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给他太多思考时间,容倦半路做官,议事礼的姿势从来不标准,随意颔首后便再度开口。
“陛下,臣有要事上奏,乌戎欲设计谋害陛下。”
只一句话,使者面色顿变,皇帝也立刻转移重点,一个字带着雷霆万钧的威严压过来:“说!”
容倦才懒得同他多费口舌,似乎等待着什么
大理寺卿紧随其后,上前躬身道:“陛下,前段时间臣收到容侍郎密函。”
按照和督办司定好的说辞,大理寺卿尽量稳住语气道:“密函中,容侍郎称从定州抓到乌戎探子,意外询问出天大阴谋。然而证据不足,托臣代为调查。”
皇帝鹰眼缩紧,他对前因后果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涉及自身安危的部分。
大理寺卿也不负他所望,将乌戎想要借杀军户逼谢晏昼谋反一事,娓娓道来。
同时在得到首肯后,又传来几人到御前,其中就有那日在府衙前喊冤的少女。
少女随便擦去脸上污渍,赫然是薛樱。
“是你,你怎么会……”哪怕刀架在脖子上时,乌戎使团脸色都没有现在这么惊讶和难看。
大理寺卿冷笑:“真当你们的诡计瞒天过海吗?”
有了发言人,容倦彻底退到一边,静静看戏。
几日前在榕城发现乌戎狗狗祟祟,似有阴谋,他百思不得其解。
蠢人千虑,智者不知,容倦深思熟虑后,派系统远赴京城,悄悄在督办司留下一封秘信,让大督办尝试去询问容恒燧。
信中意思明确,我们是聪明人,还是找个蠢的问一下。
容恒燧刚好有些小聪明,又知道定州和叛军一事,看看若他是乌戎人,意欲何为。
牢里关押许久,容恒燧早就不敢反抗,被告知京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后,当即便说:“我会杀军户,逼谢晏昼反。”
事关退卒军户,纵有百分之一可能,也需防患于未然。
只是老兵人数不少,不可能全部保护。
大督办便命人到处乱喊家里死人了,另一边明面加紧巡逻,不给探子留什么私下见面机会。
京中乌戎探子一向不少,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同伴干的漂亮。
如今这些再删繁就简,大理寺卿还做了一些改编,变成了容倦请大理寺卿调查,最后督办司才介入。
毕竟离京前,双方明面上已经闹翻。
大理寺卿继续道:“这群乌戎人实在狡诈,臣迄今都没有确凿证据,直到不久前他们在近郊派人拦路谢将军,佯装受屈。微臣知晓后,火速派人知会将军,因时间紧急,未曾上报,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此刻的脸色铁青中,夹杂着庆幸和一丝怀疑:“可有其他实证?”
“已经抓到了一个探子,交代说自从得知陛下登记老兵……”
皇帝骤然打断后面的发言。
他侧目看向乌戎使者,从这些人慌乱的表情中,心中已经有数。
大理寺卿尝试重新开口,讲述乌戎阴谋。
容倦则缓缓审视起周围环境。
赶来护驾的侍卫在发现是针对乌戎的设局后,明显长松一口气,如今正是松懈之时。另一边大督办不紧不慢走出,提起京中最近有不少乌戎人潜入,想利用陛下遇刺一事做文章,奏请立刻实施抓捕。
皇帝一向对乌戎很软,不过关乎到自身性命的时候,那也绝对不会留情。
至少不会放过现在这批害他的乌戎人。
容倦轻嘁一声,他忍住用手揉太阳穴的冲动,昼夜赶路导致没休息好,系统又因送信现在都没缓过劲,更别提帮他抑制身体不适。
料峭微寒的风一吹,头一时疼得有些紧。
在走到最后一步前,他尽量边缘化自己养养神,谁知下一刻乌戎使者几乎不要命地要向这里冲来:“又是你!又是你坏我们好事!你这个杂碎……”
谢晏昼不反,意味着一切功亏一篑。
越骂越脏,其中的好事一词,彻底触怒皇帝逆鳞。
“还不让他闭嘴!”
御前不好见血,多来了两名侍卫,强行捂住谩骂的使者。
皇帝鸷狠的视线移开,乌戎这一骂,让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容倦身上。
先前的扭曲心态淡了些。
平心而论,这是目前最让自己省心的臣子,做事也有分寸,身体不好注定无后。
想到最近朝堂皆为大督办一党,上下众口一词,皇帝心中容倦的份量又上升了些。
片刻后,他露出只限于皮肉的笑容,俯视一众臣子。
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器重:“爱卿任侍郎至现在,凡事皆稳妥周密,今又于千里外智挫乌戎诡计。”
声音传到阶下,皇帝高高在上封赏:“礼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即日起,特擢尔为礼部尚书,总领礼仪之事。切莫辜负朕之厚望。”
旨意一下,无论是大督办,谢晏昼还是大理寺卿和跟着进来的禁军等,神情都有一瞬间没控制住的怪异。
正烦着的容倦嘴角极淡的弧度也凝固住了。
狗登,什么日子,还想着最后给我添堵加官呢?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皇帝正等着容倦激动谢恩时,后方上空骤然出现一道亮光。
闪电?
闪电声中夹杂着爆炸般的雷鸣声。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地面似乎有异动,伴随肉眼难辨的细线攒动,高空飘动的‘薄雾’汇聚成玉玺的雏形。
如此诡异的场景,皇帝惊慌高呼:“来人啊!”
地面汉白玉石阶一点点朝着锈红色过度,皇帝龙靴不但开始跟着变色,脚下开始冒一种刺鼻的烟雾。
“父皇!”二皇子失态叫出声,近处石阶红色逐渐消退,日光暴晒下,阶梯上的线条组合四个字:传位诏书。
地砖诡谲,砖缝似乎在渗血,整个地面充斥着不祥的气息。
皇帝在禁卫保护下匆匆就要避开进殿。
臣子们自然也是一样,大理寺卿等一带头,他们顾不得礼仪,忙不迭朝殿内跑去。
然而所有人才刚入宣政殿内,头顶顿时又传出一声响动。
高悬的牌匾破裂,其中赫然有一道圣旨垂挂!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飞黄腾达。
·
被迫位极人臣的容倦:你看我快乐吗[愤怒][烟花]
第70章 宫变
真的不能再假的圣旨大殿高悬。
它微微晃动着, 牌匾很高,和圣旨被一根同色线勾连,悬吊在下方, 看上去就像是绫锦在坠落时走丝。如此恰到好处的距离, 令前排臣子看的一清二楚。
二皇子险些无意识念出来上面的内容。
好在他及时闭上嘴,只用力去看清圣旨的字迹。
『古云天命不于常,归于德。太子不堪大用,朕察北阳王有经纬之才,可守祖宗疆土……』
不知是哪个胆大宫人竟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好像是…先皇圣旨?”
玉玺盖印骑缝防伪,提花锦缎更是难以模仿。
系统一比一伪造的圣旨,先皇本人活了都得愣一下。
什么经纬之才,官方语言臣子们压根不是很在乎, 他们只关注到北阳王三个字。
皇帝思维抽离了片刻。
他处在最前面,双目赤红, 眼睛几乎都被灼烧。
不堪大用!好一个不堪大用!!
先帝在世时,本就有意传位于北阳王, 对自己多加苛责,没想到居然还留下了另一封圣旨。
经年的猜忌和恨意瞬间燃烧理智,无处发泄的怒火在看到一旁的容倦时,烧到最旺。
容倦那自带困意的眼睛演都不用演, 看上去就挺迷茫的, “赵靖渊?”
似乎是下意识反应的三个字,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
正确来讲,赵靖渊才是北阳王嫡子, 联想到赵靖渊不久前因为北阳王休假出京,莫非是想学定王蛰伏谋逆?
然而不等皇帝细想,殿外忽然传来惊呼, 同时脚步掠进声不断,沿途太监宫女奔走尖叫,奏鸣的乐器被撞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怪响。
刀锋脱鞘,殿外轻甲着身的禁军横兵直入,武器出锋的声音拉回文武百官的思绪。
“你们想干什么!”
符合制式的刀柄虽然不长,但刀锋锃亮,看着吓人,禁军疾速奔走间已然围住大殿正门。
而文武百官先是被先皇圣旨所惊,再见到禁军围殿,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造反啊!
“禁军……是赵靖渊!”
局势变化太快,皇帝惊恐不比宫人少,他紧紧抓着旁侧柱身,手筋贲张。
须臾,惊惧的目光被愤怒所取代,看着高处悬挂的圣旨,再见这群大逆不道的叛军,皇帝却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
“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