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消息流通,那些人应该终于知道大梁的天变了,梦想着趁火打劫。
谢晏昼瞥过那封嚣张的文书,目光凌厉:“此事倒是可以做试金石之用。”
容倦颔首,将文书扔到一边。
咚。
宫灯烛芯在震动下跟着晃动了下。
周围宫人吓了一跳,容倦在他们跪下前摆了摆手,声音温和,眉宇间却隐着被百胥打扰睡眠的烦躁:
“以水为生的小国,就不该学大人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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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早朝了。
容倦坐在高处体验日月无光。
太阳都没上班,他上班了!
系统也没这么早开机过,有气无力给他加油:【小容,你是凌晨四五点钟的太阳。】
“……”
今日朝堂上,最重要的便是百胥一事。
容倦努力掀起眼皮,先将问题甩出去,颇为随意问道:“诸位爱卿如何看?”
户部一位官员想了想,出列道:“眼下我们和乌戎正有战事,不宜再分兵,陛下神机妙算,未废公主身份,此刻当是公主为国解忧之时。”
哪有新皇登基留着原来的皇亲国戚,必定存有目的性。
“爱卿很有想法。”容倦又看向其他人。
高阶之下的人很难看清上面人的神情,但他们发言时,容倦给人的感觉从来是没有攻击性的。
对方时不时还会含笑点头,仿佛在认同,鼓励着众人各抒己见。
群臣皆想在新皇面前露露脸,文武百官逐渐活跃了起来。
孔大人被提拔为礼部尚书后,十分摆的正自己的身份。
他眼观八方,诧异于谢晏昼和大督办均未发言,吏部那里,新上任的顾问等也只是摆出倾听之态。最初提议的官员被称赞有想法后,无形之中营造出一种错觉:皇帝需要有人来制衡督办司。
主张以和为贵的官员一个个站出来。
朝堂上热火朝天,大家看上去更愿意打和亲这张稳健牌。
实际十个人发出了百个人的声音,沉默的仍旧是大多数。和亲一事,众人皆摸不准新皇的态度,导致大部分官员不是很敢发言,少说少错。
尤其是御史台这种三朝元老,见识了太多前两任君主的软包子作为,心底里对联姻厌恶透顶。
不过到他们这个年纪,血已经凉了大半,不明君王之意,辅佐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唯余沉默。
直到早朝结束,容倦也没给个准话。
“散了吧……嗯,退朝。”
若非战时不好做太大调整,容倦早就给它调整成午朝。
整体议事时间缩短了不少,众人最关心的和亲一事没有敲定,官员们直到出殿门时还在不停讨论陛下看法。
苏太傅和大督办走在一处,路过没有太多宫人之处时,低声道:“你说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观其从前行事,苏太傅并不觉得他会同意和亲,这是原则问题,但偏偏不给准话。
大督办淡淡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天子。”
苏太傅闻言若有所思。
“也是,你我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要相信陛下有乾纲独断的能力。”
宫门口,谢晏昼正要上马车,这句话冷不丁飘到耳中,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是让容倦听到,肯定会摸肚子骂的很脏。
“隅中?”大督办看到他要回去,有些意外。
他对这两名义子的关系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以为下朝后,谢晏昼要重新进宫。
候在一边的步三更是只差把震惊写在脸上。
惊,将军今天没有去当门童。
“门神。”谢晏昼一眼就看出步三在想什么,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后对大督办解释说:“他这时候应该已经睡了。”
容倦睁着眼都能睡着,今天起这么早,想来此刻已经在梦乡。
大督办瞥他一眼:“你倒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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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昼对容倦确实称得上了解,可惜凡事抵不过意外二字。
容倦原本要补眠,被昭荷公主做法打断了。
这位公主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福薄,好不容易摆脱了拿她当棋子的父皇,如今听说百胥又催着联姻,不免担忧惊惧,一味想要求见容倦。
真见到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珍珠啪嗒嗒地掉,最后才勉强憋出一句:“我可以去青灯古佛。”
容倦瞌睡险些都给吓没。
上一个不谙世事在礼佛的,差点礼让九族了。
“真联姻也轮不到你。”容倦长话短说,让她放心:“曾经的幽王世子还在翘首以待。”
幽王世子曾派人去将军府提出大联姻计划,如今被贬为庶人,想倒插都苦于找不到门。容倦好心为他找个门路,随意回了百胥一封文书,意思是新官不理旧账,但因为自己仁义,可以把世子送过去当赘婿。
昭荷公主听得目瞪口呆,赘婿?
意思岂不是宫里一毛不拔,就送个人去?
百胥那边压根不可能同意,不被激怒都算好的。
她有满腹疑问,可惜容倦没有给提问的机会,随意摆摆手,宫人立刻会意,走到昭荷公主身边。
“公主请回吧,陛下要休息了。”
昭荷公主一脸迷茫地离开。
百胥那边容倦自有打算,联姻的立场不过是他和谢晏昼用来钓鱼的饵,国难当头,朝廷有必要剔一剔软骨头。
不过更当头的事情,是他现在要赶紧睡觉沉淀一下自己。
系统最近愈发严谨。
【小容,谁的国难?】
它怎么觉着是百胥的国难。
原地,容倦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到容倦这里,无论他是真睡还是装睡,都别想叫醒。
之后两天他都显得很迷糊,上朝时也是一样的状态,面对朝臣讨论并未一锤定音。
有关联姻,迟迟没吵出个所以然。
吵架是最容易吵出火气的,个别原本想明哲保身的官员,最后实在受不了,站出来诟病联姻的自欺欺人本质。
容倦放任下,论礼变成了争论赛场。
新皇登基有想要抱团的,有高呼不破不立的,兵部一直在看谢晏昼眼色,忍住没去给要和平的工部两拳头。御史台年纪大了,被吵得头疼,打定主意皇帝若是一意孤行,最后同意联姻,那他就拉上好友一头撞死。
图个清静也算是以死明志了。
正当众人皆认为今天也会不了了之,殿中争执如开水般沸腾,每个人情绪高亢到了极致。容倦冷不丁道:“百胥送来加急文书,拒绝了朕要让原幽州世子倒插过去的提议。”
“??”
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有,幽州世子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
送去倒插门,那意思是不是还想让百胥贴补点?
容倦本来是很想让百胥搞个百亿贴补计划,如今被无情拒绝。
“区区小国,伤透朕心。”
他轻轻捂住胸口蹙眉:“朕,要御驾亲征百胥。”
先前的每一句话,都让臣子心中咯噔一声,直到最后,三月天里,犹如一盆冰雹砸落。
确定没有听错后,主和的那帮先秒跪。
“陛下万乘之尊,不可以身涉险啊!”
“陛下当以大局为重,若有三长两短,社稷难安,国本动摇啊。”
这下谁还顾得上口舌之争?
上一个御驾亲征的当场被俘,最后还是斩了几个大臣被放归,他们的脑袋没有办法二次使用啊!
兵部和吏部等官员也是愣住,虽然他们主战,但也没想让皇帝下场去战斗啊。
就这身子骨,到底别先把自己整没了。
不少官员下意识看向从前和容倦亲近的一些大臣,希望他们能劝劝。
顾问和宋明知入仕时间短,一个敛目垂眼,一个似兀自思索,都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旁人多少能从这一抹思索中,猜到有关御驾亲征一事,他们也并不知情。
至于大督办,分析的不是结果,而是条件。
他冷静看向龙椅宝座上的人,根据从前的情报,这是一只实打实的小旱鸭子,不会水。
一脉相承,谢晏昼在做差不多的考量。
回想起当初和容倦在浴桶里亲热,对方一直晕乎乎地喊着要上岸,以此类推,想也知道容倦是个会晕船的妙人。
旁侧苏太傅等官员则忆起马场时,少年犹如蹁跹的死蝴蝶,马上死活不肯多动一下。
亲征何其辛苦,又要骑马又要坐船,纵使对方愿意逞英雄都没这个素质条件。
几个聪明人视线无意识碰撞了一下,然而若无其事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