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朝代都曾专门举办过受降仪式,动荡时期方便重塑皇权威严。
这本是小事,孔大人闻言却莫名心下有些慌。
仪式会拖延陛下下达惩处军队指令的时间,但最多也就是两个时辰罢了。
大督办从来不做无用之事,特意喊自己过来嘱咐,难不成是有办法让陛下在这两个时辰内改变主意?
孔大人心思惶惶间,大督办忽然道:“北阳王称病重,赵靖渊奏请陛下要返乡。算算时间,他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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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暗流汹涌,边陲寒风瑟瑟。
谢晏昼没有刻意让手下大将和山匪回避,容倦更是直言不讳道:“舅父很快就会找借口过来。”
假圣旨藏好后,赵靖渊身份特殊,必不会留在京城太久,避免陷入无谓的猜忌争端。
这就意味着哪怕率兵入皇城时,他也不会参与其中。
山匪依旧不明白这和叛军的关联在哪里。
容倦淡淡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将任务尽数分解发出去。”
他没有再开口,进轿让轿子跟着囚车走。
囚车自城门口一路快要到羁押点附近,后方跟着愤怒的百姓。
游示不但为平民愤,稍后处决地点还要在叛军面前,让所有人彻底知道定王一脉已绝无复苏可能。
至于出发前皇帝交代的,若发现定王子必须带回的命令,所有人都当没听见。
囚车内,定王之子已经被砸得眼冒金星,自小养尊处优之人,哪里受过如此折辱。
物极必反,他猛地用枷锁撞了下栏杆,怒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隔着人群,定王子看向谢晏昼的位置:“只是别忘了,我手下人全都和乌戎兵合作过,也杀了你们不少人。”
负责看守羁押降兵的士卒被勾起火气。
“你敢把他们都杀了,替你的将士报仇么?!”
那张原本五官端正的脸庞,如今全然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的癫狂。
他又看向那些冲自己丢石子的百姓:“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装无辜?一开始攻其他城的时候,谁家里人没出力?”
他说得冠冕堂皇,有些年纪大的都险些被气吐血:“畜生,畜生!”
定王之子越说越激动,中间喘气的时候,一道费解的声音忽然娓娓插入。
“又不需要招供什么,为什么一开始没人把他毒哑了?”
容倦是真情实感地困惑。
为什么非要给别人一个吵到自己耳朵的机会?
容倦又看向定王之子:“再说一个字,做人彘哦。”
这下别说定王之子,整个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
骇人的话语,旁人听了是惊恐,早就想抽刀的山匪却是觉得畅快了许多,连带看容倦都顺眼了很多。
对于这叽叽歪歪的定王之子,他们恨不得直接拔了对方的舌头。
白日里也能万籁俱静。
耳根子清净后,容倦慢慢朝囚车附近走去。
周围山匪主动侧过身,让开道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容倦站定在一处,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俯瞰到下方羁押降兵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谢晏昼,只一个眼神交换,谢晏昼命手下将领将降兵尽数带出。
待下方乌泱泱一片,容倦扫过一张张降兵的面庞,不紧不慢扬声开口。
“定州一役,罪起朝廷,祸在乌戎。”
没有替任何一方找借口,包括山匪在内,下意识认真听他说下去。
容倦却没有讲太多,直白问:“如今,因为叛军作祟,乌戎在定州烧杀劫掠,你们认为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做事一贯讲究简单粗暴。
话说的如此明白,再没人听懂的话,就证明没脑子。没脑子,脑袋就不需要留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降军中,一灰头土脸的男子率先重重跪地。
“朝廷苛政在先,定州数年内徭役赋税均高于其他地方,吾等错信定王,不求得到宽恕,只求能有一个向乌戎血债血偿的机会!”
随着他这一跪,越来越多的人流泪跪了下来。
“望大人能给一个机会,哪怕是和乌戎同归于尽。”
“望大人能给一个机会!”
容倦并未说行不行,从袖中掏出手帕。
片刻后,他掩鼻,目光毫无波澜:“还站着的,全杀了。”
众人面色微变。
立刻有站着的降兵要跪下,容倦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一字一顿:“一个不留。”
士兵看向谢晏昼,后者淡淡道:“没听到吗?全杀了。”
先前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的士兵,立刻将还在迟疑的那部分人提了出来,二话没有,就地处决。
血花四溅,场面一时触目惊心。
避免吸入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容倦平静环视一圈,最后瞄了眼身后,询问山匪:“有遗漏吗?”
先前都能精准看到自己耳后的红印,这份眼力见现在可以派上用处了。
刀疤脸一愣,尔后抱臂锁定几个正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的人:
“六个,第三排从左到右第二人,第四人…”
“杀。”
鲜血飙渐的瞬间,刀疤脸原先的不屑也随之散去。
之前他只觉得这位京官文弱心冷,如今短短一会儿功夫,便软硬兼施,偏还令人挑不出错处,心底不由开始浮现出一丝实打实的敬畏。
没人再哭,也没人再喊冤,唯一求饶的那部分,还没来得及嚎两声,人已经没了。
“疯子,疯子…”眼睁睁看着一位将领朝自己走近,定王之子魂都要吓没了。
避免被污血溅到,容倦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随意拾起一个石块。
旁侧注视下,他潦草在雪上画了道边境线,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乌戎先前只交付了一半的马匹和金帛,尾款还在边境上,说等陛下践诺才会结清。”
这件事让他不爽很久了。
每每想起做了亏本一半的买卖,容倦心情便有些郁闷,不利于身心健康。
这下大家隐约明白了留下叛军的目的。
“……待到班师回朝那日,京中屠龙,舅父率正规军兵去边境抢回我们的兵马,期间分批用定州俘虏的叛军去打先锋,正规军控场,让叛军靠斩杀敌将将功折罪。”
时下士兵杀敌后,都需要当场取下凭证,如耳,鼻等。
贪生怕死功劳不足者,之后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任何时候,容倦说话都有一种娓娓道来之感:
“在沿海的百胥反应过来添乱前,我们将以最快速度结束宫变,并打乌戎一个猝不及防。”
京城一乱,乌戎难免趁虚而入,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样也不用去处理细查叛军,他们可以省下不少人力,同时多出时间休息。
成大事者,能少干事就少干事。
全部说完,容倦再抬起头时,将领愣在一边,谢晏昼正定定看着他,目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而山匪听到他原来早就将乌戎放在菜单上,最后几分顾虑也散去,再不迟疑。
刀疤脸当即抱拳:“愿为大人鞠躬尽瘁。”
好熟悉的一句话。
宋明知好像也说过。
明明上一秒还好端端地谈论着如何最大限度省下时间和精力,突然就有人要为他死而后已了。
这多吓人。
容倦瞌睡都没了,一言难尽望着他:“怎么?你也受到了神秘使命的号召?”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雄才伟略,魅力天成,身边常群贤毕至。
第64章 发力
神秘使命是什么?
不过美德之家自成立起, 要做的事情确实够得上神秘之称。
山匪有勇无谋,口中看不起文官,实际对于有智者, 潜意识地就有崇拜心理。
谢晏昼统率数万大军, 看似在卧榻之侧,又因为一些原因,处处受到掣肘。
一旦他率主力军队进攻皇城,边境便群龙无首。赵靖渊的存在,刚好弥补了这点,他昔日也曾领兵作战过,无论是功夫还是能力,都不逊色于他人。
另一边, 容倦从京都带来了部分禁军和驻军,还有地方的临时军队调令。
如今再由叛军做先锋, 可以大大缓解军队人手上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