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胡思乱想!难道又是在想那个死小白脸了?”女人含混不清:“你难道想把我和你爸活活气死吗?”
听起来,这两人是“他”的“父母”。
陈恪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父母的影像。
他再次打量着这对男女, 发现他们动作僵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违和感。
这个污染物的能力是制造幻境。
幻境中的“父母”同样是污染物。
他不动声色:“没有。”
陈恪的沉默似乎和‘原主’的性格设定类似, 那对夫妻没再多说什么。
“没想就赶紧吃。”
两团白光低垂下来,举起筷子, 一下接着一下地将食物塞进了光团里。
陈恪目光落在餐桌上。
四菜一汤。
鱼汤是乳白色, 上面飘着金黄色的油花。红烧肉油亮诱人, 泛着金红色的光泽。
看起来喷香的饭菜, 偏偏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味道。
陈恪鼻翼翕动, 嗅觉系统依旧一片空白。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玩沉浸式RPG游戏。
“赶紧的, 一会吃完饭我还要洗碗。”
女人的声音有些奇怪,仿佛塞着什么东西。
陈恪拿起了筷子。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身后客厅墙壁上,一幅倒悬的大树挂画突兀地出现,仿佛监视者一样盯着这里。
“愣着干什么?!筷子都不会动了?!”
男人见陈恪没有反应, 猛地摔下筷子。
陈恪还是没有动。
女人也把碗一推:“为什么不吃?你是嫌弃妈妈做的饭不好吃吗?”
她的声音有些刺耳,“为了给你做饭,妈妈把手都烫伤了!”
说着,她伸出手,陈恪看到她手臂上面布满了浑浊的黄色水泡。
那些浅黄色的半透明的水泡随着陈恪的视线移动而迅速增生,起初只是一个,很快长满了一只手,进而蔓延到了一条手臂。
仿佛炸得起大泡的酥皮。
水泡里,有什么黑色的活物在游走。
“跟你说话为什么不吭声,没礼貌!”
两道白光同时对准了陈恪,声音骤然拔高,像是在用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一般。
“说话啊!”
恶意宛如实质,朝着陈恪劈头盖脸地涌来!
陈恪调动力量的时候出现了淡淡的阻滞感。
可以用刀,但不那么随心。
——或许是因为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就在此刻,陈恪眼中的餐桌景象也扭曲起来。
原本乳白色的香浓鱼汤,此时泛起腐败的灰绿泡沫,漂浮着黏腻的、不知名的肉糜碎块。
红烧肉上面的脓液层层叠叠,正对着陈恪的那块,四周长着一圈恶心的绿色霉斑,上面还有个肚脐眼。
而排骨缝隙里,卡着一块没有拔干净的指甲。
令人作呕的浓烈污染气息猛然炸开。
钻进陈恪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女人身上的水泡更大了,光斑脸上似乎都长满了水泡,黄水淋漓。
“吃不吃?!”
“吃!”
“吃!”
“吃啊!”
一男一女,尖啸重叠。
桌上的碗碟随着他们的话飘了起来,灰黑色的气体起伏,直直朝陈恪面前飞来。
‘父母’霍然起身,威压朝着陈恪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
无论是拿起筷子吃,抑或站着不动弹,可能面临的都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吃了可能被毒死,不吃则会被“父母”杀死。
陈恪放下筷子,语气冷静:“妈,我不吃香菜。”
他这一声叫得极其自然,仿佛喊过无数遍似的。
女人似乎卡壳了:“你以前都吃香菜,为什么现在不吃了?”
所有的菜里都有香菜,这以前是“他”最喜欢的蔬菜。
陈恪脑筋转得很快,他想到了刚刚女人说的那个‘死拖油瓶’。
“那是因为那个人喜欢吃。”陈恪冷静开口:“但是现在我想开了。”
周围的空气一滞。
正在陈恪思考要不要补充一点什么的时候,男人一拍桌子。
“好儿子!”
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的空气再次流通了起来。
女人手臂上的水泡仍在蠕动,但她的声音柔和了几分:“那和蔺总的见面,你答应了?”
即便看不到那张脸,但陈恪依旧能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仿佛一旦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所面对的,就会是令人胆寒的折磨。
“嗯。”
陈恪应了一声。
“哗啦啦……”
周围的盘子落在了桌面上,再次变成了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女人发出一种令人不适的笑声:“诶!这就好!找那个死小白脸带个小孩有什么前途,跟着大人物才能吃香的喝辣的。”
她用那满是水泡的手,将一块红烧肉夹到陈恪碗里。
陈恪低头瞥了一眼。
就是那块长着肚脐的霉菌肉。
“乖儿子,看看妈妈做的菜有多香,别让人家嘲笑我们家寒酸。”
“有香菜。”
陈恪把手里的碗往前一推:“我先回房间。”
“诶你这孩子……”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男人拦住了她:“随他!儿子好不容易想开,好事!”
陈恪起身离席。
他的视线在客厅里面转了一圈。
一扇斑驳的几乎没有打开过的房门,以及一个崭新的,仿佛刚刚制造出来的房门。
“他”的房间是哪个不言而喻。
陈恪的手握住了那扇崭新的门的把手,拉开。
原主的房间布局很简单,简单到几乎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一床、一桌、一椅。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墙壁剥落发黄,上面还有陈年海报的痕迹。
明明看起来已经上班了,为什么过得还是这么穷?
陈恪坐在了床上,直到这个时候,一段强行灌输的“记忆”浮现在他意识中。
“他”是个老实到发木的普通人,从小到大老老实实,认真上学,认真上班,认真工作。
工作中,他再次遇到了学生时代的白月光——周宇。
周宇为了给妻子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人没救回来,留下了上幼儿园的儿子。
“他”暗恋周宇许久,遇到这个情况,便挺身而出,一直资助他们父子二人。
因为请不起保姆,周宇在家全职带孩子,而“他”则默默承担起了家庭重任,每个月会定期给他们父子打一笔钱,仅仅给自己留很少的一部分,生活拮据。
在“他”的帮助下,周宇的儿子上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幼儿园,甚至让他们住在“他”付了首付的市区的房子里,自己则回了父母家。
即便如此,周宇父子对待“他”却很少有好脸色。经常呼来喝去,颐指气使,把“他”当成了工具人。
父母因为周宇的事情和他吵过无数次,但一贯老实沉默的原主在这件事情上异常的执着,数次顶撞父母。
不得已,父母只能尝试各种方法。
因为陈父在蔺氏集团上班,知道蔺总喜欢男的,费了大力气才搭上那条线,就是想一箭双雕,既可以拿到一笔钱,又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回头。
“回忆”结束。