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锦衣玉食,放在富贵窝里精养着的少年郎,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从容恒燧那里审问出敌人埋伏的路线,还发现他们和叛军勾结,再到现在,不知用什么法子,竟还从京中领兵出来。
很难想象,当中费了多少心血和筹划。
最近脑子微动,动的不多,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容倦在沉默的注视下,纳闷抬眼。
灯油燃久,坠下的灯花发出噼啪一点闷响。
谢晏昼握住身旁那只烧退后复又变凉的手,这一眼像是要看到了他的灵魂里。
须臾,尽管有很多疑问,终究忍住没有再让病中人去作回应,谢晏昼只是轻抵着少年光洁的额头,念出他的名字:“容倦。”
容倦微微一怔。
半只胳膊揽在腰上,他在烛光下看清对方的脸,谢晏昼眼底残存着疲惫,容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家皆是数日风雪与舟车劳顿。
他阖起眼:“陪我躺一会儿吧。”
床榻边的身影短暂一顿。
刚想再说什么,身边人影晃动,等容倦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晏昼已经上了床榻。
衣袖垂在榻间,烛光摇晃。
扶在腰间的手很稳,这种环抱方式,容倦感觉身周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不知不觉间心如擂鼓。
“我……”真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谢晏昼阖上他的眼睛,“先睡吧。”
隔空一挥,烛火熄灭,等到身边平稳呼吸声传来时,谢晏昼睁开眼睛。他抬起手,看向余感仍存的掌心,身边人柔顺的青丝正从指缝间滑过。
他稍屈手指,像是抓住了可能要飞走的蝴蝶。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礐渊子,一个失去了课题,要从头开始,还险些被课题的另一半殴打,但并不无辜的道士。
·
野史:
帝,常看常新。
第61章 骇然
破晓时分, 雪地和天空融入同一片灰白。
京畿驻军领队正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锅里溜自己。
他不时伸长脖子看一眼前方的屋宇。
容恒崧病倒前的信件中提到他们要打入敌人内部,具体计划是先帮忙打仗取得谢晏昼好感, 再靠夺回粮草巩固军队信任, 最后给出致命一击。
“打入敌人内部?”是这么打的?
驻军领队有些迷茫。
但信中同样注明:我有自己的节奏。
总结下来:别管。
离京前,陛下的意思是容恒崧收集罪证的过程中,可能会有不当行为,让他们注意留心。
皇帝对每个臣子一视同仁的多疑。
“这个不当,包括荡吗?”
谢晏昼昨日回来后,领队意外发现对方直奔容恒崧住处,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联系京中两人同住一府,而谢晏昼至今未娶亲, 连个通房都没有,摆明了不正常。驻军领队只觉得发现了惊天秘闻。
他倒是并未往容倦和谢晏昼勾结的方面考虑, 前者已经用洛水为誓的实际行动证明儿子比老子还阴,还坏!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 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高升,利用身体做些勾当也不奇怪。
“有其父必有其子。”
当年容承林也是先攀高枝,再一脚踹开,儿子即便不举, 硬生生换了个渠道强攀上了。
迟迟没有等到谢晏昼从容倦屋子里出来, 驻军心思浮动, 暗道这样也好。
再厉害的英雄色令智昏下,也会被套问不少消息。
回京后, 把东西往陛下面前一递,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
屋内,容倦迎来了醒的最早的一天, 来自腰间的重量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的动作伴有片刻迟疑。
咫尺之距,谢晏昼不知已经醒了多久。
他目中担忧之意更甚:“不舒服吗?”
不然怎么会起这么早?
容倦让他心安:“只要睡的时间足够久,就能醒来的足够早。”
很有逻辑,谢晏昼这才放心。
多了一个人在身边,容倦感觉脑子空荡荡的。系统过分有边界感,不知道外出去哪里遛弯。
他坐起来,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睡太久了有种眩晕感。
歪头的时候,发丝如瀑全部散在一边,锦衾滑落在腰下,锁骨线凸出。
谢晏昼突然觉得有些口渴,身体短暂一僵后背对着容倦,开始沉默穿戴起昨日脱下的甲衣。
留意到他似乎在掩饰什么的样子,容倦挑了挑眉。
定力不够啊。
转念一想,自己在骄傲什么?骄傲肾虚吗?
容下惠沉沉叹了口气,下床披上外衫,路过谢晏昼身边时,看他长得又高肌肉又漂亮结实,再度沉沉一叹。
自己这辈子是无缘练成这幅体魄了。
其实他不贪心,不需要八块腹肌,有六块就足够了,新的一年就许这个愿望吧。
谢晏昼此刻目中的温度还没降下来,对上不加掩饰的羡慕,一时好气又好笑。
“可以练些健体的招式,多少能达到一些效果。”
闻鸡起舞吗?
容倦冷笑,他死都不要起的比鸡早。
老祖宗总结出的经验没有错,小别胜新婚,久别重逢双方不但没有生疏,反而在同床共枕一夜后,关系突飞猛进。
哪怕是旁人,也能微妙察觉到环绕在二人间不太一样的气氛。
除非必要,容倦一向懒得装,他对谢晏昼的关心确实超出常人,连系统都看出自己在考虑要不要留下来。
眼下于他而言,让这段关系更近一步,方便自己更清楚地看清内心。
毕竟若是不喜欢的人,过度接触难免会生理性不适。
双方走得这么近,容倦本以为驻军会来询问,后者却莫名上道。今日跑过来,只为谄媚一句:“大人的节奏真好。”
和信里交代的一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容倦:“……”
不会夸可以不要硬夸。
外面路上的碎石和尸体被清理的差不多,已经可以看见在重新修葺房屋的百姓,驻军领队并非专门来说废话,很快喊上人一并加入帮忙。横竖有了谢晏昼通山匪的罪证,他们现在只想赶紧解决这边,然后早日归京领功。
容倦随意找了一处靠着,静静注视正一点点恢复生机的城池。
这些驻军完全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算了,回头再当个事告诉他们吧。
如今定州平叛快要结束,意味着谢晏昼要去叛乱了。
“屠龙勇者终成新龙。”
下一秒,未来的龙来了。
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两道人影。谢晏昼竟然和礐渊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正往这边走,除此之外,后面还跟着两名背着药箱的人,疑似大夫。
容倦眯了眯眼,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不好,好像是冲他来的。
容倦的判断几乎从未出错过,谢晏昼一句‘风大,先进屋,’待容倦刚一坐下,两名大夫便开始轮流给容倦看诊。
配合伸出胳膊,容倦目露一丝费解,依照谢晏昼的性格,可能不会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大变样,但一定会关注健康问题。
所以请郎中看诊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要诊这么多次?
第一个大夫诊脉完,道:“无碍。”
第二个大夫上前,诊脉后摸着胡须,缓缓道:“脾胃虚寒。”
轮到礐渊子,他施施然坐下,先十分仔细做脉案。
谢晏昼全程视线锐利紧盯,若非为了容倦身体,他绝对不会让此人靠近一步。
与之相反,礐渊子心情尚佳。
这次离京果然不虚此行,都能替鬼诊脉了。
仔细想想,应该不算是鬼,至少现在人的面相是实心的。
能炼丹者,他自然十分精通药理,认真望闻问切后下了判断:“脉象很虚,身体底子不太行,最好以药浴滋养,不可过度劳累。”
谢晏昼若有所思。
他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看着容倦道:“虚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