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车有机食品换成了一大箱泡面。
结完账,他冲着陈恪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没办法,被家里赶出来,没钱吃那么好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元博文抱着泡面箱子,向陈恪说了自己的故事。
故事要从真少爷回到元家开始说起,没错,元博文就是那个豪门假少爷。
养父母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冻结了卡,禁止他带走家里的东西。
关键的是,他的亲生父母早就死在了两年前的污染事件中。
好在元博文手机里还有点零花钱,不至于立刻饿死。
陈恪震惊。
拿出手机APP看了眼,确定自己没有穿越到绿江小说里。
元博文眼神黯淡,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陈恪生硬地拍了拍元博文的肩膀:“没事,你还年轻,有手有脚,做什么工作都饿不死的,实在不行你去我们公司……上班好了。”
元博文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哥!你就是我亲哥!”
十分感动的元博文说他要和陈恪分享零食,陈恪欲言又止,没等拒绝,元博文就跑了。
下了电梯,陈恪拿出钥匙开门,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脆。
就在此时,一阵黏腻的蠕动声从背后传来。
“回来了啊。”
声音像是从湿漉漉的下水道里挤出来的。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邻居此刻双眼通红,皮肤上渗出透明的黏液,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已经半年没休假了……”张余的眼睛不正常地软化,从眼眶里伸了出来:“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老板却还给我加活,为什么你有假期……”
楼道里面的灯忽明忽暗,某种半透明的胶状物质正从402的门缝里缓缓渗出,悄无声息地向陈恪脚边蔓延。
“张余,你没事吧?”陈恪转过身,声音温和关切:“你脸色很差。”
他逆光而立,看不清表情,修长的身影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却将张余内心最阴暗的角落照得无所遁形。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出现,张余僵在原地,连地上蠕动的黏液都凝固住了。
他茫然地眨着眼,两根湿漉漉的眼柄在头顶不安地扭动。
是啊,公司垃圾,老板该死,关陈恪什么事?
张余脸上浮现出悔意,他垂下头,长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但两只触角依旧显眼:“我,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喝点咖啡就好了。”
地上的液体一点点退回门内。
“那就好,不舒服的话你去医院看看。”
陈恪说完,转过身继续开门。
“谢谢你的关心——”
张余话还没说完,刺耳的手机铃声炸响。
手机屏幕上,“老板”两个字正在疯狂跳动。
特殊的提示音让张余的眼睛瞬间红了,但他还是颤抖着按下按键。
接通的瞬间,咆哮声穿透了整个楼道:“张余!你他妈死哪儿去了?!你写的什么狗屎代码!甲方现在要把我头拧下来!”
“抱歉老板,我这就——”
“道歉有用的话要你干吗?你那个三流野鸡培训班毕业的脑子,是不是塞满外卖了?啊?写代码前能不能用你那退化的猪脑子想想?!要是九点前还没改好,你这个项目的绩效取消,你看看人家隔壁组……”
张余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再次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仿佛脱离的身体,而原本的身体蜡烛一样开始融化,数条半透明触须疯长,在浑浊的空气中痉挛般扭动。
那长长的触角飘动,视野里只剩下了眼前的青年的身影。
为什么他有带薪假期,自己却要被老板痛骂?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了,却还是得不到肯定?
为什么身体不适的时候还要加班,咳嗽到吐血倒地爬不起来还要写代码?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咔!”
1402的房门被黏液冲开,一头由半凝固黏液构成的庞然大物堵塞了整个走廊。
“为什么啊,你能带薪休假?我却必须加班。”
他似乎想不明白事情,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只是嘴巴里机械回荡着:“为什么……”
钥匙已经插进了锁芯,但陈恪没有推门而入,脚步一转,手摸向裤兜,同时大步走向张余。
聚集在楼道里的怪物身躯颤抖着,仿佛因为陈恪的自投罗网而喜悦。
吃了他,他就再也不能享受带薪休假了!
快快快!快吃了他!
硕大的怪物张开巨口,透过薄薄的皮肤,能够看到半透明的体腔内,痉挛的胃袋正剧烈蠕动,为即将到来的食物做准备。
陈恪脚步没有丝毫慌乱。
他缓缓仰起头,一只手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另一只手臂举过头顶,紧握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似乎青年身上有什么特殊磁场,那对蛞蝓眼珠停止无序的转动,眼柄向下弯曲,顺着陈恪的动作聚焦在他的手机上。
看清屏幕的瞬间,楼道里翻滚的半透明触手停滞在空中。
——手机显示的正是陈恪上个月的工资条。
巨大的3500占据了张余的整个视野。
“当然因为程序员工资高。”
陈恪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机怼到张余眼前,几乎和那双眼珠子贴住:
“我想干还干不了呢!”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才发现忘记开段评了,现在已经开了,评论区欢迎大家建设![求你了]
第5章
没上过大学,陈恪工作的可选择性少了很多,面对老板的pua也不好反抗,否则他当天就离职了。
张余的理智回笼了。
他的蜗牛眼瞪得滚圆,看着工资条上的3500久久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全是:
他工作应该挺久了,怎么就这么点工资?
每天都出门,遭受风吹雨淋,怎么还不如我不出门挣得多?
有的人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负债累累,怕不是饭都要吃不起了?
我大不了辞职还有点存款,但陈恪辞职了真的能活下去吗?
“张余,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张余注意到,陈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把小刀,银光在他的指尖流转,像只翻飞的蝴蝶。
张余结结巴巴地撒谎:“工作五年,到手七、七千吧。”
到手工资还要更高一些,但为了保护陈恪的自尊心,张余并没有说真话。
刀尖在灯光下划出危险的弧线。
张余喉结滚动,后背渗出冷汗,现在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
“你、你要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
他咽了咽口水。
这个平日里总是温和友善的维修工,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他会被捅死的!
臃肿庞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唯余面色苍白,身体正微微颤抖着的张余。
细瘦苍白的身体上挂着蓝色的格子衬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仿佛从史莱姆里捞出来的一样。
张余踉跄后退,脚在地面打滑,一个没站稳,跌倒在黏液里。他慌乱抬头,望向陈恪靠近的身影。
“对,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加班太多出现幻觉了,我不是嫉妒你,毕竟你这个工资……”
“我不是瞧不起的意思,你是个勤劳的人,我不是人,啊不对,我不是个勤劳的人,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把今天的事情忘了吧,或者打我一顿也行。”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感觉如果再不做点什么,陈恪就要做什么了。
张余别的不擅长,但在滑跪这一块,他还是颇有心得——无论是老板还是在其他任何人的面前。
陈恪脚尖几乎是贴着他的大腿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栗色的眼望向张余,弯了弯:“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张余抖着嘴唇,感觉后背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他哆哆嗦嗦去摸眼镜,但那东西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出去。
“我,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两人正说着话,消防门被猛地推开。
“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