次想要来见宋明知,都被回拒了。
此刻宋氏六子围绕着一张桌子坐下,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桌上放着容倦上次来相府时特意留下的《三国演义》,其中三顾茅庐那一页的折痕犹在。
“今日见谢晏昼召集武将,多半是宫中要换位门神了。”
宋明知仅凭下午见到的一幕,便预测到禁军内部要出现大变动。
“我有一个人选,若他上位,可大利于公子。”
宋明知口中的公子,指得是容倦。
六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微微一笑。
现在所有人都在好奇文斗的过程,震惊文斗结果,却没有多少人关注这场文斗的原因。
回程路上,容倦说了和顾问的赌约,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个理由过于单薄。
应该说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如此。仅仅为了让顾问屈服,就答应难度极高如此不公平的对赌,怎么看都有问题。
六道目光交织落在三顾茅庐的故事上。
答案大概就在其中。
三次隆中拜访,礼贤下士,故事中主人公真正要谋的,是一个天下。
·
“阿嚏。”
用过晚膳后,容倦早早便睡下了,夜风从窗户缝隙钻出来,他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鼻子。
怎么突然有点心悸,着凉了吗?
作者有话说:
宋明知一次阅读理解,换来容倦终身内向。
野史:
宋氏子初出相府,偶遇帝,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
注:双生子…童行…保全宗族优势摘自《夷坚志》、《闽书》。
第26章 上位
夜半三更, 一个喷嚏后,容倦被噩梦惊醒。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噩梦的原因。
“谢晏昼今天一定也惊呆了。”晚上甚至忘了给他下药。
通常晚上的药剂里, 会多些安神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