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宫门口,宫人们折返,路过容倦时,队伍末端的小太监低头道:“大人救命之恩,奴才永世难忘。”
若非及时打断皇帝的话,自己现在已经是一缕亡魂。
小太监又说了些什么誓要报答之语,容倦也没放在心上,他此刻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
先前小酌了几杯,系统是个酒鬼,跟着一起在脑神经里麻痹,兴奋地哇哇叫:【小容,果然跟着你好躺平。】
【虽然小容你不务正业,到处乱睡,但每次都贼不走空!】
用相府里搬运来的东西换来谢晏昼的好感和免死金牌,外加一颗夜明珠,简直再划算不过!
反正那些药材容倦自己用不上,当日是打着做药引的幌子取走,卖又不可能卖。
他们住的地方偏阴湿,一旦保管不当,这些天材地宝很容易全废了。
而且他说的是自己要捐药,关于金银珠宝是一个字都没提,光号召别人去了。
容倦脚步虚浮,让系统别吵。
他的精力如今受限于这幅身躯,稍微一点酒就晕头转向,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洗睡了。
奈何视野范围内,模糊地看见远处容承林正在几名官员围绕下朝自己走来。
“烦。”容倦不耐烦地咬到了下唇瓣。
三纲五常,不能明着怼,见面了少不得说话纠缠。
近处北侧,朱红宫门下,谢晏昼正要上马车,看到容倦强撑着掀起眼皮咕哝抱怨的样子,掀帘的动作一缓。
今日宫宴种种,终归于军队有利。
几乎是右相快要靠近的一刻,一只大手先伸了过来,带着薄茧的掌心力道很稳,容倦体重较同龄人偏轻,在被攥住胳膊的一瞬,轻易便被拉上车架。
“你……”险些栽倒在陌生的怀里,容倦桃花眼都睁圆了。
车帘落下,马夫从军队退役下来,收到谢晏昼的暗示,迅速拉动缰绳,马车很快驶入了无边夜色。
后方容承林晚了一步,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拂袖冷笑。
一众官员不好多议论他的家事,有些尴尬地陪站在一边。
车内,容倦抱着赏赐下来的夜明珠,最初的惊讶散得很快。
先前被那么一拽,他头更晕了:“你的车好凉快,不像我的披貂车……一点,一点都不透风。
语毕,头一歪真的睡着了。
谢晏昼没有说话。
居然还能没心没肺的睡着,也不怕被扔下去。
长街之上除了偶尔传来的打更声,只剩下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砖的沉闷。
夜明珠自带的光亮反射在脸上,容倦那张醉颜,似乎又回到了宴会时在宫灯照亮下的样子。
谢晏昼余光稍微有些偏移,脑海中浮现出这人先前的陈词。
—我是真心希望将军和战士们长命百岁。
军队的重要性谁都懂,利益面前自古叛国者却从来不少。
面前这个众人口中的恶徒,先是偷偷给他下补药,随后又捐出可以续命的药材。
谢晏昼试图找到其中蕴含额外阴谋的可能性,却无所获。
今日这场宫宴,对方几乎得罪了大半个朝堂,容承林就算患了脑疾,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魄力以此为代价做谋划。
府邸口,容倦被强行叫醒。
他风中小白花似的摇曳身躯,醉醺醺说:“将军,把我的那些宝箱都搬去你那里吧。”
“不必。”谢晏昼淡淡道。
容倦昏昏欲睡:“那怎么能行?”
他可是亲口说过要捐药给士卒,回头忘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伸爪重重拍在宽肩上,容倦抽下腰带,慷慨解囊:“别不好意思,搬就行了。”
谢晏昼垂眼望着衣衫不整,不知所云的醉鬼:“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
系统:【卧槽,流氓!】
容倦只眨巴了一下眼睛,就给谢晏昼平反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住在人家府邸的事情。
“哈哈哈……将军记忆力真好,我早都给忘了。”
真是太厉害了!
“……”
作者有话说:
part1:
容倦:好累啊。
口口:你都干啥了就喊累?
容倦:动了动嘴皮子。
part2:
容倦:原来这是你家啊,我住了两天都忘了,难为你还记得。
他伸出大拇指:不愧是领兵作战的,记忆力杠杠的。
谢晏昼:…你在赞美什么?
part3:
谢晏昼:这个空有一副皮囊的纨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容倦:…你又在感动什么?
……
第7章 大人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和这天气一样热烈的是皇城百姓们的讨论,宵禁制度后,为了多赚点钱,每天时间一到,摊贩们便争先恐后出现。
太阳还有许久才会从云朵中出来,街道上已经提前充满了烟火气。
国库需要捐款,昨夜宴会上的事情被默许传颂开,成为了今天热议的话题。
其中大部分都是事实,只有些许存在偏差。
比如皇室需要一个代言人,为了彰显天恩浩荡,现在的版本中,容倦索要免死金牌变成了皇帝主动赐予。
得知他要将续命的药材全部捐出去,百姓那叫一个震惊。
“话说督办司也查明了杀人案的真相,死者是意外猝死。”
“非也,听说在死者家地底,还挖出了大量银钱。”
“嘶,那这钱肯定见不得光。”
“废话!都说了藏地底了。”
“相府小公子被证实中毒不举,什么调戏民女,我看分明是被做局设计了啊。指不定死者才是被收买的加害者。”
大家好像全部忘记了容倦过往的劣迹,而热衷讨论政治阴谋,探讨过程中,仿佛他们自身层次也跟着拔高了。
“容公子好人有好报啊,以前对他多有误解。”
“可惜死无对证,督办司已经结案,可怜了这位小公子。”
“幕后指使是谁那还用说嘛?”其中一个画贩子露出懂得都懂的眼神。
大家不敢明说,心知肚明这件事和右相夫人脱不开干系。
除此之外,实在很难想到还有第三人能做到常年下慢性毒药,既然毒药都下了,买凶杀人就更正常不过了。
高门大户,家家都有本地府的经。
相府,本来前些天的谣言就不好听,但好在压一压还能下去。
当听到现在已经疯传自己德行有亏,买凶杀人的时候,郑婉只觉得眼前一黑,旁边的嬷嬷及时扶住她,紧张叫道:“夫人!”
脂粉也遮不住眼下的疲态,头上珠翠跟着主人重重一晃。
“怪我大意了。”
从前她一直千方百计阻挠右相纳妾,府中只有地位更卑微的侍妾,以至于一出事,所有人都只能想到自己。
早知道以前就该抬一位妾室,关键时候用来挡刀。
“您不用太心急。”嬷嬷表示已经让一位侍妾畏罪自杀,留下遗书,理由也给得挺充分,从前怀孕时被年幼的少爷推搡致流产。
这可不是胡编乱造,当年虽有郑婉算计挑拨,但人确实是小少爷亲手推的。
“只是在老爷面前,您一定要镇定。”
昨晚回来后,右相心情明显不好,一晚上都在书房。
郑婉比谁都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闻言轻声道:“此事关乎相府颜面,不管他信不信,都不会细查。”
夫君城府太深,只有儿子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郑婉目中重新涌出期待:“外面有没有关于燧儿的讨论?”
此次容恒燧随父外出,就是为了入仕做准备。
当今圣上有些忌讳父子同朝,为了能被重用,便一直隐忍着没有立刻参加科举,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容恒燧此人,完美继承了他父亲薄情寡恩,对自己也舍得下狠手。
他选择采纳门客献上的计策,不惜在定城时故意暴露身份挨了叛军一刀。
就等着事后父亲一脉的官员借此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他自然能入天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